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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畫眉

2024-09-06 09:30:01 作者: 今夕故年
  畫皮妖能變換千百張臉,沈知弦本以為要找著她還需要費一番功夫,誰知她就自個兒撞上門來了。閱讀

  他想也不想,就將畫皮妖重新堵進雅間裡,畫皮妖一邊掩唇笑一邊作害羞狀:「歲公子不要這麼著急嘛,也讓奴好好準備一下……」

  她笑意盈盈的話音還未完全落下,一道氣勢凜然的無形劍氣挨著她的耳邊嗖的一聲釘到了門板上。

  幾根青絲飄飄然落地。

  劍光微微一閃,是晏瑾沉默著將抽出來半掌長的劍身重新收入劍鞘。

  畫皮妖在一瞬間端正了站姿,矜持有禮地替沈知弦推開了門:「歲公子,晏公子,請。」

  隔壁屋被捆起來的小廝們終於被遲來的同伴解救出來了,過來送茶水時還有點兒慫兩人,一邊慫一邊顫巍巍地斟茶,斟完了就忙不迭地退下去了。

  沈知弦直奔主題:「昨兒你說的不死城,是個什麼地方?」

  畫皮妖昨天就感覺他們對不死城似乎很在意,今天聽著歲見又重新提起,眼珠子一轉,偏生不答,只笑盈盈地道:「那位孟夫人可是正兒八經從不死城出來的人,怎麼,你們沒從她那兒套出什麼話來?」

  她這態度,像是對孟夫人不太在意,開起玩笑來毫不避諱:「這位孟夫人,還真是對孟雲忠貞不渝呢。連兩位也都不……」

  晏瑾默不作聲地解下長劍,輕輕擱在桌案上,拇指抵著劍柄,稍一用力,劍便能出鞘。

  「咳,不死城嘛,不是什麼好地方啦。明面上看著很不錯,實際上卻是個牢籠……進去了可就難出來了。」畫皮妖抬袖掩唇,輕咳一聲,道:「兩位若是打算去不死城,還請慎重。」

  「怎麼說?」

  提起不死城,畫皮妖臉上柔媚的笑容都淡了許多,簡潔道:「離開那兒,據說是要付出代價的。」

  「什麼代價?」

  畫皮妖漫不經心地用茶蓋撥開漂浮著的茶葉,悠悠然地啜了口茶:「我也不知道呢,我只知道我百年前見著那位孟夫人時,她還只是一隻小畫眉鳥——唔,尾羽仿佛是帶點兒紅艷的,還挺好看。」

  沈知弦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起來昨夜從小院裡艱難鑽出來的小毛啾,可惜它那會兒身上沾滿了泥巴,他也沒有留意那小傢伙的尾羽是什麼顏色。

  那院子裡有古怪,能從那兒出來的小毛啾,想來身份也是不簡單的,就不知道它和孟夫人之間,又有什麼關係。

  引靈符與鏽鎖,夜半出沒的孟夫人,死裡逃生的小毛啾,可進難出的不死城。

  像是有一根看不見的線將它們牽連在了一起。

  沈知弦覺得自己隱約摸索到了一點頭緒,但一時半會仍舊是捉摸不透,沒法求證。

  他若有所思地晃了晃手中的茶杯,看著漂浮在熱水上的茶葉舒展開來,輕聲問:「百年前,這般久了……那小畫眉,也就是孟夫人,當年是個什麼情形?」

  他是想問詳細的,畫皮妖卻是笑了笑,就輕避重道:「那隻小畫眉,是畫舫里一位專門唱戲兒的姑娘養的鳥兒……我每日裡要見無數人,又過了那麼久,此時是連那位姑娘長得什麼樣都忘記了,哪還記得一隻小鳥兒呢?」

  話剛說完,她就瞧見晏瑾微微動了動手,咽了口口水,連忙又哎了聲:「好嘛我再想想,再想想……對了,那隻小畫眉當時已經能化形啦,我偶爾會看見她化了人形,裝作是畫舫里的姑娘,與一位客人頗為親近……再多我也不知道了。」

  畫皮妖回憶著,有些失神。那會兒恰逢不死城來了人,她曾從一位死去的老妖那聽過些關於不死城的事兒,對不死城沒什麼好感,避之唯恐不及,見著人一來,忙不迭地就躲著跑路了,哪裡顧得上那隻小畫眉。

  只依稀記得……

  沈知弦將茶杯隨手擱回案几上,清脆的磕碰聲將畫皮妖從遙遠的回憶中拉扯回來,面容嬌媚的美人兒恍然回神,帶著絲不確定:「嗯,似乎那隻小畫眉還鬧過什麼事來著,不過我那時候忙著跑路呢,沒太留意。」

  畫皮妖站起身來,半是埋怨半是嗔怒道:「晏公子這般凶,歲公子你也不管管他……」她輕嗔了一句,竟也不再管兩人,裊裊娜娜地便走出門去了。

  ……

  沈知弦與晏瑾兩人暫且在楊州住了下來。

  畫皮妖那兒是再問不出什麼東西了,孟夫人那邊一直託病不出,孟雲也不知是洗心革面了還是浪子回頭了,一連數日都閉門不出,畫舫也沒再去過,只名下店鋪遇著事了不得已時,才去走一圈。


  據說是在悉心照顧自己夫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沈知弦和晏瑾某日夜裡悄悄隱了身形摸進孟府去看那隻小毛啾。

  那隻小毛啾怕死得很,沈知弦讓它在小山洞裡躲著,它就真的一直在那裡躲著。

  今天傍晚剛好下了場雨,空氣間還濕潤潤的。小毛啾大概是趁機洗了個澡,把身上的污泥都洗掉了,露出原本的模樣,正在假山旁張著翅膀蹦躂,一張小鳥嘴裡嘰嘰咕咕。

  似乎是在唱著什么小曲兒。

  沈知弦悄悄地走過去,朝晏瑾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細細聽它在唱什麼。

  慘澹的月光下,它搖搖晃晃地轉了個圈,尾羽上一點兒紅艷便毫無遮掩地落入兩人眼中。

  「描眉束簪兩恩愛,應許長相守……郎啊……」小毛啾似乎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了,翅膀尖微微一勾,「莫負卿卿心啊……」

  清麗婉轉,竟是個女聲。

  這音色還很熟悉。

  雖然孟夫人統共就與他們說過幾句話,但沈知弦對聲音很敏銳,還是立刻發現了這小毛啾發出來的女聲,和孟夫人的音色極為相似——尾羽緋紅的小畫眉,與百年前小畫眉鳥化作人形後容貌相同的孟夫人。

  沈知弦飛快地思索著,抽絲剝繭地分析著他們之間可能存在的聯繫,那小畫眉鳥唱夠了這一段,忽然又換了個腔調。

  「郎啊郎……憑的無情!」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尖利,帶著氣恨與絕望,小畫眉鳥搖搖晃晃又轉了一圈,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幾步,像是在追著什麼,「莫走,莫走啊……快回來陪我罷!」

  最後一聲尾音陡然上揚,沈知弦聽著它那幽怨悽厲的喊聲,硬生生打了個顫,拉著晏瑾就走:「走罷,這隻畫眉鳥怕也是不正常了。」

  他約莫是琢磨出一點什麼來了,心裡打定主意,也不急著去打擾這隻獨自唱戲的畫眉鳥,拉著晏瑾,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孟府

  他們走得匆忙,便也沒有發現,那畫眉鳥唱著唱著,便開始啜泣起來,嚶嚶啼啼的,仍舊是淒婉女聲。

  慘白月色照在它身上,在地上投射出一團影子,卻並非小小一團的毛啾影子。

  那是……一道人影。

  寬袖長袍,身姿裊娜,纖細的手腕伸了出來,五指微張,茫然而徒勞地試圖挽留著什麼。

  那夜過後,沈知弦開始有目的地四處探查,近則就在楊州城內,遠則去至附近的幾座小山頭上,好不容易才逮著了一隻神色匆忙準備跑路的黃鼠狼。

  沈知弦將它逮住,問:「往哪兒跑呢?」

  若說楊州城裡凡人眾多,沒有妖怪的存在,那還能理解,可沒道理這麼遠的山頭裡,也全無妖怪生存的痕跡。

  天地間靈氣充沛,開了靈識的小妖怪數不勝數,怎麼這裡就仿佛絕跡了一般?

  他們倆是劍修,靈氣凜冽,黃鼠狼感受到了兩人身上的威壓,瑟瑟發抖:「哎呀哎呀,仙君們饒了我吧,我可從來沒有害過人,甚至連小雞崽都沒有偷吃過……我真的是一隻善良的黃鼠狼哇!」

  沈知弦隨手掐了個訣,將它困在原地:「逃命似的做什麼……這附近怎麼這麼少妖?」

  黃鼠狼撞著了屏障,走不得,著急地原地轉圈圈:「可不就是逃命麼……楊州城裡有怪物,時不時就要捉我們小妖怪去打牙祭,我再不走,就要被捉去吃掉了!」

  沈知弦心念一動,示意它繼續說下去。

  黃鼠狼苦著臉:「這幾年,楊州城裡出現了個恐怖的怪物,隔一段時間就會吸引許多遊魂和小妖怪過去……那些被吸引過去的都回不來了!它們一定都是被吃掉了!」

  它眼底流露出恐懼,身體發著抖,哀求道:「這附近的妖怪越來越少,越來越少,剩下的妖怪都走掉了,我也不想在這待著了,誰知道哪一天就要被捉去吃掉了呢?我真的沒有做過壞事,仙君們行行好,放過我吧……」

  沈知弦將屏障解開,它慌慌張張地朝兩人拜了一拜,算是謝過饒命之恩,便忙不迭地跑遠了。

  看著它匆忙離開的背影,沈知弦眼底閃過一抹沉思,偏頭看向晏瑾,輕聲道:「阿瑾,可能要準備打架啦。」

  沈知弦開始研究陣法。

  他是打定主意要先把孟府里那個詭異的小院子解決掉的。經過這幾天的四處查探,他基本上已經能確定,那院子裡有個魔物,隔段時間就要利用引靈符,引來許多妖怪遊魂吞噬掉。


  那魔物瘋狂吞噬,或許是為了增強自身力量,又或許是為了別的什麼原因……總之沈知弦是不會允許它在這繼續存在下去的了。

  當引靈符再也沒法引來小妖怪和遊魂之後,誰知道那魔物又會做出點什麼事兒來呢?

  晏瑾初出江湖,資歷尚淺,總要折騰一番的嘛,這一遭為民除害,也算是歷練了。

  陣法是為了防止小院裡的魔氣四溢傷害普通人,就布置在孟府四周,遮掩隱蔽著不叫人察覺。

  沈知弦對陣法只懂皮毛,倒是晏瑾,當初在清雲宗,因著試煉山一事,去學習過陣法……主角的金手指光環就是學什麼會什麼,在陣法一事上,晏瑾反倒是出力更多。

  一番忙亂終於布好陣,就又過了好幾天。沈知弦捉著晏瑾一塊兒夜觀天象,琢磨許久,終於算出來一個時刻——就在明晚子時,月光最微弱,天地靈氣最稀薄的時刻。

  或許也會是那魔物最虛弱的時刻。

  兩人又仔細商量了一番,最終打定了主意,往畫舫而去。

  好歹那畫皮妖也是個活了幾百年的妖了,打不得架,保命的本事總該有點的,孟府里不僅有怪物,還有許多普通人,雖然他們已經設下陣法,但以防萬一……有個免費的勞動力還是使喚一下嘛。

  快至畫舫時,裡頭忽然走出來一位娉婷女子,帶著面紗,手裡拿著一卷長畫軸,正快步離開。

  這身形有些眼熟,沈知弦心念微動,輕輕掐訣,便是一陣風吹過,吹起來那女子的面紗,露出一張平靜的面容——是孟夫人。

  沈知弦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離開,折身入畫舫。

  找著畫皮妖時,她正在收拾一堆廢紙,見得他們倆過來,笑盈盈道:「可真巧,孟夫人才剛走呢。」

  畫皮妖將廢紙都團成一團,隨意扔到特意專門焚燒廢稿的火盆里,火光一瞬間躍起,將廢紙都吞噬乾淨,火光明滅中,她漫不經心道:「廢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畫成……」

  沈知弦隨口問:「畫什麼?」

  「孟夫人讓我給畫一張孟雲替她描眉束簪的畫呢,怕是和孟雲鬧完這一場,要和好罷……畫了好多張才滿意,可把我累壞了。」

  沈知弦心裡惦記著明晚的事,聞言也沒有太在意,隨意地應了一聲,便同她交代了一下明晚的事,說著說著他猛地回過神來——描眉束簪?

  那不是那隻畫眉鳥哼哼唧唧唱的詞兒嗎?!

  畫眉鳥悽厲的聲音復又迴響在沈知弦的腦海中,他悚然一驚,忽然就站起身來往外走:「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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