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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第 113 章

2024-09-05 08:06:52 作者: 不問三九
  遲騁後來清清嗓子,聽起來帶了點低沉的鼻音,跟司機報了個地址。

  他還是靠在那裡,一直沒轉回來。

  陶淮南後來坐了起來,他們的手還握在一起,陶淮南抬起手,在遲騁的手背上輕輕吻了吻。遲騁眼睛沒睜,陶淮南托著他的手,貼了貼自己的臉。

  陶淮南幾乎是被遲騁拖上樓的,磕磕絆絆踉踉蹌蹌,差點在樓梯上摔了一跤。遲騁沒給他摔的機會,全程拎著他的胳膊肘,開門的時候遲騁擰鑰匙的手都不明顯的在抖。

  從車上下來這一路陶淮南外套都沒穿,遲騁一手掐著他一手拎著外套,深夜裡稍顯凌亂的腳步聲穿過小區,帶著遲騁的凌厲和陶淮南的慌亂。

  門一開,遲騁直接把陶淮南摔進沙發里。

  陶淮南摔下去的時候腦袋在沙發背上磕了一下,還沒等坐正,聽見遲騁說:「坐這兒等我。」

  「你要去哪兒?」陶淮南有些慌亂地捉住他的手:「小哥你幹什麼去?」

  遲騁抽開手,只冷冷說了句:「等著。」

  他說完就轉身走了,門一關出去了,走前拍開了客廳的燈。

  陶淮南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心裡有點慌。

  很多話在他們之間都不用說,不需要一字一句去解釋。陶淮南一聲「我聾了」說出來,接下來的所有就連提都不用提,沒必要了。所有事情遲騁都能串起來,能瞬間在腦子裡形成一條明晰的線。

  遲騁在沉默的那段時間都想什麼了,陶淮南不知道。但遲騁現在一定比之前更恨他,這是一定的。

  遲騁都想什麼了,其實他並沒有想很多東西。

  在沉默中他腦子裡就只有一個畫面,就是那年陶淮南哭著抱他,尖叫著大喊說「小哥我害怕」。車在街上沒有目的地繞圈的時候,遲騁腦子裡一遍一遍循環著想那時的陶淮南。

  那會兒他比現在瘦,抱在懷裡就一把骨頭。他摟著自己的脖子崩潰著哭。

  小哥我害怕。

  未散盡的酒精攪得腦袋裡像是在掄錘子那麼疼,可遲騁的畫面卻依然清晰得像是就在眼前,好像一伸手就能抱上當年那個歇斯底里的男孩兒。

  小哥我害怕。

  遲騁再回來時身上帶了滿身寒氣,進了門鑰匙往旁邊一丟,反手帶上了門。他動作很重,聽起來又急又凶。

  陶淮南聽見他回來,叫了聲「小哥」,胳膊朝他伸過去,想抱他。

  遲騁沒抱,外套扔在旁邊,裹著滿身的涼,把陶淮南從沙發上扯了起來。陶淮南被他的動作帶得沒站穩,遲騁扣著他的後脖子把他推進了房間。

  陶淮南被摁在床上的時候連眉都沒皺一下,呼汲漸漸變得極促,遲騁一口叼住他悖子時,陶淮南從容地閉上了眼睛。

  遲騁的所有愛和恨,都融在了他的動作里。

  這是第一次遲騁不顧陶淮南疼,像是想把這些疼釘在陶淮南記憶里,埋進他靈魂,讓他永遠忘不掉。

  陶淮南白著臉一次次深乎吸,遲騁手指扣著他的悖子,手背上青筋突起,陶淮南半點都反抗不了。

  老房子的這個房間,再一次見證了他們刻骨的玖纏和濃烈的愛恨。

  遲騁有時會忍不住咬他,咬到他流血。卻也會親他,在陶淮南疼到發抖時抱著他,親親他的額角。

  陶淮南呢喃著叫他。

  遲騁用漢濕的手指摸摸他的臉。

  老區暖氣管道不好,老房子溫度低。

  陶淮南後來已經有點不清醒了,昏昏沉沉間仿佛回到了從前。他嘶啞又委屈地跟遲騁抱怨著冷。

  遲騁扯了被子過來蓋上他,陶淮南卻又掀開,擰著眉低聲道:「抱。」

  可憐的男生嗓子發單音已經有點聽不清了,遲騁眼底紅得像發了狠撕咬的動物,死盯著陶淮南,俯下去抱他的同時,也再次咬上了脆弱的脖子。

  這裡是陶淮南最依戀的地方,是他的巢。

  可這次陶淮南差點死在這兒。

  徹底陷入昏迷前,陶淮南喃喃地說了句:「你不要難過了……小哥。」

  遲騁早就瘋了。

  陶淮南想抬起手去摸摸他的臉,胳膊卻抬不起來,他添了添乾裂的嘴唇,鼻息間滿是猩膻的氣味和血味,耳邊是遲騁壓不住的據烈揣息。


  「我撐不住了,睜不開眼……」陶淮南只能碰到遲騁的手,他顫抖著刮刮遲騁的手腕,有些心疼地哄著,「別難過……明天我醒了再抱著你,小……狗。」

  陶淮南徹底睡過去了。

  在自己最依賴信任的巢里,在他最想停留的懷裡,所有緊繃的神經都鬆懈下來,把自己完完全全地送了出去。

  心裡惦記著事情就睡不踏實,陶淮南儘管被弄得快碎了,可卻沒能完整地睡個整覺,他很快就醒了。

  睜開眼的時候遲騁摸了摸他的眼睛,陶淮南就又閉上了。

  這樣重複過很多次,他每一次睜眼遲騁都會摸摸他,陶淮南想說話,意識卻並沒有清醒到能讓他說話。

  斷斷續續的夢裡,他見到很多人。

  這種「見」只是對他來說的「見」,是沒有畫面的。夢裡遲騁一直牽著他的手,吻他的掌心,也咬他的手指。

  他們都變成了小孩子,陶淮南抱著遲騁,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天真地問:「咱們快點長大,好不好哇?」

  遲騁搖頭,繃著他的小冷臉拐著土裡土氣的語調:「別長大。」

  醒來的時候一動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都錯位了,理智在第一時間回了籠,身邊沒有人,心裡一翻個地叫「小哥」。

  這一嗓子讓他叫得像只不會唱歌的烏鴉,嗓子啞得又破碎又難聽。

  遲騁的聲音就在房間裡,從窗邊傳過來:「這兒。」

  陶淮南聽見他聲音才覺得心落了地,摸了摸喉嚨,嗓子幹得厲害。

  遲騁給他擰開瓶水,遞到嘴邊去,陶淮南卻沒喝,而是張開胳膊側身抱住了遲騁。

  遲騁本來站在床邊,被他撲得沒站穩往後退了一步。

  陶淮南手隔著衣服拍遲騁的後背。

  遲騁一隻手裡還拿著水,低頭看著陶淮南。

  陶淮南身上穿了件從前的睡衣,從領口透出來的皮膚很多處都帶了細小的傷。嘴唇破皮流血,眼睛也腫得通紅。

  他嗓子每次啞起來,都像是個哭狠了把嗓子哭劈了的小孩。昨晚他疼得呼吸都不順暢,卻還是拼命抱著他,不停不停地說著「別難過,別難過」。

  「難過」是最簡單的兩個字。

  可所有一切的負面情緒,都可以概括在這兩個字里。恐懼、後怕、疼、不甘,和徹骨的恨融在一起,每一種情緒都是一把插在人心上的刀,可這些歸根結底就是難過。

  遲騁摸了摸陶淮南的頭髮,手指在他發間輕輕地撥。

  陶淮南掀起衣服,在遲騁的肚子上蹭了蹭臉,像個小狗。蹭完仰頭笑笑,說:「我沒洗臉呢。」

  遲騁餵他喝了口水,然後抱著他去洗手間。除了之前在遲騁宿舍的那幾次,陶淮南很久沒被這麼抱過了。

  他沒穿拖鞋,遲騁就讓他踩著自己的腳。

  遲騁問他冷不冷,陶淮南一邊刷牙一邊搖頭,紅腫著的眼睛笑出個淺淺的溫柔弧度。

  儘管一切結束之後遲騁抱著他洗過清理過,藥也都上了。可陶淮南還是不舒服,身上也有點熱。

  遲騁沉默著跟他貼了貼額頭,陶淮南往前頂了頂,去和遲騁對鼻尖。

  天還沒亮,一切都靜靜的。外面車聲人聲都還沒有,小區裡的燈亮著微弱的光。

  陶淮南洗漱過後又回去躺著,這次遲騁在身後抱著他,臉埋在他頭髮里。

  上午哥的電話打了過來,陶淮南接了。

  提前清過喉嚨,也還是被哥一下聽出不對勁,問:「聲兒怎麼了?嗓子啞了?」

  「有點感冒了好像,」陶淮南捏著遲騁的手指,跟曉東說,「沒事兒。」

  「沒事兒就行,今天回不回?」

  「不知道呢,」陶淮南說,「還沒定。」

  「你倆是不又背著我出去玩了,」陶曉東在電話那邊笑,「偷偷摸摸的。」

  陶淮南也笑,說丟不了,讓他別擔心。

  曉東沒什麼擔心的,就是問問。

  陶淮南掛了電話,把手機放在一邊。遲騁還在身後抱著他,胳膊環著,給陶淮南圍出了一個安全的小圈。

  從陶淮南醒後遲騁多數時間裡都是沉默,沉默著做很多事,沉默著給他煮麵吃,也不那麼凶了。


  「小哥。」陶淮南叫他。

  遲騁在身後「嗯」了聲。

  「我們做.愛嗎?」陶淮南側了側頭,問。

  遲騁說:「不做。」

  「咱們做.愛了,算和好了嗎?」陶淮南問。

  遲騁沒說話,還是那樣抱著他。

  「沒有吧,」陶淮南把臉貼在自己膝蓋上,坐在遲騁給他圍出來的小圈裡,「你……別心軟。」

  他後背挨著遲騁,慢慢說著:「我很怕它變成我威脅你的一個籌碼,我也害怕把你心疼我變成一個勾你回來的手段。」

  「我想讓你愛我純粹一些,」陶淮南低聲說,「恨也純粹一些。」

  感情里一旦帶上了複雜的附加情緒,愛恨就都不純粹了。愛里夾著後悔,恨里裹著心疼。

  「想多了,陶淮南。」遲騁在他身後開了口,「沒想原諒你。」

  「那我還繼續哄你,」陶淮南回頭貼貼他,誠懇地說,「讓你相信我。」

  他們嘴唇碰在一起,接了個安安靜靜的吻。

  「在這之後的很長時間我可能都只想弄死你,」遲騁說,「你膽子太大了。」

  陶淮南點點頭,說我長記性了。

  遲騁轉開頭,看向窗戶外面。窗戶最下面結了層霜,看著很冷。

  陶淮南坐了會兒,又有些困了。他倚在遲騁身上,和著遲騁的呼吸,慢慢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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