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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平康妓子

2024-09-05 16:31:19 作者: 櫻桃糕
  這尋找趙大郎紅顏知己的事,還是落在崔熠的頭上。昨日重新詢問趙家主僕,又問了幾個其鄰居友朋,都言不知道這平康妓子的事。

  崔熠皺眉,竟然讓一個普通妓子難住了。

  「越是普通人,越不好查。反倒達官顯貴,一堆人盯著,某年某月某日其暮食是吃的羊羹還是鴨肉餅都有人記得。不過你也不用太著急,」周祈看看走近的謝庸,對崔熠笑道,「謝少卿不是說了嗎,『有時候等一等或會有轉機。』」後面半句學的謝庸口氣,許是在東市看戲弄口技看得多,居然學得頗像。

  謝庸看向周祈。

  崔熠笑起來,對周祈眨眨眼,周祈也眯著眼笑,宛若兩個頑童。

  謝庸不與他們一般見識,問崔熠:「顯明,你那邊戶曹查王宅舊主人查得如何了?」

  「戶曹查了買賣田宅的舊檔,大業二十八年,一個叫程緯卿的買了那宅子,大業三十一年出了那件事,紫雲四年,算一算,也就是出事後的第五年,程緯卿把宅子賣給了胡山溪,就是這姓胡的把宅子賣給了趙大。這程緯卿不是京城人氏,而是青州人,我已經讓人去戶部調其底檔了。胡山溪倒是好找,就在新昌坊住,是個賣布匹綢緞的。」

  謝庸點頭。

  「這趙大一案,應該與當年的事沒有干係吧?小商戶、妓子,與……應該是沒什麼干係。」崔熠自問自答完,又道,「我還是緊著去找那個妓子吧。」

  事情還真讓周祈或說謝庸說著了,等一等,果真有了轉機。

  趙大失蹤,凶宅傳說,平康無頭裸屍,隨著時間推移、事情發酵,許多長安人都在議論,尤其是昇平坊,簡直見面不談趙大郎都不好意思說話了。

  昇平坊街西某酒肆中便有人道,曾在平康坊外遇到趙大。

  「趙大當日喝了不少酒。我笑道,一看就知道艷福不淺,問他是在哪個娘子那裡喝的。他大著舌頭,笑得頗為得意,用手指指平康坊,道是『端娘』處。」

  這人說完,便被假裝酒客的衙差帶去了京兆府,只嚇得差點尿了褲子。得知只是問那妓子的事,方才緩過勁兒來,又恨可惜當時只聽了一個名字,沒多打聽兩句——聽說面前這位京兆少尹是長公主之孫,貴胄子弟裡面的大拇哥……

  崔熠卻已拎了馬鞭,打馬奔去平康坊查那個叫「端娘」的。

  然而,崔熠乘興而去,敗興而歸——整個平康坊就沒有一個端娘!

  若那知情酒客在近旁,恐怕會挨崔熠的老拳。

  崔熠讓人分別給謝庸和周祈報信兒。

  「聽了這昇平坊趙四的話……郎君大半天沒好生歇著,結果查無此人……郎君知道將軍惦記著,讓奴來報與將軍。」來給周祈報信兒的是崔熠的貼身奴僕的盧。崔熠身邊奴僕多以千里名駒為名,這位「的盧」是不是跑得快、跳得遠不得而知,嘴皮子很是利索。

  「端娘……」周祈眯著眼睛揉下巴,「這平康坊的娘子以『端』為號……怎麼不叫貞娘呢?」

  雖周祈總是臉上帶笑像個好說話的,的盧卻不敢在她面前造次,只賠笑。

  周祈放下揉下巴的手,「恐怕是叫丹娘吧?」

  怔一下,的盧拊掌,「恐怕是了!到底是周將軍!奴這就回去告訴郎君。」

  周祈笑著揮手,「去吧,跟你家郎君說,有事叫我。」

  的盧縱馬跑得飛快,只想著能得主人兩句贊。自赤兔去給長公主當侍衛後,眾仆便隱隱以絕影為首,的盧與絕影同齡,自覺不比絕影差……這回郎君肯定會夸自己會說話會辦事。

  誰知剛進書房門,便聽到崔熠道:「對啊!定是丹娘!」

  的盧呆住。

  「謝少卿說,也興許是檀娘、團娘之類,但還是丹娘最為可能。」絕影恭聲道。

  崔熠看的盧,「阿周那邊說什麼?」

  的盧近前行禮,「周將軍也道,那妓子或恐是叫丹娘。」

  「這就對了!」崔熠拍手,「我這當局者迷,他們倒是旁觀者清了。」

  的盧也「清」,算一算,謝少卿暫住崇仁坊,就在自家所在的永興坊旁邊,興慶宮則斜著隔了勝業坊,自己吃虧就吃虧在路途太遠上了!

  崔熠喝口茶水,便站起來,要二查平康坊!

  的盧忙道:「如何不叫上周將軍他們呢?奴臨回來時,周將軍還說讓郎君有事叫她呢。」


  崔熠也覺得把兩個「旁觀者」都拉進局裡比較好,便派絕影、的盧再跑一趟,約謝庸、周祈同去平康坊,又促狹一笑:「跟他們說,我請他們聽曲兒喝酒。」

  絕影、的盧行禮便要出門,崔熠或許也覺出自己的不靠譜來,多吩咐一句:「讓周將軍著男裝。」

  周祈年終奏表今天頗多編了幾行,心裡高興,聽了的盧轉述崔熠的話,挑眉,笑一下,還真轉去自己的小院換衣服。

  崔熠在崇仁坊東門見了謝庸,笑道:「她一個女郎去平康里尋咱們不好,不若咱們去興慶宮找她,再一同去。」

  謝庸想起那連通永明渠的龍池來,便點點頭。

  這樣不當不正的半下午,興慶宮干支衛衙署里一如既往地充滿「人間煙火氣」。

  外面一個小子,穿著單衣拍石頭,頭上冒著熱氣,宛若傳奇中說的能飛檐走壁的絕世高人,見了崔熠謝庸,憨笑著行禮。

  引路的禁衛撩開厚氈門帘子,屋裡一股子帶著醉棗、糖炒栗子香甜味兒的熱氣迎面撲來。

  進了屋,迎面是大榻,榻上是桌案,案上是放得橫七豎八的筆墨紙張,筆墨旁邊兒是一堆棗核兒栗子皮。

  屋子另一邊,兩個小子在下棋,一個在旁觀戰,的盧也剝著栗子且吃且看棋。

  觀戰的小子喊:「錯了,錯了,你應該下在這兒!」

  下棋的兩個同時道:「嘁——滾蛋!」

  崔熠突然覺得,自己若進干支衛,還真挺好的……

  謝庸則抿抿嘴。

  觀棋的小子和的盧同時抬頭,大驚,趕忙上前行禮,另兩個也趕忙站起叉手。

  崔熠擺擺手,笑問:「周將軍呢?」

  那觀戰的小子道:「周將軍說一會兒出去辦案,要稍作收拾。」

  的盧咧咧嘴,其實周將軍的原話是「一會兒要出去喝花酒,得捯飭捯飭,爭取勝過崔少尹,壓倒謝少卿。」

  正說話間,周祈也掀帘子進來。見到崔、謝二人,笑道:「呦,貴客臨門,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崔熠眼前一亮,「阿周,你要是個兒郎,去曲江探花,小娘子們能擠到水裡去。」

  周祈點頭:「幸好我不是個兒郎啊。不然引發這樣的事,得給你們京兆添多少麻煩?」

  崔熠哈哈大笑:「走著吧?周郎?」

  周祈對崔熠、謝庸笑道:「走著!」

  「若周將軍方便,能否順便帶某看一眼龍池?」謝庸道。

  周祈動作頓一下,笑道:「這有何不可?今日是來不及看全了,改日謝少卿來,某帶你圍著龍池轉一圈兒。」

  龍池離著干支衛的廨房很近,沒幾步路程。

  站在龍池邊上,周祈約略地給謝庸崔熠講這龍池布局,北面的高樓叫什麼,池中的島上有什麼,一共有多少橋,又講這水的給排,「與龍首西渠相連的是北閘,北閘大,絞動起來吱吱嘎嘎的,很是費勁。」

  周祈伸手指指,「往東南還有個小閘門,水流出去也通到龍首西渠,偶爾給公廚送菜蔬魚蝦的小船從這裡進來。」

  她的手極白,尤其穿這琉璃藍的袍子就顯得更白了,謝庸順著那手看過去,又回過頭來。

  周祈對他一笑,今天謝少卿也是一襲藍袍,只是顏色略淺淡些,又半新不舊的,讓周祈想起那些傳奇中夜宿蘭若的書生,只是不知道是被什麼精怪勾搭的那個。

  時候不早了,三人也只略站一站,便往宮外走。

  周祈右手負在身後,食指上勾著犀角鏤銀馬鞭,鞭子在身後晃晃蕩盪的,似長了條有節有毛、雕金鏤銀的大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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