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不是公主,公主可沒她堅強。
——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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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了一周,許念還是敗給了熬夜。
昨天爛事那麼多,她居然還有心情打遊戲到凌晨四點。在今早成功被監督早讀的班主任抓了現行時,她開始迷惑自己會不會心太大了。
不過早上空氣還是不錯,站在外面吸收清晨的天地精氣,也有助於她長高。
教室里,安然踹了踹謝一的椅子,「別看了,眼睛都要掉出來了。」
謝一從窗外的人身上收回視線,心卻還綁在那道身影上。
在早讀開始前,教導主任讓他們三個下了早讀就過去。他不知道她有沒有給許阿姨提前做思想工作,也不知道她昨晚有沒有被罵,但一會兒可能依舊避免不了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到時候,她要怎麼辦?
「謝一!」班主任又叫了一聲,見背書背的著迷的人回了神,笑呵呵道:「你媽媽來了,就在門外。」
聞言,謝一轉頭,他老媽正站在門外同罰站的許念...聊天。
眼皮猛地跳了一下,謝一摘下眼鏡起了身。
門外的何女士注意到了裡面的動靜,沖自己兒子揮了揮手,笑容里夾雜著幾分意味深長。
「媽你來了。」謝一跟班主任打過招呼後就出了門,然後不動聲色的往前一大步站在了何女士跟許念中間,將兩人隔開。
何女士沖自己兒子「嘖」了兩聲,搖著頭,後趁自己兒子不注意,探出腦袋對他身後的小姑娘道:「許同學有空的話,周末來我家玩兒,不是阿姨吹牛,阿姨這手藝可是師承新東方。」
謝一:「???」
他劍眉忍不住抽了兩下,低頭對自己老母親小聲道:「你什麼時候去的新東方,我怎麼不知道?」
老母親沖他招了招手,謝一彎腰湊了過去。
老母親小聲嘀咕,「你小子還給我裝呢,你畫本上那姑娘就是這小丫頭。今天瞧了瞧,長得可比你畫的好看多了。」
謝一:「...你又翻我東西。」
「我可沒有,是你爸撿到給我看的。」何女士心虛了一下,擺手夾著聲音繼續,「別打岔!既然這麼喜歡,就先騙到家再說,你不是說小姑娘廚藝還不錯嘛?你都吃過了,還不讓我們吃,你小子要吃獨食?!」
謝一:「???」
何女士的思維跳躍性很大,不要說他自己,就連他老爸也經常跟不上她的腦迴路。這或許就是娶一個比自己小八歲女生的老爸,以及誕生在這個家庭的他,所要承受的吧...
旁邊的母子也不知道在說什麼悄悄話,不過看起來兩人應該是在討論什麼喜事吧。
許念繼續低頭踩腳邊的一小片樹葉。
卻到底還是忍不住的,偷偷地看向旁邊。
...
下了早讀,謝一本來是要送何女士去教導主任辦公室的,只是何女士非要自己去,硬是把他一推,撞到了身邊的人。
「哎呀,我們家長先去挨罵,你們小屁孩一會兒再過來。」說完,給自己兒子遞了個眼神後,歡快的完全不像一個被教導主任請去喝茶的家長。
謝一掐了掐眉心,感覺腦袋疼。
被撞到的許念在何女士離開後,像是沒了骨頭,往後一倒靠在了牆邊,從兜里摸了半天,找了兩顆糖,自己吃了一個後,問,「吃?」
見她眼睛不眨的把糖果丟到了嘴裡,謝一順嘴就說,「你不是不愛吃甜的嗎?」他拿的時候,指尖碰到了她溫熱的掌心,心顫了一下,他剝了糖紙,跟她一樣,貼著牆站著。
早自習下後,大部分同學都去食堂搶早飯吃了,這個時候走廊跟教室都沒什麼人。
許念沒在意他為什麼會知道自己不愛吃甜的,她平時除了可樂基本不碰過甜的事物,他在她家吃過幾次飯,知道也正常。
「我聽人說吃甜的心情會好。」她不走心的回著他的問題,「一會兒估計得受氣,你也多吃點。夠嗎?不夠自己去買。」
謝一笑了笑,「吃你給的就夠了。」
嘴角一抽,許念掃了謝一一眼,覺得他總是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不過,眼下她還挺好奇另一件事的。
「你媽...」頓了一下,她掩住眼中的不自然,問,「你媽跟你好像不太一樣。」
聽她提到了何女士,謝一點頭,臉上大寫的無奈,「嗯,是不一樣,她很幼稚。」
頭一次聽到有人說自己媽媽幼稚,許念的好奇心越來越大了。
其實,她明白,除了好奇之外,更多的是羨慕或者一點點的...嫉妒。
「幼稚?為——」正要問,遠處有同學揚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謝一許念!主任讓你們過去!」
「咯嘣咯嘣」的嚼著口中的糖,往肚子裡一咽,許念整理了一下校服,「走吧。」
在這之前,許念發誓她完全沒想過許女士會親自跑一趟,更沒想過,許女士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剛見面就甩了一巴掌過來,估計是當做她們塑料母女的「見面禮」了。
而在推開教導主任辦公室前,謝一對她說「委屈了就哭別硬撐」,瞧瞧,她壓根連委屈的機會都沒有。
教導主任也是對許女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有點懵,反應過來後,立馬上去把人拉開,「許...許念家長有什麼話咱們好好說,別動手打孩子。」
許女士把發抖的手放在身後,轉過身時又是一副女王的模樣,「我的女兒我自己會好好管教,就不勞煩外人了。」
她這話一出,教導主任也沒尷尬,因為這話本就不是衝著他說的。
幾分鐘前,李強家長罵罵咧咧要給個交代,兩個家長差點沒動起手來。
教導主任也沒想到李強家長會是個不講道理的,上來就把所有錯往別人身上推,提到李強說的那些話,像是被踩了老虎尾巴,比被侮辱的當事人還要暴躁,一口一個「老子說的那都是實話」。
本來是想跟幾個家長好好談談心,再讓幾個孩子握手言和的教導主任,到最後還是跟何女士一塊兒變成了勸架的。
現在眼看著又要吵起來了,教導主任正頭禿,打算把幾個家長分開談話,結果嘴還沒張,有人卻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中開了口。
就見臉上還印著紅掌印的小姑娘咬著牙,聲音顫抖道:「是我錯了。」
空氣霎時安靜了下來。
幾雙眼睛幾乎是同一時間看向了她。
許念能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臉上的燒痛不斷的提醒著她,「是我錯了。」是她錯了,她就不該為了她跟別人打架,現在的自己實在是太可笑了。
她許芹,用不著那些可笑的尊嚴。
似乎是沒想到她會認錯,就是李強父子,也沒話說了,到嘴邊強詞奪理的詞兒全都吞了回去。
好一會兒後,教導主任才出聲,「快上課了,你麼先回去。」說完,給謝一遞了個眼色。
謝一看著許念回了教室,看著她借了安然的試卷,看著她抄完了昨天所有的作業,看著她直視著黑板記錄老師所講的內容,看著她去水房打水,看著她一直坐在那裡,安安靜靜不喜不怒。
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像是一個黑洞,什麼都看不到。
你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她的絕望。
「許——」安然實在是沉默不下去了,許念這樣很可怕,像是她幾年前看到的那位壓力過大喪失希望跳樓的學姐。
只是,不等她開口,跟許念同樣一言不發的謝一回過了頭,對她搖了搖頭。
安然實在不能理解,既然那麼喜歡,在許念心情不好的時候,不該去安慰她開解她嗎?一句話都不說算什麼?
從小差不多跟安然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林煜,按住了安然那隻不安分想要「扒拉」許念的手。
然後在紙條上寫到——
【老謝會有辦法的,你別添亂。】
安然鬱結,這群死直男,能有個屁的辦法。
於是,她目睹許念呆坐了一天,在晚自習下後,偷偷往她書包里塞了一樣東西。
希望她看到心情會好。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許念比她想像的,要堅強太多太多。
晚自習後,許念漫無目的的往書包里塞了一通東西,然後拿著包低頭往外走。
秋天在不知不覺中悄然降臨,它默默的送走了夏日的暖風,為炎熱帶來了颯颯爽意。
被風吹亂了頭髮,凌亂的髮絲擦著起了起皮疙瘩的胳膊,許念才覺察到自己忘穿校服外套了。
今天早上來學校的路上,王叔才提醒過她要降溫的。
回頭對著還沒滅燈的教室空望了一會兒,許念放棄了要回教室拿衣服的想法,正要轉身離開,肩膀上微微一沉。
謝一從她手中強行把書包拿了過來背在自己身上,把套在她身上的外套拽了兩下,找到鏈頭。
「呲——」
拉鏈被拉到了最頂端,許念被迫抬起了下巴。
謝一穿著裡面的短袖校服,提著兩個書包,拍了拍她腦袋,「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沉默了一路。
直到到家門口,許念從謝一那邊拿了自己的書包,才說,「別摸頭,會長不高。」
沉默了一天的人終於開口了,謝一悄悄鬆了口氣,「我不一樣。」他眉眼一彎,「我可是學神,想讓我摸頭的人能繞地球七八圈不止,你可就偷著樂吧。」
風帶著男生的輕笑聲落入了她的耳朵,在她腦海里週遊一圈後,落到了那顆幾乎聽不到聲音似乎快要死去的心臟上。
然後,一下,兩下——
緩緩地,有頻率地,開始跳動。
就像是被困在黑暗中的魚,突然被人解救捧在了手心裡,即便救魚的人沒說要放生,魚卻依舊感受到了希望。
因為,她看到了光。
「等會兒回去早點睡,別胡思亂想,聽到了嗎?」見她又恢復了那副沒有生氣的樣子,謝一擔心的叮囑道。
「嗯。」許念應下,在他離開時,突然地,出聲叫他。
「謝一!」
要離開的人停下腳步轉身,「嗯?」
「我想去你家。」許念說。
片刻,男生輕笑,在路燈下格外的晃眼。
他說:「好,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