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姜恆答道。
2024-09-05 06:22:35
作者: 非天夜翔
「還是下第二章?」昭夫人冷淡地說。
姜恆昨天沒用功,背脊已有點隱隱作痛,估摸著得挨好幾下藤條了,但幸而昭夫人沒有再說,只道:「三天內把萬章念完,不要再拖了。」
「是。」姜恆稍稍躬身,打量母親臉色,又說,「耿曙不和咱們一起吃飯嗎?」
昭夫人說:「問他一句,打你一鞭,問罷,且暫記著。」
姜恆只得不問了,早飯後,他想往後院看,昭夫人卻厲聲道:「往何處去?」
姜恆只得回往書房,攤開竹簡,豎起耳朵,聽後院傳來的動靜,不片刻後衛婆掃過前院,清了院內花盆,收拾出一小塊空地,後院則傳來打水聲與洗碗筷聲,想是耿曙也吃了早飯,正自己收拾。
姜恆趁著這當口推開書房後窗門朝外張望,耿曙卻又不知去了哪兒。腳步聲傳來,這家裡任何一個人的腳步聲,姜恆都聽得出來,那是昭夫人來考校功課了,姜恆慌忙裝出認真讀書的模樣,坐端正,提筆蘸墨,鋪開一張蘆紙。
耿曙也來了,在前院內站定,昭夫人提著兩把木劍,扔給耿曙一把,沉聲道:「練罷,且讓我看看,學了多少不入流的功夫。」
姜恆:「!!!」
衛婆擺上一張椅、一張幾,斟了茶,春風吹來,拂起昭夫人鬢髮,把幾片梨花吹進書房裡。昭夫人便慵懶地往椅上一坐,冷冷道:「姜恆,今天太陽下山前,萬章一句你背不出來,我就抽他一鞭。自己數數,全書有幾句?」
姜恆馬上答道:「我念!我這就念!」
昭夫人守在書房門口,面朝前院,耿曙帶著遲疑之色,試著舉起那把木劍,然而那木劍不知以何材質打造,逾二十斤,對一個十歲小少年來說極其沉重,耿曙意識到這與他往常用的兵刃大相逕庭,卻仍倔強、吃力地提著。
「喝!」耿曙以劍劈砍。
「著!」耿曙轉身,袍襟迴蕩,用上了全力,那招式竟是有模有樣。
「你唱戲呢,」昭夫人嘲諷道,「喊什麼?用喊的能殺人?」
耿曙眉頭深鎖,一瞥昭夫人,一口氣憋在胸腹間,揮起那木劍,轉身進退,又一式掃腿。
真好看!姜恆的注意力頓時被耿曙練劍的姿勢吸引了過去,怔怔看著,一時忘了面前的功課。
「鞭子我可都記得。」昭夫人說。
姜恆馬上坐直了,誦讀道:「萬章問曰,敢問『友。』。孟子曰:『不挾長,不挾貴,不挾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德也,不可以有挾也……」
讀書聲中,耿曙動作明顯地一頓,迎上了昭夫人冷漠而鄙夷的目光,於是耿曙更賣力地揮起劍來。
「破爛劍技。」昭夫人聲音很輕,無奈輕輕一嘆,那聲音,耿曙卻聽見了。
姜恆搖頭晃腦地念著竹簡上的字,一會兒低頭,一會兒抬頭,誦完萬章其四時,耿曙使完一套劍式,昭夫人終於拿起陳於案上的另一把木劍,走向院中。耿曙馬上退後兩步,擺了個起劍的動作,昭夫人身形不動,手中劍甚至不知何時出去,姜恆只見眼前一花,耿曙便被母親輕巧地絆倒在地,摔了個結結實實。
誦書聲一停,昭夫人朝書房內望來,姜恆忙又誦道:「……不敢也。諸侯失國而後托於諸侯,禮也;士之託於諸侯,非禮也……」
耿曙爬起身,擺開與猛獸作戰的架勢,雙手握劍,緊盯著昭夫人,繞著她緩步轉過半個院子,昭夫人卻看也懶得看他,隨手提著劍,自顧自站著。姜恆念到:「詩云『周道如底,其直如矢;君之所履,小人所視……」時,耿曙惡狠狠地撲了上去,姜恆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只見母親只是側過木劍,一劍刺出,正中耿曙左肩,耿曙失了平衡,又是狠狠摔在地上。
耿曙再爬起時,昭夫人卻以木劍搭著他的手腕,往上抬抬,調整他雙手持劍姿勢,耿曙會意,腳步略分,就這麼站著。昭夫人讓他擺了個舉劍的起手式,沉聲道:「看劍尖,站到酉時,掉下來一次,抽你一鞭。」繼而轉身走了。
「……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姜恆自言自語道,耿曙雙手持劍,認真地擺著起劍式,專注地看著手中劍。
一刻鐘過去,兩刻鐘過去,耿曙的手不斷發抖,姜恆已將《萬章》讀過一次,朝耿曙使眼色,耿曙只不理會他,那劍越抖越厲害,到得最後,終於拿不住,掉了下來。
日暮時分,昭夫人又回來了,衛婆跟在身後,捧著皮鞭。
「掉了多少次?」昭夫人道。
「十七。」耿曙答道。
「背,」昭夫人拿起皮鞭,又吩咐兒子道,「從頭開始。」
姜恆站在廊下,他無論對什麼書,都有著看一遍就能背下來的本事,但為了避免耿曙挨打,下午還特意多讀了兩次,此刻將萬章從頭背到尾,無一句出錯。背完後,昭夫人意外地將鞭子放了回去,走了。耿曙本該挨的那十七鞭,竟是一鞭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