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錦嫻抬眸看著他。
夏啟明坐在她身旁,臉色凝重,「嫻兒,無論你心裡如何不滿二殿下,以後切記不可如此頂撞他。」
夏錦嫻心有所感,果然聽見夏啟明繼續說道:「雖然我在陛下面前舉薦的是七殿下,但是陛下心中其實早有決斷。」
夏錦嫻心裡一沉,油然生出一種無力感。
宋逸成在門外立了半晌,遲疑片刻,沿著原路返回。
風搖雨落,吹窗打檐,回到夏府的這些天幾乎都在落雨,好在夏錦嫻只是待在這處已覺得滿足,也不想走動,只不過踏實日子來去匆匆,很快回門的最後一天。
見冬青在一旁打瞌睡搖晃著腦袋,夏錦嫻嘆了口氣,將她推醒,「冬青,你回房睡吧。」
冬青揉了揉眼睛,起身打了個哈欠,將夏錦嫻扶上床之後,滅了一盞燭火,便睡眼朦朧的走了出去。
夏錦嫻翻身而睡。
還沒閉上眼睛,就聽到冬青在門外的說話聲,「殿下,小姐等到現在不見你回來,才剛剛躺下。」
夏錦嫻的心裡一抽,不等聽到門外的人說了什麼,直接將被子整個將頭蓋了起來。
被子蓋頭蒙了半天,好像沒聽見動靜,夏錦嫻鬆了一口氣,將頭上的被子拉下來,沒想到一拉下來,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宋逸成。
他似笑非笑的垂眸看著她,「醒了?」
「嗯。」夏錦嫻應了一聲心中叫苦不迭,想了想又補上一句,「還沒睡著。」
宋逸成點了點頭,沉默地看了她半瞬,說道:「聽冬青說……你找我?」
他好像想到了什麼,眉宇間帶上了笑意,眼中的疲倦之色也因此熠熠生輝起來,盯著夏錦嫻的眼神格外柔和。
夏錦嫻覺得這樣躺著跟他說話格外不自在,拉著被子蓋在身上,慢慢坐起來,「後日就是七夕了,我們能否過了七夕再回府?」
宋逸成凝眸看著她,「你要是想再多住這兩日,便過了七夕再回。」
她點了點頭,宋逸成笑了笑,將幃帳替她攏好,「夜已深了,你早些睡。」
香濃被暖,夏錦嫻斂眸看著在她頭上懸著的手。
那手攏了攏她的發,「沒有其他想說的?」
夏錦嫻將頭往裡縮了縮,儘量面不改色,「七夕那天,你若無事就一起去看花燈,如何?」
宋逸成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也沒有馬上答應,夏錦嫻凝眸看他,「怎麼,你那天有事?若是有事的話就不必……」
「無事,我一定會去的。」宋逸成笑著看她,「這是我們成親以來第一次過七夕節,怎麼能不陪你?」
「好。」
京城這兩日家家戶戶都忙碌了起來,城中花燈滿布,燈火通明,七夕當晚也無宵禁。
皇宮內更是忙碌不已,西南番王來朝,正好撞上了七夕節,且番王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是要用欣安公主和親。
來朝第二天皇帝就召見了他們,想問出欣安公主的心儀之人,但是看她的表現,好像並沒有傾心哪位皇子,但要是皇子來選,場面只會更亂。
西南番王畢竟是一個邊塞王城,此時儲君未定,得到了他的女兒就是得到了一份助力,沒有人會拱手相讓。
皇帝本來身體弱,召了一群大臣商議,各有各的說辭,各有各的分派,以至於爭論了一個下午也沒有得出什麼結論,加上七夕節官員的事務也繁多,皇帝便直接叫停,推到了日後再議。
七夕節當晚,即便是在家都能感受到人聲鼎沸的喧鬧。
夏錦嫻正在屋內更衣,宋逸成靜默的坐在屋外樹下石凳上,唯一一次覺得等待也是如此歡喜的事情。
房門一開,夏錦嫻邁步而出。
她身著嫩黃色的長裙,顏色出脫,襯得她嬌俏動人,腰間的流蘇在她行動間步步搖曳,生動不已。
她自嫁人之後極少穿從前閨閣中的衣裳,常穿的衣裳顏色大多深沉,如此一換,宋逸成恍然間有看到了那個立在皇子所的少女。
宋逸成心裡一動,等不到夏錦嫻走過來便迎了上去,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夏錦嫻想收回手,卻只是動了動,沒有抽出來。
他的掌心溫厚,且臉上的神情不似平日的溫和,而且另一種柔和之色牽引著她步步向前,呵護備至。
夏錦嫻卻異常靜默,只是偶爾回應他的話,大部分時間都在觀賞街上的花燈。
天色越沉,這花燈顏色就更奪目,街上遊玩的人也越多,宋逸成稍稍落後她半步,將她半圈在懷中,擋住了她身旁的人流。 .
「聽說空月樓景色極為不錯,等會兒我們去看看可好?」夏錦嫻停下腳步,對身後人說道,後背撞上一個寬厚的胸膛,男人的氣息縈繞鼻間。
宋逸成微微垂了垂頭,靠近她耳邊,「好,你若是走累了我們就過去。」
夏錦嫻點了點頭,估摸這時間還早,不過人多走得有些乏了,便拉著宋逸成到了一旁的商鋪門前,總算得以鬆氣。
不知為何,她對上宋逸成含情脈脈的眼神時總有些心虛,她也無法將感情用來做戲。
她沒有辦法把自己的心完全交出,可又有些情緒無法掩飾。
宋逸成將她帶到路邊的一個餛飩小鋪,兩人在桌前坐下。
見夏錦嫻看著路邊人群,宋逸成看著她說道:「今天晚膳你用了幾口,定是留著肚子到外覓食,這家餛飩很是不錯,你嘗嘗。」
夏錦嫻的心裡微微一動,但很快被她強行打住。
她的反應冷淡至極,「只是胃口不好,不太想用食。」
宋逸成依舊說道:「你試試看,若是不喜歡,也不用勉強。」
他這樣說,夏錦嫻也無法,沉默了片刻。
店家將餛飩端了上來,果然如宋逸成所說,僅是聞到味道,已是香氣撲鼻。
宋逸成的眼神越是期待,夏錦嫻的反應越是平淡。
宋逸成有些失落的,只不過不曾表現。
吃過餛飩之後,兩人沿著河邊柳樹下漫步。
河中徜徉著各式各樣的花燈,放燈的大多是姑娘,用作祈福,也用作許願,宋逸成讓她在河邊稍等片刻,獨自一人擠進了人流,夏錦嫻看著他的背影消失,轉身走下台階。
河邊蹲了好多人,夏錦嫻看到一朵花燈孤零零的靠在一處角落,好像被卡住了,一直沒有飄走。
她看了半瞬,像那處角落走去。
走近一看,確實是被東西勾住了,她想了想,伸手將那花燈用手勾了勾,將它解救了出來。
「不知道你許的什麼願,但願得償所願吧。」
她眼中跳躍著橘黃的光芒,將那盞關燈放走。
「許完了?」宋逸成回來。
夏錦嫻點了點頭。
宋逸成看著她,眼中燭光閃爍,「想不想聽我許了什麼願望?」
夏錦嫻凝眸看著他,起身看向河中的花燈,「不想。」
宋逸成扶著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我希望你像從前一樣歡樂無憂。」
多麼動人的話啊。
夏錦嫻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將他的手拿掉。
宋逸成繼續說道:「自從成親之後,你的眉頭總是皺著,多了許多憂愁跟恐慌,而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到底害怕什麼,能不能告訴我?。」
夏錦嫻咬了咬下唇,「別提了。」
她甩開他的手,轉身要走,宋逸成卻搶先抓住了她。
夏錦嫻斂了斂神情,沉默不語的向前走去。
節日人多,夏錦嫻沿著角落走。
宋逸成追上她之後,沉默了一瞬,再次拉住了她的手。
夏錦嫻看著前邊一盞兔子花燈,心中絲毫不為所動,宋逸成領著她在那盞兔子花燈前站了站,說道:「老闆,要一盞老虎燈。」
老虎花燈幾乎沒有人買,這樣一個浪漫的節日,誰會買那種凶獸來玩,所以能賣出去老闆自然開心,手腳麻利的給他拿了一個,宋逸成把那個老虎花燈交到夏錦嫻手上。
見夏錦嫻擰眉看著他,他坦然一笑,「以你的脾性,那兔子燈實在配不上,只有這老虎燈才是為你量身定做。」
夏錦嫻緊緊攥著燈杆,仔細看了看,諷刺道:「我方才仔細看了看,這老虎與你真十分相似,神韻如出一轍。」
「原來如此,世人所說的夫妻相,果然所言不假。」
夏錦嫻無語的看著眼前自滿自得的人,咬了咬牙,「去空月樓,我走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