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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幕後指使

2024-09-04 12:18:31 作者: 南山有龍
  頓時,青色長衫消失不見,一抹金色的光芒映現在宴席上的所有人眼中。

  龍袍!

  確切地說,是一件冕服。

  明代的龍袍有很多種,冕服、袞服、常服、吉服等,其中最為正式的,就是冕服。

  冕服的製作非常講究,以黃色的綾羅為主,上繡龍、翟紋及十二章紋,這已經不僅僅是花些銀子的問題,其中還涉及到很多的工藝,若是普通民眾,縱然有謀反之意,也沒有實力做出這樣一件冕服。

  正是因為如此,張鶴齡壓根就沒有想過,這件看似普普通通的青布長衫之下,會藏著一件冕服。

  所有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張鶴齡,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在這一瞬間,空氣仿佛靜止了。

  「舅舅,這件衣服挺好看的。」

  率先打破這個局面的,是坐在張鶴齡身旁,嘴裡塞滿飯菜的太子朱厚照。

  朱厚照只有六歲,並不知道這件衣服意味著什麼。

  一旁的劉瑾更是臉色慘白,戰戰兢兢地將朱厚照抱在懷裡,一點一點向後退去。

  「劉伴伴,你做什麼啊,我還沒吃完呢……」

  劉瑾用他那幾乎顫抖的聲音說道:「殿下,噤聲!」

  谷大用也呆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做,噗通一聲跪下,將頭伏在地上。

  百官神色各異,驚天的變故就這樣發生了,讓人毫無防備。

  難道傳言是真的?

  可是,看靖王的神色,並不想早有準備,難道是……傳說中的黃袍加身?

  話又說回來,如果今日之事是他自己策劃的,也要偽裝成毫不知情才對啊,當年的趙匡胤黃袍加身,說自己一覺醒來,龍袍已經在身上了,沒辦法,只有當皇帝了。

  這番話也只是個藉口罷了,用腳指頭都能想明白,他怎麼可能是被迫的?

  所以,要說靖王事先完全不知情,大家只能呵呵了……

  張鶴齡並沒有表現的驚慌,或者憤怒,只是淡淡地說道:「是誰指使你的?」

  張士濤跪倒在地,說道:「學生近曰常常聽到坊間有軍民議論,當今陛下重病,天下無主,君位虛待以久,這是曠古未有之事。殿下輔政以來,勵精圖治,政治煥然一新,百官懾服,此大治之世也。學生不才,竊以為大明不可無君,而殿下知人善任,賢明通達,何不如效仿古之堯舜,受禪讓之禮……」

  張鶴齡臉色愈發陰沉,說道:「我再問一遍,是誰指使你的?」

  張士濤神色毅然,繼續說道:「南山書院教授新學,推崇學以致用之道,學生通讀史書,自古以來,皇權更迭,無不……」

  「夠了!」張鶴齡眼中露出殺意,一字一頓地說道,「最後問你一次,誰指使的?」

  「張鶴齡!」這時候,劉健終於忍不住了,騰地站起身來,叫罵道,「莫要在此做戲了,老夫早就預感你會圖謀不軌,今日想要篡權,先從老夫屍體上踩過去!」

  劉健願意當這個出頭鳥,立刻有其他大臣站出來,紛紛出言指責,認為靖王享受國恩,太皇太后更是委以重任,如今翅膀硬了,卻想將弘治皇帝一腳踢開,此舉有違天理。

  但是,也有少數人支持靖王登基為帝,因為在靖王輔政期間,名為輔政,實則攝政,大明開疆拓土,萬國來朝,百姓安居樂業,生活條件不斷得到改善,已經有天下大治的勢頭。

  就算弘治皇帝重新執政,也不見得就能做到。

  作為大明的臣子而言,無論誰做皇帝,天下還是這個天下,又有什麼關係呢?

  如今拿著豐厚的薪水,過著舒適的生活,不比那些虛名重要嗎?

  人群之中,焦芳卻愣住了,怎麼有人把自己的活給搶了……

  黃袍加身,明明是自己的創意啊,這個張士濤,動作可真夠快的!

  壞了壞了,讓這小子占了先機,自己豈不是又白忙活一場?

  想到這裡,焦芳清了清嗓子,正待高談闊論一番,卻聽到靖王張鶴齡說道:「所有人聽著,今日之事,本王必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當務之急,是找出策劃這件事的人,其他的,稍後再談!」

  「交代什麼?」劉健不依不饒地說道,「找個替罪羊就完了嗎?今日之事就當沒發生過?你當我們是三歲孩童不成!」


  張鶴齡冷冷道:「本王說過了,你先等一會!」

  面對這番回答,劉健愣住了,雖然張鶴齡歷來名聲不咋樣,但是對待自己從來都是客客氣氣,像今日這般動怒,還是第一次。

  咦,以前竟然沒有注意到,為何他對自己……這麼客氣?

  細細想來,好像這傢伙還真的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只不過做事的手段有些激進,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張鶴齡看向張士濤,道:「我問你幕後主使,你說不說?」

  張士濤也是豁出去了,說道:「學生不知什麼主使,只知殿下深受百姓愛戴,宜早正君位,以安民心!」

  「來人!」

  緊接著,戚景通帶著錦衣衛進場,眾人頓時心跳到了嗓子眼,這些錦衣衛手裡可拿著刀呢!

  歷來奪權之變,都會血流成河,一朝天子一朝臣,難道……靖王要動手了?

  「將此人拿下,這件衣服上所有簽名的學子,全部拿下,嚴加審問,找出幕後主使!」

  戚景通面無表情地說道:「謹遵殿下懿旨!」

  「殿下且慢!」

  這時候,一個人站出來,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張鶴齡面前。

  張鶴齡看著面前這人,感覺自己的瞳孔在收縮。

  此人正是自己的二弟,張延齡!

  難道……

  張延齡停下腳步,先是行了一個大禮,然後說道:「請殿下以天下蒼生為念,早正君位,安撫民心。」

  此言一出,眾人譁然,原來是張延齡搞的鬼,莫非這兄弟二人在眾人面前做戲?

  可是,又不像……

  張鶴齡臉上陰晴不定,問道:「是你做的?」

  「不錯!」

  張鶴齡用力呼吸一口空氣,然後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了天下蒼生,為了大明的百姓。」

  「你想讓我造反?」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於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這個天下,本來就沒有永恆的王權,誰有實力,就有資格坐這個位子。」

  張鶴齡突然笑了笑,說道:「不錯啊,學會引經據典了,什麼時候開始讀書的?」

  「事情見的多了,心中便有疑惑,讀書可以解惑。」

  「你的計劃是讓我做皇帝嗎?如果我不答應呢,你要怎麼辦?自己當皇帝?」

  張延齡搖了搖頭,說道:「我沒那個本事,但是你可以。」

  「說吧,準備了多少兵馬來逼我就範。」

  「沒有兵馬。」張延齡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張士濤,說道,「只有他們,南山書院的眾學子。」

  「沒有兵馬?」張鶴齡有些疑惑,說道:「我若是不答應呢,你準備怎麼辦?」

  「不會的,」張延齡說道,「我已經做到了。」

  「可是我還沒有答應!」

  群臣看著張鶴齡、張延齡二人,你來我往,針鋒相對,頓時都看傻了,誰也不敢插話。

  朱厚照有些不知所措,想上前去問問兩位舅舅在走什麼,卻被劉瑾死命地抱著。

  也不是劉瑾多麼忠心,而是他實在是別無選擇。

  太子朱厚照就是他的一切,若太子有個閃失,最先遭殃的就是他這個東宮太監小組長。

  換做別人,還可以投誠,但是他不行,因為他的命早已經和太子的命綁在了一起。

  張延齡笑了笑,說道:「黃袍已經加身,現在還由得了你嗎?」

  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人大跌眼鏡。

  只見張鶴齡撩起身上的冕服,說道:「一件衣服而已,又能如何?」

  此言一出,眾人再次譁然,這可不是一件衣服,是冕服,是象徵著帝王的龍袍!

  張延齡的臉色變了變,說道:「大哥,你看清楚,這是龍袍,你已經穿在身上了,滿朝百官都看在眼中,哪怕你現在脫下來,也已經遲了。要麼,現在登基為帝,要麼,等著被砍頭,你選一個吧!」

  「若是我不選呢?」

  「龍袍乃天子專屬,你若不稱帝,在這朱家的天下,你永遠是臣,如今亂了禮法,怎能留你性命?」


  「禮法?」張鶴齡突然笑了笑,說道,「禮法是用來約束人的,我自認心中無愧,如何亂了禮法?」

  此言一出,張延齡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本來的計劃就是黃袍加身,只要這件冕服穿在身上,任你有天大的理由,亦是百口莫辯。

  在張士濤的幫助下,計劃得以順利實施,一切都在按照自己預想的方向發展。

  本以為,現在已經有了結果,你不稱帝,就要丟了性命,這道題誰都會選。

  可是,張鶴齡的想法卻與眾不同,我穿了冕服又如何?

  今日之事,百官都看在眼中,確實是有人設計將冕服穿在了我身上,只要我不認,誰能殺我?

  弘治皇帝嗎?

  還在床上躺著呢……

  太子嗎?

  朱厚照只有六歲,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其他人,誰敢下這個令?

  就算下了令,誰敢動這個手?

  張延齡忘記了一件事,這個天下,現在是張鶴齡說了算。

  聽到這裡,劉健由原本的大怒轉為大喜過望,看這個意思,靖王真的不是想篡位,如果是這樣,那就好辦了。

  「不錯,靖王殿下是中了這個書生的套路,我等都看在眼中!」

  劉健話音剛落,只聽李東陽說道:「靖王殿下並不知道這件袍子裡藏著冕服,雖已黃袍加身,卻仍堅持君臣之道,臣等欽佩不已!」

  焦芳又愣住了,啥情況啊?

  到底……該站哪邊?

  看這個樣子,靖王是真的沒有覬覦皇帝的寶座,可是,自己的兒子啊,焦黃中可是張士濤那個什麼社團的一員啊!

  現在靖王不打算稱帝,那勢必會追究下來,到時候,自己的兒子……

  隨著場面反轉,張延齡臉色愈發的難看了,難道……這一次又失算了?

  「大哥,你為何要堅持呢?明明你的能力更強,你知道的,只要你做了皇帝,突破一切阻力,大明會更強,天下百姓的生活會更好,難道你不想嗎?」

  張鶴齡點點頭,道:「想!」

  眾人再次愣住,什麼情況?

  剛才不是說,你不想稱帝嗎,怎麼這麼快就反悔了?

  咱能好好說話不?

  張延齡面露喜色,激動地說道:「那就去做啊,只要你當了皇帝,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到時候,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攔你!」

  「不,」張鶴齡搖搖頭,說道,「我不能這麼做!」

  張延齡有些急了,說道:「不做皇帝也可以,你不是一直說君主立憲嗎,你當個名義上的君主,改成議會制,憲法制,你想怎麼改都可以,我們都支持你!」

  張鶴齡再次搖了搖頭,說道:「二弟,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

  「我當然不明白!」張延齡氣得一拍桌子,飯菜飛了一地,怒道,「為什麼你要如此堅持,為什麼?」

  「因為陛下還未醒來。」

  「那又怎樣?」

  「若是陛下親政,我定會全力勸諫陛下,實行君主立憲。但是,現在陛下病重,由我暫代朝政,我絕不能將陛下一腳踢開,否則,就是不仁不義。失去仁義,如何服眾?」

  「仁義有什麼用?」張延齡反問道,「歷朝歷代的變更,哪個不是血流成河,哪來的那麼多仁義!」

  張鶴齡看著眾人,慢慢將冕服從身上脫下來,然後說道:「戚景通!」

  「屬下在!」

  「建昌侯蓄意謀反,即可拿下,所有涉案人員,也一併拿下。」

  「是!」

  張延齡突然放聲大笑,道:「大哥,我終究還是看不透你!」

  「告訴我,你究竟為何會這麼做?」

  「為什麼?」張延齡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做的太多了,滿朝文武都聽你的話,你以為這是好事嗎?等陛下醒來,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你!」

  「就算陛下要殺我,也要拿出理由來,若是我本就該殺,那我無話可說。」

  張延齡說道:「既然如此,我就更加無話可說了,但願我說的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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