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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中旨

2024-09-04 12:16:42 作者: 南山有龍
  北鎮府司,牟斌激動地對張鶴齡說道:「侯爺,天津衛剿賊一事,根據慶雲侯所提供的線索,我們已經掌握了賊人所有據點,目前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隨時可以行動!」

  張鶴齡笑了笑,說道:「那本侯就提前恭喜牟帥剿賊得勝歸來了!」

  「多謝侯爺吉言,此番查訪白蓮教一案,侯爺出力甚多,當為首功,」牟斌想了想,說道,「下官仍有一事不明。」

  「但講無妨。」張鶴齡說道。

  「白蓮教歷來狡猾多詐,怎麼可能輕易相信慶雲侯?」

  「一個字,貪!」張鶴齡解釋道,「白蓮教並不相信周臘,但是他們看到了肥肉,儘管知道這塊肉可能是誘餌,仍是想著如何最大限度吃下來,他們在等,等將誘餌上的肉吃夠了,露出裡面的鐵鉤時,便會脫身,到時候再想抓他們就千難萬難了,所以,我們必須馬上行動,不能給他們思考的時間!」

  牟斌正色說道:「既然如此,在下馬上進宮,向陛下請命。」

  聽到這裡,張鶴齡皺著眉頭說道:「若是入宮請旨,等內閣審議,一來怕是泄露風聲,二來會誤了時機。」

  牟斌想了想,回道:「侯爺有何建議?」

  張鶴齡沉聲說道:「請陛下發中旨!」

  牟斌臉色有些難看,說道:「只怕朝廷百官會有異議。」

  中旨和平時的聖旨不同,聖旨是朝廷正式下達的詔書,是經過皇帝與朝廷共同認可的,這個朝廷的代表就是內閣,如果皇帝下達詔書,內閣覺得不同意,是有權利退回去的,每一份聖旨,都必須經過朝廷的備案,並且有內閣大學士的附署才具備法律效力。

  而中旨一詞源於唐宋時期,是皇帝自宮廷發出詔令直接交付有關機構執行,詔令不通過中書省,因此稱為中旨。在明代延續下來,指的是不通過內閣審議的詔令。

  由於中旨不通過內閣,因此,朝廷是沒有備份的,權威性比不上聖旨,若是朝廷官員不買皇帝的帳,甚至可以不接中旨,有點雞肋的味道。而錦衣衛作為皇帝的鷹犬,本身的名聲就不好,若是拿了中旨去辦事,怕是當皇帝的少不得被那些言官們「直諫」。

  張鶴齡說道:「非常時期,當非常手段,戰機稍縱即逝,等不得!」

  牟斌思索良久,終於下了決定,說道:「侯爺說的沒錯,大敵當前,當殺伐果斷,倒是下官多慮了!」

  張鶴齡站起身來,抱拳說道:「那本侯就提前慶祝牟帥得勝歸來!」

  「承壽寧侯吉言!」牟斌突然站住,說道,「對了,還有一事,侯爺曾經吩咐的,保定白知府的那件案子。」

  「怎麼,有頭緒了?」張鶴齡問道。

  牟斌重新坐下,說道:「保定府知府白秋雨一案已經查出一些端倪,十一年前,保定府有一叫劉華的大戶,因姦殺一女子被白知府判了秋後問斬,這劉華先是送了銀子,但是白知府沒有收,後來劉吉出面說情,當年劉吉已經進為太子少保兼文淵閣大學士,位高權重,而且他是劉華的堂叔,但是白知府仍沒有被說動,反而上書參了劉吉一本,最後被劉吉反咬一口,說他索要賄賂不成,誣陷良民,成化帝著錦衣衛與東廠徹查白秋雨,最後將其拿下昭獄,嚴刑拷打之後扣了個貪污災銀的罪名,最終命喪黃泉,白家也家破人亡。」

  張鶴齡問道:「有證據嗎?」

  牟斌搖了搖頭,說道:「這些事情還是我尋了一名十一年前辦案的校尉得知的,但是也僅限於知情而已,劉吉此人做事滴水不漏,拿不到證據。」

  「也不一定,」張鶴齡說道,「那個劉華還在保定?」

  牟斌點了點頭,張鶴齡說道:「先派兩個人把他盯住,需要的時候直接拿了。」

  牟斌說道:「只怕僅僅這一個點,仍不夠搬倒劉吉。想那劉吉在朝堂上經營多年,根深蒂固,此事若是處理不好,會被劉吉反咬一口,最後落的白秋雨一般下場。」

  張鶴齡點了點頭,說道:「此事我自有安排,時間不早,你先入宮請命吧。」

  牟斌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來,問道:「侯爺,我有一事不明,不知該不該問。」

  張鶴齡說道:「但講無妨。」

  牟斌看著張鶴齡,問道:「你為何要與劉吉作對?」

  張鶴齡正色說道:「如果我說是為了那個冤死多年的白知府,你信嗎?」

  牟斌淡淡地笑了笑,也沒有答話,抱拳行禮後便離開了。


  第二日,牟斌悄悄來到天津,手持密旨,召見天津衛、天津左衛、天津右衛三位指揮使,宣讀旨意,令其各自展開行動。

  這些衛所首領看到聖旨,有些猶豫,天津衛指揮使蕭瑜問道:「牟指揮使,這道聖旨為何沒有內閣的署名?」

  牟斌沉聲說道:「情況緊急,來不及通知內閣!」

  蕭瑜面露難色,說道:「可是,這樣怕不合規矩吧……」

  牟斌臉色陰沉,厲聲喝道:「蕭指揮使,我且問你,你是皇上的兵,還是內閣的兵?」

  蕭瑜聞言臉色大變,趕忙說道:「牟指揮使息怒,下官知錯了!」

  牟斌沒有理他,而是對眾人說道:「白蓮教在天津衛的情況你們比我清楚,此患不除,必成頑疾,如今我等殺敵剿匪,何必糾結一個內閣署名,你們如此拖延時間,抗旨不從,難道是心中有鬼不成?」

  眾官員忙跪地叩首,說道:「臣接旨!」

  是夜,所有人馬傾巢出動,將小小的天津城圍的水泄不通,錦衣衛和天津三衛聯手,直搗白蓮教分舵的老巢,大戰一直殺到天明,白蓮教死傷慘重,苦心經營多年的的天津衛分舵被大軍一舉攻破,除了王世乾在逃,其餘一干人等,不是戰死便是投降。

  驗收戰果的時候,一名校尉帶著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過來,說道:「啟稟牟帥,在一個類似牢房的地方發現這個人,身上全是傷,只剩下一口氣。」

  牟斌看了看這名男子,說道:「既然是白蓮教的囚犯,想必不是反賊同夥,給他上點藥,等他清醒之後問一下是怎麼回事,然後就放了吧。」

  而此時的朝堂之上,百官正對圍剿白蓮教一事進行爭論,因為弘治皇帝下的是中旨,中旨是什麼,沒經過內閣的,內閣是朝廷百官的代表,你下聖旨不通知我們一聲,朝廷百官怎麼可能願意呢?

  不過,弘治皇帝這邊還是有人的,以太常寺少卿李東陽、英國公張懋為首的主戰派認為此舉非常必要,白蓮教一日不除,天下便不得安寧,至於發的是中旨而不是聖旨,是因為情況緊急,情有可原。

  可是以內閣首輔劉吉、吏部右侍郎何忠等人為主的溫和派卻認為白蓮教之亂需以安撫為主,正在爭論的時候,一名御史站出來說道:「啟稟陛下,臣以為世間天災人禍均是上天降下的懲罰,白蓮教作亂亦是上天示警,只要陛下修身養性,並昭告天下,方可平息民怨。」

  饒是弘治皇帝脾氣好,聽完這話頓時臉都紫了,白蓮教作亂已經讓人頭大,這些當官的不想著出兵剿匪,竟然讓老子下罪己詔?

  這是什麼狗屁邏輯!

  其後有人陸陸續續站出來,說道:「臣附議。」

  「臣反對!」李東陽是個暴脾氣,站出來說道,「白蓮教乃我朝大患,必須出兵剿之!」

  卻見吏部右侍郎何忠站出來說道:「李少卿,朝廷多次出兵剿匪,但是白蓮教多年仍長盛不衰,此乃上天示警,天意不可違。」

  李東陽指著何忠的鼻子罵道:「爾等食君之祿,不想著忠君之事,只會在此聒噪,饒是爾等讀過聖賢書,怕是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吧!」

  何忠又說道:「貿然出兵只會徒增錢糧耗費,如今國庫吃緊,山西大旱,南直隸大水,西北邊鎮韃靼人虎視眈眈,到處都需要錢糧,白蓮教本不足為患,出兵征討,得不償失!」

  眼見火候差不多了,劉吉站出來說道:「陛下,老臣以為,出兵聖旨沒有經過內閣,不合規矩,陛下若是一意孤行,怕是冷了當臣子的心意。」

  劉吉乃百官之首,他說了話,基本上就是朝堂百官的意思,弘治皇帝心中雖然鬱悶,確實無可奈何,正想認錯,卻見李東陽再次站出來說道:「劉大人此言差矣,白蓮教在天津衛作亂,已經威脅到京師的安危,若是不除,必成後患!」

  弘治皇帝看到有人幫自己撐腰,心中暗喜,但是情勢尚不明朗,便沒有說話。

  劉吉自恃身份,也沒有回話,只見一旁的何忠翻著白眼說道:「李少卿口口聲聲說要剿匪,卻不知是想拿何種樂器上陣殺敵啊?」

  李東陽是太常寺少卿,太常,掌陵廟群祀,禮樂儀制,天文術數衣冠之屬。也就是說,太常寺是個掌管禮樂的行政機關,你一個搞樂器的談什麼打仗?

  這是說不過了,開始人身攻擊,李東陽徹底怒了,氣得臉紅脖子粗,上前揪著何忠的領子說道:「何忠,你處處為白蓮教辯護,難道是他們的同黨不成?」

  何忠一身虛胖,哪裡是李東陽的對手,此時被人薅著脖領子,掙脫不開,急得說道:「李東陽,你放肆!朝堂之上,豈容你如此囂張?」

  李東陽怒道:「朝堂之上又如何,似你這等奸臣,我又不是沒揍過!」

  這話要追溯到半年前,李東陽在奉天殿上親自拎著侍衛的金瓜要錘張鶴齡,原因是張鶴齡張延齡兩兄弟「溷濁宮闈」,意思就是張鶴齡兄弟二人經常以拜會張皇后的名義出入後宮,而且經常亂跑,有辱後宮清譽。

  面對李東陽彈劾,張鶴齡在朝堂上囂張跋扈,抵死不認,李東陽實在忍不了了,搶了大內侍衛的金瓜錘,追著張鶴齡跑了一條街,被人攔下才算罷休。

  此時何忠眼看要被李東陽揍了,弘治皇帝這才喝道:「夠了!」

  李東陽只得將手放下,弘治皇帝繼續說道:「朝堂之上,成何體統?」

  這時候,有一名太監飛奔進來,說道:「陛下,天津衛急奏!」

  眾人一下子被吸引過去,牟斌昨日拿走的中旨,天津衛應該已經開戰了,這場戰爭的結果如何將直接決定朝堂上眾人的地位,若是朝廷大敗,皇帝的中旨以後更加難以執行,若是朝廷大勝,那說明皇帝詔令下得好,以後不經過內閣的中旨便會增多。

  蕭敬結果戰報,呈上去,弘治皇帝心中也有些慌亂,但是臉上不動聲色,打開來看,前面幾句廢話直接略過,看到重點處:「……與賊人徹夜激戰至天明時分,共殺敵三百七十一人,俘虜四百九十二人,賊首王世乾在逃,已經派人追擊……」

  眾人只見弘治皇帝眼睛瞪得老大,卻不知奏報上寫的是什麼,弘治皇帝看完之後,這才冷漠地說道:「都看看吧!」

  蕭敬將奏報拿下來,眾臣子紛紛湊過來,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可是將白蓮教天津衛分舵一舉拔除了!

  這場戰鬥同時也是一場博弈,弘治皇帝勝了,意味著以後皇權將進一步集中,朝廷百官的權利將被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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