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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章十

2024-09-06 11:14:32 作者: 李寂v5
  這聲音上像是染了一層菜籽油,聽得人寒毛直豎,整個人都覺得彆扭起來。阿梨被嚇了一跳,旋即轉身過去,正對上付六一雙笑得彎彎的眼睛。

  平心而論,他長得倒也不算多醜,但就是讓人覺得不舒服,眼裡神采色眯眯,連眼角的紋路都透著不正經。

  薛延給人的感覺也不像什麼好人,但是他模樣清爽,冷淡桀驁樣子,人家看了許是會覺得怕,卻不會覺得這人能強搶民女,做腌臢事。

  付六顯然是喝多了,又叫了句,「小娘子。」他咂咂嘴,說,「你長得可真俊兒呀,比我爹家新娶的十一姨太太還要水靈,今年有十五嗎?嫁人了嗎,我娶你做我的小夫人好不好?」

  阿梨早繞開他到另一側,指尖攥著那方葫蘆瓢,盯著他看。

  付六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阿梨抿唇不答,旁邊夥計見情勢不對,也趕過來勸,被付六一把推開。他把腰帶一扯,腳往凳子上一踩,異常神傲指著自己鼻子道,「我爹,是縣裡的主簿老爺,我,是他兒子!」

  阿梨被他吐出的酒氣熏得頭暈目眩,捂著鼻子往後退了步,付六仍在那裡不依不饒,鞋尖又在凳子上碾了碾,叫道,「我,有錢!」

  夥計也快被他弄暈了,一人扯著付六一邊胳膊往外拽,道,「付小老爺,咱們出去罷,你家弟兄還在外頭等你,你喝醉了,快回家醒醒酒,莫要在外頭吹風受了涼。」

  付六不耐地吼著掙開他們,又整了整衣領,重新掛上笑面著阿梨,黏膩膩喊了句,「小娘子?」

  阿梨哪裡遇見過這樣的人,心都涼了大半,她本就是個文弱女子,對著這樣混不講理的地痞流氓,又沒有人護著她,打不得罵不過,是一分勝算也沒有的。

  而付六上面有個呼風喚雨的爹,夥計也不敢真的拿他怎麼樣,留了一個在鋪里看著,另一個撒丫子奔到對面街酒樓去找人過來。

  屋裡頭,阿梨始終和付六保持著一步之遙,隨著他滿屋子轉悠,聽他五湖四海地閒扯。

  好在人來的快,沒多一會就進了門,阿梨尋著救星一般偏頭,但瞧見那人的臉,卻愣住。她記著這人,上次侯才良來家裡找薛延,他便就混在其中,阿梨忽的又想起剛才付六說他爹是主簿老爺,心裡雖然已經攪成了疙瘩,但略一思忖,也明白了過來。

  她這是撞見了災星了。

  阿梨身形模樣都太標緻,來的那個小弟只搭上一眼,便也認出來。他肩一抖,趕緊上前拽著付六的腕子往外走,「六哥,六哥,咱快走吧,這小娘子咱們惹不得。」

  付六眼神迷離,問,「為什麼?」

  那人跺了下腳,貼著他耳朵根說,「這是薛延前段時間新買的小媳婦啊!」

  不說還好,一提薛延,付六便就整個炸了,他眼一瞪,揪著那小弟的脖領子便就吼,「薛延?薛延怎麼了?老子他娘的天王老子都不怕,怕那個窮酸鬼?你放的什麼東南西北屁!」

  小弟訕笑著賠禮,「六哥,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付六咬牙切齒,「我與薛延,不共戴天!」

  小弟張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麼,被付六用了勁兒給甩到一邊去,踉蹌著摔在地上。付六挽了袖子,這次直接便就朝著阿梨走過去,嘴裡罵罵咧咧的,連樣子都不願裝了,一路上橫踢豎踹,米麵袋子倒了一排。夥計敢怒不敢言,整個鋪子都烏煙瘴氣,充斥著面味和酒味。

  阿梨眼看著付六走到自己面前,哼了一聲,道,「小娘子,你最好識相些,你若是跟了我,吃香喝辣什麼沒有,但你若是不識好歹……看見我這指頭了嗎?我就是隨便捏捏,你也能……」

  付六話還剩半截纏在舌尖上沒說完,阿梨忽然猛地一揚手,潑了他一臉的麵粉。一瞬間,付六隻覺得眼前白花花的,像是下了雪,他罵了句「操」,手抹一把眼睛,剛想發作,又被飛來的葫蘆瓢砸中了鼻樑。

  阿梨一身狼狽,心跳如擂鼓,連手腳都是涼的。她也顧不得再稱面了,提著裙擺就跑出了門,剩夥計和小弟呆若木雞站在原地。

  隔了老遠,阿梨還能聽見付六在罵,「追啊!愣著幹什麼,帶人給我追啊!」

  過一會,又變成撕心裂肺的,「薛延,老子饒不了你!」

  阿梨跑到拐角處,這裡日頭足,人又熙熙攘攘的,讓她安心不少。她手撫在心口上緩著氣兒,探頭看了眼,馮氏正在賣最後一個籃子,笑眯眯給人找錢。她現在這副樣子是萬萬見不得馮氏的,阿梨拿了帕子出來擦了擦臉,又將頭髮上沾著的麵粉撲掉,尋了戶鋪子借了水洗手,等臉上又能重新掛上笑了,這才過去找。


  馮氏瞧見她身影,打量一會,嗔怪道,「怎的這麼晚才回來,裙子也皺了,面也沒有,你這是做什麼去了?」

  阿梨短促「啊」了一聲,攏攏頭髮,仰臉道,「我剛去的不巧,店裡夥計惹著了街上的地痞,那些人找茬呢,我躲閃不及,弄髒了衣裳。」

  「什麼地痞?」馮氏聽這話嚇壞了,忙上前將她從上至下摸了一遍問,「傷著了沒?」

  見她這樣,阿梨更不敢講實情,只搖頭道,「我沒事的,阿嬤,只是沒買著面了。」

  馮氏說,「都這時候了,還管什麼面不面的,快些回家洗個熱水澡,阿嬤再給你做些好吃的緩一緩,可別嚇著了。」

  阿梨求之不得,她上前拉住馮氏的腕子,又回頭看了眼,見沒人追上來,這才終於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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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梨心裡惦念著她的兔子,回去路上又拉著馮氏到河邊轉了圈,采了好些的苜宿草,等到進了家門時候,約莫著未時剛過。馮氏要她去房裡歇著,但阿梨哪有什麼困意,便趁著天頭還暖和著,抱著阿黃在院裡曬太陽。

  今日家裡沒什麼活計,馮氏也得清閒,去廂房裡搬出了兩把古舊的木搖椅到房檐下,與阿梨一人一把,仰倒著閒聊。這椅子實在是舊得不行了,坐上去時候吱吱呀呀的,撲面一股子木屑味,但晃晃悠悠的,倒是舒服的很。

  阿梨並著雙腿斜坐著,阿黃縮在她臂彎里,一雙長耳朵正好抵著她下頷,痒痒絨絨的。

  薛延回家時候,阿梨正半眯著眼聽馮氏講老輩的故事,她聲音溫溫和和的,自帶著歲月沉澱氣息,聽得阿梨半夢半醒,連薛延什麼時候站到她面前都不知道。

  馮氏笑著看他們一眼,起身拍拍衣上褶皺,說,「阿梨今日受了些驚,讓她歇著,你別擾她。」

  薛延問,「什麼驚?」

  馮氏說,「見著人打架了。」

  薛延頓了下,「燈市街?」

  馮氏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只轉身道,「我做飯去,咱家還差些小米麵,你今日回來得早,若是得空便去買些罷,做點棗糕吃,也能饞饞嘴兒。」

  薛延緊閉著唇躺進那椅子上,兩腿大叉著,眼裡冷冰冰的,也不知在想什麼。馮氏回頭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些後悔與薛延說這些,但話已出口,是怎麼也收不回來了,她嘆口氣,掀了帘子進屋去取了兩個雞蛋。

  燈市街是付六和侯才良的地盤,沒有人敢在那裡打架,而侯才良一向營給人一副儒雅穩重樣子,笑面虎一般,是不會動手的。阿梨撞見的,只會是付六,那人腦子裡像是缺了根弦兒,與薛延向來相看兩相厭,當初薛延與侯才良一起混的時候,兩人之間明爭暗鬥不少,前端時間甚至動上了刀棒,而後薛延便疏遠了那群人,與付六之間也再沒什麼交集。

  但薛延心裡知道,付六肯定還是恨著他的,恨到牙痒痒。

  阿梨還在旁邊睡著,懷裡阿黃含著她指尖輕咬慢啃,薛延眼尾掃過去,指頭戳戳它腮幫子,阿黃便就歪了脖子,轉而去咬他。

  日頭已經西斜,院裡金燦燦鍍上一層餘暉,薛延把指頭抽出來,另一隻手隨便擦了擦,接著把阿梨喚醒,「回屋睡去,一會天都黑了。」

  阿梨坐直身,還有些懵,薛延整整腰帶站起來,道,「睡傻了?」

  阿梨把含進嘴角的髮絲撥出去,訝然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薛延瞟她一眼,沒回答,抬腳往外走。

  阿梨抬眼看看天色,喚了句,「又幹什麼去?」

  薛延說,「買面。」

  阿梨鼓鼓嘴,「噢」了聲,也不再問,她把阿黃放到地上拍拍它小屁股,轉身去幫馮氏燒火。

  外頭,薛延推了門出去,沒走兩步,前面忽然衝過來個身影,正是白日時拉著付六的那個小弟。薛延以往對他頗有些照顧,兩人關係還算是不錯,現天都快黑了,見他這麼急三火四跑過來,薛延險些沒認出來,擰眉問,「順子?」

  那人撐著膝蓋喘粗氣,答了聲,「哎!四哥,是我。」

  薛延擰著眉,「你這是幹什麼?」

  順子額上滴滴答答往下淌著汗,道,「四哥,你把嫂子看好點,別讓她出門,付六今天氣壞了,我怕他腦子轉筋,做出的別的事兒來,咱們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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