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鬱平靜無波的黑眸飛快抬起,瞥了眼阮瞳,又重新落回那段被她圈起來的重點上。
阮瞳掌心撐在沙發上,整個身體往沉鬱那邊挪了一點。
「你看我圈起來那段,上面寫你要把我推倒在床榻上,按住我的肩,扯掉我的腰帶,撕壞領口響起布帛破裂的聲音……嗯,這些我都沒有經驗,實在是想像不出來。」
明明是很正常的劇情補充畫面,但偏偏,被阮瞳用軟軟糯糯的聲音讀出來,就變了味兒。
曖昧至極。
沉鬱眉心微擰,冷冷沉沉的目光再度從劇本上抬起來。
他低睨她,「就這樣?」
大概是剛剛沐浴過,沉鬱的聲音比平時慵懶幾分,但即便如此,阮瞳也沒錯過他語氣里微涼的諷刺意味。
那語氣大概是在嘲笑她,找上門來的藉口太過拙劣。
阮瞳卻大大方方點頭,輕哼,「嗯啊,就是這樣。想像不出畫面,不是我的錯吧?」
末了,還咬唇補充道,「我畢竟,也不是專業演員呢。」
起碼,在這個世界,她還只是一個從沒演過戲的女愛豆,不是嗎?
「我沒時間陪你玩這種無聊的遊戲。」沉鬱斂目,臉色不太好。
「下次,換個好點的藉口再來敲門。」
他一開始以為阮瞳是真誠上來請教表演問題,所以才開了門。
但現在聽完阮瞳的問題,就算沉鬱不想承認,也必須面對他被阮瞳耍了的事實。
沉鬱起身,將阮瞳的劇本放在茶几上還給她。
修長的手指剛剛鬆開紙張,就被阮瞳從後抓住。
柔軟無骨的小手,伸出一隻食指,勾在他的小指上。
阮瞳咬著唇,纏他,「不是藉口呀,我真沒辦法想像才來找你的。」
私下兩個人相處,她自然而然地就跟他撒嬌。
「沉鬱……沈老師……你難道就沒有一點同情心,見死不救嗎……吳修明和姚麗兩個人白天把你圍得團團轉,我這也是沒辦法,只能晚上過來上小課。」
賽制這麼殘酷,一組裡必須淘汰一個人,她跟吳修明、姚麗,三人是競爭對手。
那兩位又是實力派,又是前輩演員,不管從資歷還是觀眾聲譽著想,打死也不能輸給她這麼一個門外漢。
所以,他們把阮瞳當成頭號假想敵。
防阮瞳防得緊,白天但凡看到她有要接近沉鬱的意圖,就立刻蹦出來打岔。
這也是同行之間無形的競爭,阮瞳明白,倒不太怪他們。
沉鬱沒想到阮瞳會像耍賴撒嬌的貓兒一樣纏上來。
甚至,直接勾住了他的手。
他垂眸,偏冷的視線落在她那張微微仰起,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嬌艷緋紅的小臉上。
雖然煩躁,卻沒有第一時間甩開她的手。
或許是被阮瞳『纏』慣了,沉鬱甚至沒發現,她這樣主動勾住他,早已超過他平時對其他人的隱忍極限。
就當是看在靳銘的份上,他在心裡這麼對自己說。
沉鬱微不可察地深吸一口氣,嗓音冰冷,「想像不出床榻服裝,就去道具組看看。想像不出衣服撕開的動作,就找同類型的影片觀摩。」
「作為演員,並不是所有時候都會給你實物參照,全靠實物,拍科幻片、恐怖片、古裝片,怎麼辦?你需要學會從其他地方舉一反三。比如難過的時候,記住那一刻的感覺,以後要表現難過情緒時,就找到當時的感覺。」
「可是我無法想像的不是這種東西……」阮瞳稍稍偏頭,坦率地說。
她承認,自己上來找沉鬱,多少存了點私心。
但,真的不是無理取鬧,故意借著公事騷擾。
她的確有無法解決的問題,這才來敲他的門。
「什麼東西。」沉鬱低聲問。
阮瞳食指還勾著他微涼的指間。
她理了理情緒,杏眼微抬,潤澤的水光便瀰漫開來。
「我沒辦法想像,你拿夜無淵那樣,言語惡劣、惡意羞辱我的樣子。」
沉鬱,「……」
房間裡的空氣,就好像在這一刻凝固了。
阮瞳沒說假話。
她可以想像出任何人兇狠刻薄、言語羞辱她的情形,卻沒法把那個人的臉,換成沉鬱。
哪怕是這個世界的沉鬱,疏離而冷漠,卻也沒有對她表露過乖戾狠毒的一面。
更不要說,原先世界的沉鬱。
《帝宴》中的帝王夜無淵乖戾多疑、殘忍陰鷙,因為一路從最不受寵的皇子甚至差點丟掉性命披荊斬棘才坐上高位,所以除了對心中最柔軟的那一抹白月光,便再不會對其他人溫柔以待。
到劇情最**時,夜無淵將姬璇摔在床榻間,欺身上去時,整個過程都是殘暴兇狠的。
更不要說,他所說的台詞,還那樣具有羞辱性。
見沉鬱不搭理自己,阮瞳又勾了勾他的手,「我想讓你陪我從台詞到動作一條拉下來,提前適應一下那段床戲。」
「就在這裡。」她輕輕地說。
……
……
沉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答應了阮瞳的請求。
可是幾分鐘後,他們真的就開始就地排演了。
劇本里的床榻,變成了總統套房的沙發。
為了逼真,阮瞳身上還套了件沉鬱的浴袍。
是另外一件乾淨沒穿過的。
片刻後,阮瞳自己喊了句『action』。
一聲話落,在她眼前的男人清冷深邃的眸子便瞬間透出陰鷙戾氣。
幾乎是一秒入戲,仿佛眼前的人已經不是她所熟悉的沉鬱,而是從劇情中走出的殘酷帝王。
阮瞳的呼吸瞬間緊促,她被帶入戲了。
下一秒,阮瞳被沉鬱狠狠推倒在沙發上。
「嗯……」她吃痛,男人高大偉岸的身軀卻已在下一刻,不容分說地壓上來。
感受到男人沉重而陌生的重量,鼻息間全是龍涎香的氣息,阮瞳臉上掠過一抹羞憤。
「陛下既然不愛我,為何要碰我……」
「為何要碰你?呵,這不正是你想要的。」沉鬱語氣里的輕蔑,幾乎要溢出來。
阮瞳刻意忽視那抹羞辱,將臉別到一旁。
「陛下以為這樣就可以羞辱我麼?臣妾是陛下的髮妻,你的皇后。陛下這樣,只是在羞辱自己罷了。」
「是麼。」沉鬱修長的手指緊緊扣起她的下巴,又將她的臉掰正過來,冷冷凝視。
「可是,朕怎麼覺得,這樣做比讓你死還管用。只要能看著你這個毒婦崩潰絕望,朕跟著受這麼一點羞辱,又算什麼。」
他語氣惡劣至極。
在他的惡言中,一顆顆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從阮瞳眼眶中滾落下來。
「在陛下心中,臣妾是毒婦,那姬嬿妹妹又算什麼?背信夫家,私會陛下……陛下殊不知,您捧在心尖上的人,才是臣妾眼裡的毒婦……」
即便聲音都在顫抖,阮瞳也用墜著淚的眸子勇敢地回視眼前這個男人。
聽到『姬嬿』兩個字,沉鬱眸色狠狠一沉,冷戾划過。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話落,男人動作粗暴地扯開她腰間的衣帶,大掌更是直接撕開了浴袍領口。
前一秒還能強裝鎮定的女人,下一秒便因這粗暴殘忍的對待,而不住打顫。
「住手,臣妾不想成為陛下的人……」
她單薄的肩抖動得極為厲害。
「停下……」
「夜無淵!」
關鍵時刻,右手下意識在床榻間掙扎,忽然碰到了一個冰涼的東西。
阮瞳忽然意識到那是什麼,猛地抓起那個物件,便扎向了皇帝臂膀。
劇情中,鋒利的匕首,扎進了夜無淵上臂,鮮血流了下來。
而現實中,阮瞳只是用手勢比出了那個動作。
血與痛,讓陷入瘋狂報復中的帝王雙目發紅。
他腥紅著眼,「毒婦!」
「咔——」
眼前沉鬱要伸手掐住自己脖子,阮瞳急急喊停。
沉鬱猩紅著眼,幽沉的眸底蓄滿了暴怒陰鷙。
忽然被那聲『咔』叫離情緒,沉鬱闔下眼帘,眉心隱隱深蹙。
呼吸依舊是急促的。
「……」
「……」
會客室里,除了呼吸聲,再沒有別的聲音。
阮瞳仰躺在沙發上,用還墜著淚珠的杏眸望著沉鬱,慢慢等他從剛才的暴怒中抽離出來。
她以前從沒跟沉鬱拍過這樣的對手戲,第一次見到他暴怒狠戾的樣子,說真的,現在想到剛才的情形還有幾分後怕。
到此,便是整個床戲衝突中最強烈的部分。
所以《帝宴》中所謂的『床戲』,其實並不沒有什麼實質曖昧,這只是一場發生在床上的爭執戲份。
根本就不是香艷的劇情。
沉鬱還跨坐在沙發上,而阮瞳,身上的浴袍散開,就這麼躺在他身下。
雖然浴袍裡面,穿了衣服,可是這樣的姿勢,維持的越久越讓阮瞳心裡痒痒的。
雪松和沉木的氣息幾乎將她包裹。
之前一直沉浸在排練的嚴肅氣氛中,而這一刻,忽然鬆懈,她才發現兩人是以什麼樣親密的姿勢維繫著。
阮瞳小巧的舌尖忍不住划過紅唇,她稍稍抬起一點身子,在閉著眼的男人耳畔咬道。
「沈老師,你還要壓我壓多久呀……人家好累哦。」
……
……
半分鐘後,頂樓總統套的房門打開,阮瞳被沉鬱連人帶劇本扔了出來。
砰——
大門又關在了阮瞳臉上。
「……」
阮瞳怎麼也想不到,沉鬱翻臉居然比翻書還快,這就把她扔出來了。
不就是趁他閉著眼,輕輕地跟他咬耳朵,順便吹了口氣嘛。
有必要這麼大火氣。
不過不得不承認,跟沉鬱開小灶私下授課的收穫是極大的。
阮瞳之前一直卡在了對戲情緒上。
她當然也可以自己無實物表演,但這次演技比拼,她的兩個對手演技不俗,戲份也非常有張力。
吳修明的太子自不必說,姚麗的公主前後告密和最後的苦苦哀求也都有爆發點。
而她前期要維持端莊隱忍的皇后人設,只有最後這一段『床戲』,才會有對峙爆發力。
如果不在最後這段拿捏到足夠的情緒表現出來,只是普通的演技發揮,絕對不足以以高票壓過另外兩人。
這樣,雖然那晚被沉鬱扔了出來,阮瞳之後幾個晚上,還是厚著臉皮主動敲開了沉鬱房門。
連著幾晚,她都被沉鬱按在沙發上,撕開浴袍,惡言相向。
有時候,沉鬱看她的眼神兇狠複雜中透著戾氣,她甚至都要懷疑,這傢伙是不是故意借著對戲,來發泄對她的不滿情緒。
總之,幾天後,當阮瞳對自己的表現越來越有把握時,錄製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