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雲里仿佛藏滿了魑魅魍魎,透著股不祥的氣息,浮在半空中,突然猛地一沉,像是被什麼東西吸了下去,瞬間不見了影。
天空恢復晴朗,平靜如常,如無事發生,然而沈知弦的心卻是一沉,不安的情緒浮現,讓他怔了一瞬。
竹林隔著,沈知弦看不清那邊有什麼,只依稀辨別出那還是府上地界。
他招手讓晏瑾過來,晏瑾取了他的外衣,過去給他披上:「怎麼了?」
「我覺得那邊不對勁。」沈知弦微微蹙眉,為著心底的不安。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情緒了,那團詭異的黑雲莫名地讓他在意。
可那黑雲到底詭異在哪裡,沈知弦也說不出來,只本能地覺得不妙。他推開晏瑾,略略退後了一步,手往窗沿一撐,就輕鬆地翻出窗外去:「去瞧瞧嗎?」
雖是疑問句,但他話音落下時已朝著那邊走了兩步,顯然是非去不可。晏瑾二話不說也跟著翻窗而出,緊緊跟在他身後。
穿過竹林,是一個小花園,大概是廢置許久的,無人打理,以至於枯葉滿地雜草叢生,一片荒蕪。
兩人一邊走一邊注意著周圍,沒發現任何人——這麼晚了,那些巡邏的護衛,並不會走到這偏僻的地方來。
越往那邊走,沈知弦心底的不安就越強烈。夜色沉沉,四周寂靜無聲,慘白的月光落在兩旁布滿灰塵的嶙峋假山上,無端森然。
正悄無聲息地走著,忽然一聲枯葉被踩碎的聲音響起,兩人立時停住了腳步——那聲音,是從拐角處傳來的,似乎有人將要轉過彎來了。
沈知弦眼角瞥見身旁高大的假山裡有一處凹陷,當機立斷地拉著晏瑾躲進去。
小凹陷很淺,但那恰好是月光照不著的地方,不仔細看還真看不見裡頭有人。
位置狹窄,兩人不得不緊挨著。晏瑾在外側,沈知弦怕他躲不好要被發現,勾著他的腰將他往裡帶了帶。
這下兩人挨得更近了,身高體型的差異讓沈知弦的舉動看起來仿佛是在主動投懷送抱,還是很熱情的那種。
然而反應遲鈍的當事人之一併沒有發現這一點,他只發現晏瑾太高了,擋住了他的視線,讓他不得不扒拉著對方,湊過去踮起腳尖來往外看。
視線擦過晏瑾的臉頰,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拐過彎來的人。
——是那位邀他們入府的孟夫人。
這座府邸的主人——也就是流連畫舫的那年輕男人,姓孟,單字雲,是一位富商。
他父母前幾年為山匪所害,孟雲在為他們的喪事奔波時認識了一位同樣父母雙亡的女子,幾番來往之後兩人情投意合結為夫妻——那女子,便是如今的孟夫人。
孟雲經商的本事不錯,為人也算可以,唯有一點,就是他極其熱愛流連花叢,閒了就愛往煙花之地跑,還要學那些個文人才子,沒事就倚欄吟詩,給美人們填詞譜曲……雖然畫舫里的美人們從來不會吟唱他的作品。
這些都是沈知弦狀若無意地從孟府管事嘴裡打聽出來的,他對孟雲的為人行事不做評價,他只好奇,這位敢上畫舫找人的孟夫人,這大半夜的,獨自一人來這裡做什麼?
她來的方向正是黑雲出現的地方,沈知弦悄悄地看著她一步一步往回走,十分疲憊的樣子,微微眯了眯眼。
孟夫人……似乎藏著小秘密呢。
孟夫人很快走不見了影,沈知弦又等了一會兒,確定沒有別的動靜了,才推推晏瑾:「出去罷。」
從黑暗狹窄的小凹陷里出去了,就著淺淡的月光,沈知弦才發現晏瑾的耳根子不知什麼時候紅了個透,像是要滴出血來。
他駐足,驚奇地盯著晏瑾的耳朵,看了又看,意味深長地哎呀一聲。
然而晏瑾很鎮定,臉上沒什麼表情,就這麼靜靜地看過來,仿佛耳朵紅的不是他。
只是那微微捏緊的拳頭泄露了他的些許緊張。
沈知弦忍不住想笑,晏瑾這反應也太有意思了。他有心想逗晏瑾,但此時時機不對,黑雲和孟夫人是怎麼回事還沒弄清楚,他只能暫且壓下心底作死的惡趣味,主動拽著晏瑾的手繼續往前走。
循著孟夫人走出來的方向,兩人又走了一會,忽然眼前一暗,四周景象模糊了一瞬又恢復正常,只是那月光仿佛是被什麼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了。
氣溫驟然下降,草叢假山之後,藏著一個看起來很破舊的小院子,沈知弦輕聲道:「有陣法。」
他們闖入到一個陣法里了。
不過這陣法應當只是起了個屏蔽作用,不太高級,只是讓普通人無法發現這個院子,對於有修為在身的他們來說,起不了什麼作用。
院子四周種著幾棵大樹,沈知弦認出那是槐樹,枝繁葉茂樹影重重的。院子的門是對開的木製小門,年久失修灰塵僕僕,還有點兒歪,挨著地面的地方露出好大一條縫。
門板上掛落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鎖,沈知弦撿了根樹枝戳了戳它,看似脆弱的鎖晃了晃,沒斷,倒是掉下來許多細碎的鏽塊,隱約露出藏在鏽跡底下不甚清晰的紋路。
沈知弦心頭一動,這門鎖這般老舊而布滿灰塵,顯然是很久都沒被打開過的,那孟夫人來這……總不可能是散步吧?
眼角忽然瞥到了一點暗黃色,沈知弦彎腰,從草叢裡撿起來半截以硃砂繪紋的符紙——符紙的斷裂處邊緣泛著焦黑色,像是被火燒的。
那符紙看著還很新,也許就是方才孟夫人帶來落在這的。沈知弦端詳著這符紙,越看越皺眉,片刻後拿著樹枝,又輕輕地刮蹭著鎖上的鏽塊。
鎖上的鏽塊被颳得差不多的時候,沈知弦終於能確定,這符紙上的符紋,和鎖上的紋路,是基本一致的。
「這是……」
瞧著有點眼熟,但沈知弦一時沒想起來,晏瑾就著他的手仔細看了看,沉穩開口:「引靈符。」
沈知弦輕吸一口涼氣,蹙著眉重複了一遍:「引靈符。」
普通人家怎麼會弄這麼些個玩意兒?孟夫人知道這是什麼嗎?
引靈符,顧名思義,是能引來各種「靈」的符籙。所謂靈,妖魔是靈,遊魂也是靈,根據制符者修為高低,這引來的「靈」也各不相同。
制符者修為越高,引來的「靈」便越厲害,像沈知弦和晏瑾這樣的人,繪製出來的引靈符,十有八九會召來厲鬼大妖,而眼下這符紙上毫無靈力,顯然只是一個普通人類製造出來的,約莫只能召來一些剛修煉成的妖和小遊魂。
倒是這鎖上還帶著些靈氣,也不知是誰留下來的。
沈知弦想起方才那團黑雲,心下微沉,四處觀察了片刻,果不其然在一片雜草中樹根間看見了許多焦黑碎片。
是符紙過度使用後燃燒殆盡剩下的灰燼碎片。
孟夫人方才在這做了什麼?
再微弱的引靈符大量使用時,召來的東西也不容小覷……那團黑雲八成便是這些引靈符召來的,那麼那些個被召來的靈都去了哪裡?
院子裡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無數疑問翻湧而上,沈知弦倏地想起畫皮妖的話,驚覺自己居然是不知不覺地入了個誤區——照畫皮妖的話,能入不死城者皆為非人,入得不死城,當以忘歸花為記,再離開,是要付出代價的。
孟夫人手腕上有朵未綻的忘歸花,她該是曾入過不死城的,只是後來不知為何離開,又是付出了什麼代價。
可沈知弦瞧著她身無靈力,竟是下意識地就把她當成了一個普通凡人!
晏瑾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握著劍柄的手微微一動,長劍就要出鞘破鎖,忽然一聲微弱到幾不可聞的啾啾聲從腳邊傳來,打斷了他的動作。
兩人同時往出聲處望去,卻見那因門歪了而裂開的一條縫裡,正有一團小小的毛團使勁兒擠出來。
那縫隙很狹窄,那毛團擠得很艱難,沾了一身泥巴,才從裡頭鑽出來,累得一屁股坐下,唧唧啾啾地小聲叫喚著。
——是一隻嬰兒巴掌大的小鳥兒,滿身泥巴,看不出羽毛顏色。
這般荒涼的地方,居然還能見著活物,還是看起來這般弱小仿佛隨手一捏就能讓它喪命當場的小傢伙。
沈知弦半蹲下身,手中樹枝戳了戳小毛啾累得發顫的小爪爪。
那渾身泥巴髒兮兮的小毛啾這才發現旁邊還有兩個人,嚇得魂都要飛了,只以為是要傷害它的,掙扎著站起來。
它的翅膀不知是受了傷還是什麼的,扇動了幾下,都沒飛起來,只能連滾帶爬地撲騰著要逃跑。
可它鳥小力微腿還短,哪裡快得過沈知弦的動作,才撲騰了兩步,就被沈知弦用樹枝在周身畫了個不大不小的圈。
微弱的光芒一閃,小毛啾一頭撞上了無形的小屏障,後仰摔了個倒栽蔥。
「啾啾啾啾——!」
它大概是摔疼了,可又沒力氣,小爪爪蹬了又蹬,都沒能翻過身來,小聲叫喚著,豆大的眼睛裡嘩啦啦地掉淚,委屈得不得了。
沈知弦沒想到它嬌氣成這樣,忙不迭地用樹枝幫它翻了個身:「好了,你別哭。」
小毛啾好像在擔心著什麼,壓抑著不敢大聲叫,站起身來後委屈巴巴地往後退了兩步,靠在屏障上,防備又警惕地看著兩人,再出口時居然是人語:「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麼在這,裡面又有什麼東西?」
也不知是那句話戳到了小毛啾的害怕點,它打了個冷顫,豆子眼裡流露出巨大的恐懼,瘋狂地搖著腦袋,顫顫地壓低著聲音:「你,你不要亂說話……裡面的……噓,不能亂說的!會吵醒它的!」
它驚慌之下語無倫次,沈知弦沒聽明白,但看它的反應,大概猜到裡面也許是關著個很厲害的東西,這東西對這隻小傢伙產生了極大的生命威脅,以至於它連大聲啾啾都不敢。
看見沈知弦站起身來,似乎要去碰那個門鎖,小毛啾慌得不得了,也顧不得許多,跌跌撞撞地就撲過去,小爪子勾住沈知弦的衣擺,將他使勁往後拽:「不行啾!不能進去!啾啾!可怕的!」
沈知弦的手都已經快碰著那鏽鎖了,忽地一頓,臉上顯露出錯愕來。
停頓片刻後,他手腕一翻,一把長劍出現在他手上。
清冷的劍氣四溢,長劍顫抖著,像是碰見了什麼令它興奮的存在,沈知弦甚至能感應到沉睡已久的霜回劍靈……
竟有一絲想要清醒的意思。
小毛啾嚇得噤聲,晏瑾望過來,也愣了一瞬:「這是?」
沈知弦一手握住劍身,一手握住劍柄,微微一用力,拔出來一小截,劍身寒光泠泠,不住地震動著。沈知弦是霜回之主,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劍靈的躁動。
「有魔……」沈知弦喃喃。他的長劍霜回對魔的存在最是敏感,昔日嚴深試圖用魔氣陷害晏瑾時,只一點兒魔氣,都能讓霜回顫抖不已。
而這回不僅劍身顫抖,連沉睡許久的劍靈都被驚動了——這裡面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剛被壓下去的不安感又冒了出來,且還有愈來愈烈的趨勢。沈知弦刷地收劍,沖晏瑾搖了搖頭,竟是再也沒要打開這門的意思,彎腰捉起小毛啾,示意晏瑾一起離開。
晏瑾遲疑了一瞬,回頭望了眼那鏽跡斑斑的鎖,抿了抿唇,沒說話,跟著沈知弦離開了。
兩人如來時一般,悄悄往回走,唯一不同的是這回沈知弦手裡捉著只小毛啾。
小毛啾也不知是嚇傻了還是怎麼的,一路都不說話,直到沈知弦兩人走過方才短暫藏身的假山時,小傢伙才突然掙紮起來,細小的啼叫聲里藏著痛苦:「啾啾啾!」
沈知弦頓住腳步,低頭看它。
小毛啾很小隻,還沒有沈知弦半個手掌大,而沈知弦的手平攤著,也並沒有捏著它。
可小傢伙突然就掙紮起來了,翅膀撲騰著,拼命仰著頭,兩隻小爪子亂蹬,發出痛楚又悽厲的啾啾聲,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喉嚨,沈知弦能從裡面聽出一點瀕死的絕望來。
沈知弦心念一動,往回退了一步。
效果立竿見影,小傢伙的掙扎立時便弱下來了,片刻後緩過神來,疲憊地躺在沈知弦手上,翅膀尖微微顫抖,小胸脯不停起伏著,鳥嘴兒半張,顫巍巍地吐出話來:「疼疼……」
——它不能離開那院子太遠。
——院子裡有東西限制了它的離開。
沈知弦輕聲問:「你不能離開,是嗎?」
「疼疼……」小毛啾委屈地看過來,綠豆眼裡淚汪汪的,十分傷心:「救救我……」
它本來還對沈知弦他們很防備的,但方才的疼痛大概是終於摧毀了它的意志,它顧不上許多,將事情一股腦兒都講了出來。
「我被捉在裡面好久了,出不來……」小毛啾抽抽搭搭,「還有很多和我一樣的……被吃掉了……」
越聽,沈知弦神色便越沉。
聽小傢伙的意思,這院子已經存在不短時間了。隔一段時間,這兒就會有許多小妖遊魂被召來,然後被裡面的某個東西「吃」掉,無一能倖免。
除了這隻小毛啾。
這小傢伙並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它只是某日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身處可怕煉獄,一團濃稠到近乎實質的黑氣在咯吱咯吱地吞食著小妖怪小遊魂,它嚇得兩爪直抖,又無處可逃,只能蜷縮在離黑氣最遠的角落裡,瑟瑟發抖。
說來也怪,那些被召來的小妖遊魂都被吞了個乾淨,唯獨小毛啾戰戰兢兢地躲了許久,仍舊安然無恙,直到今天它終於從那小小的縫裡鑽了出來。
「疼……一走,就,就疼……」小毛啾眼淚直掉,斷斷續續地喊疼,「不能走,走了會死掉……救救我……」
這小傢伙約莫是想求他們救它離開,可究竟是什麼困住了它,沈知弦是毫無頭緒,只能根據霜回的反應猜測那該是個挺厲害的魔物。
沈知弦將小傢伙放在山洞裡,小毛啾撲騰一下,站穩了,眼巴巴地望著兩人。
沈知弦卻是不打算帶它走了,一是帶也帶不走,二是他並不打算立刻去探究院子裡的秘密,霜回的躁動和心底的不安讓他莫名在意。
孟夫人對這些事,就算不是直接參與,也一定是知情的,他或許可以從孟夫人那兒先打探一二……
思忖片刻,他和晏瑾小聲商量了一會,決定還是不要那麼快打草驚蛇。
將小毛啾哄得在這裡藏著不要亂跑,兩人避開護衛,悄無聲息地回了屋。
時候已不早,這一番折騰,就過了個把時辰。
這回沈知弦終於可以安穩睡覺了,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鑽進被窩,睡著前只記得迷迷糊糊地叮囑了一句讓晏瑾早些起床悄悄回他屋裡去,便沉沉睡去。
晏瑾嗯了聲,應是應下來了,卻是全無要遵循的意思,於是第二天沈知弦面癱著臉隨意披著外衣推開窗,和一個剛好巡邏過來的護衛面面相覷了片刻後,啪地一聲關上窗。
一刻鐘後,沈知弦神色如常地推開門,衣冠整齊地走出去,身後跟著同樣穿戴整齊的晏瑾。
恰好帶人來送上早食並準備詢問兩人接下來去向的管事:「……」
他驚疑地看了看旁邊原本安排給晏瑾,此時卻空蕩蕩了一夜無人睡的客房,又看了看晏瑾,客氣又謹慎地問:「是府上安排的房間不妥當嗎?」
沈知弦搶在晏瑾說出些什麼不該說的話之前委婉地回應了管事,然後便若無其事地扯開話題,繼續打聽起孟府的事情。
到底是自家府上兩位主子互相吃醋招惹回來的無辜客人,管事對他們還是挺客氣的,雖說不上有問必答,但一些無傷大雅的問題,他還是會回應的。
不得不說,孟夫人御下有術,雖然這府邸是孟府,但下人們都對她極為尊敬,就算孟夫人帶人闖畫舫給孟雲下面子,管事也沒說她一句不好,只道:「夫人是極好的,待我們下人們都很友善。」
沈知弦笑吟吟地附和了兩句,斟酌著,提出要見孟夫人一面,向她辭行。
管事這回卻是搖了搖頭,帶著歉意道:「夫人道,此事是她一時衝動連累了兩位公子,她本該親自過來向兩位公子致歉,奈何昨夜不甚著涼,今早臥病難起,還請兩位見諒。」
這般巧,就這時候病了?
沈知弦想起夜半看見孟夫人走過時疲憊的神色,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正欲接話,便聽見一疊聲詢問傳來:「夫人昨天請回來的客人呢?請出來,我也要見一見……」
一股子氣鼓鼓酸溜溜的味道。
沈知弦:「……」
正主沒見著,倒是等來了吃醋算帳的人。
說實話,經過了昨夜畫舫一事,沈知弦對孟雲這個人,其實沒什麼好感。
孟夫人知書達理溫柔體貼,是多少人羨慕而求之不得的賢妻楷模,他該很珍惜才對,偏生孟雲流連風月場所如家常便飯。
雖說他只去不掛花燈的畫舫,尋歡作樂也只局限于欣賞畫舫里姑娘們彈唱幾曲,胡謅幾首詩詞。偶爾喝醉了在畫舫留宿,也從不讓姑娘們服侍,在別人眼裡已經算是很對得起孟夫人了。
然而沈知弦仍是覺得難受。他向來是認為感情的付出該是一對一平等而忠貞的,孟雲這種行為,實在叫他膈應。
不過這都是別人家的家事,他也不了解人家夫妻間相處的真實情形,實在不好多說什麼,若非為了不死城的消息,他是根本不打算摻和進來的。
眼下既然孟夫人拒見他們,那神秘小院也暫無頭緒……沈知弦看見孟雲微微皺眉大步走來,不用多思考就知道他想說什麼,當即先開口請辭。
孟雲本來就是想勸他們離開的,見他們這麼主動,立刻喜笑顏開,防備的神色也少了些許,忙不迭地揮手讓下人送上厚禮:「此事是我夫婦莽撞,打擾兩位了,些許薄禮,還請笑納。」
孟府最不缺的就是錢,沈知弦最不缺的也是錢,這點兒東西在他們眼裡還真的就是「薄禮」。
沈知弦沒有接受,他客氣疏遠地推拒了,也沒多停留,就與晏瑾攜手離開。
剛走出孟府,沈知弦便毫不遲疑地拐道重回畫舫。
畫舫白日裡是不營業的,然而沈知弦才不管那些個小廝的百般阻攔呢,意氣風發的少年歲見重出江湖,他召喚出了他的召喚獸晏瑾:「去把他們都關屋裡去。」
晏瑾二話不說,隨手扯了旁邊的長長錦緞,就將前來阻攔的小廝們以不會傷到他們、但也容不得他們輕易掙脫的方式捆成一溜兒,如沈知弦所言,全給關屋裡去了。
隨著吱呀一聲關門聲,小廝們哎喲哎呦的叫喚聲立時便小了許多。
沈知弦滿意地點點頭,舉步準備上二樓找妖,路過一間雅間時,一陣幽香忽地傳入鼻端。
他反應極快,拽著晏瑾就是疾退幾步。
剛站穩,那雅間裡便傳來一聲輕笑,隨意披著件薄紗外衣的畫皮妖娉婷裊娜地走出來,桃花眼兒一眨,朝沈知弦送了個秋波:「兩位去孟府共度了一夜良宵還不夠,欺負我這兒的人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