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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 白 1

2024-09-06 14:50:11 作者: 蘇欲
  我叫蘇白。閱讀

  四歲的生日剛過沒多久,我媽蘇嫿就被迫嫁給了一個男人。

  從此,我多了一個姓——許。

  全名為「許蘇白」。

  我媽嫁的那個男人叫做許瑋,五官周正,身材很好,打扮也新潮,身家億萬,是許氏集團分公司的總經理,若干年後或將繼承所有資產,成為許氏集團的新董事長。

  當然,以上內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竟然是我親生父親。

  我一度好奇,既然我媽不喜歡我爸,不想嫁給他,為什麼還會選擇生下我?

  我媽不樂意提她跟我爸的事。

  所以,我直接去問我爸。

  我爸當時在書房翻看文件,粗略地跟我說,他跟我媽是自由戀愛,中間出了點事兒,所以分手了。

  還說,這麼多年過去,他怎麼也忘不了我媽,所以回來找她,跟她結婚。

  我打破砂鍋問到底:「什麼事兒?」

  我爸笑了笑,沒回答我,只是叫我離開時,記得帶上書房的門。

  等我稍微大一點,通過蛛絲馬跡,逐漸拼湊出了他們的往事——

  他倆的確是自由戀愛。

  只是我爸這人玩的花,早就背著我媽劈腿了。

  兩人分手後,我媽發現自己懷有身孕,第一時間想去打胎,但遭到了我外公的反對。

  拖到孕中期,我媽捨不得不要我,便安心養胎,把我生了下來。

  後來,許家跟蘇家的利益牽扯不清,我媽跟我成了棋子。

  許瑋這人,愛玩女人,也有很多孩子,只是他善於偽裝,沒被狗仔挖出黑料而已。

  明面上,我是他的獨子。

  實際上,我既不是他第一個孩子,也不是最後一個。但目前來說,我是他最優秀、最有潛力的那個孩子。

  於他而言,漂亮的女人和優秀的孩子,都是值得炫耀的附庸品。

  所以,他對才貌雙全的我媽,和聰明早慧的我,都還挺滿意的。

  只是滿意不代表他會收心,把心思放在家庭里。

  婚後,他跟我媽各過各的。

  我夾在中間。

  今天跟我媽學畫,聽她用詩意浪漫的言辭,講述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

  明天就跟著我爸出席宴會,聽一群人高談闊論,間或夾雜著幾聲男人之間心知肚明的壞笑。

  我爸和我媽的三觀見解大相逕庭。

  故此,得知他倆真談過一段時,我還挺詫異的。

  我經常把他倆對某件事的觀點看法,在他們之間傳來傳去的。樂得見他們借我之口,展開一輪又一輪精彩絕倫的唇槍舌戰。

  得益於他們在思想上的激烈碰撞,我比一般的孩子更早形成屬於自己的三觀,擁有一套屬於自己的為人處世的準則。

  這種情況,俗稱為「早熟」。

  我爸媽婚後第三年,我媽的「蛇屋」建好了。

  她帶我搬出我爸那套堪比酒店,一點「家」的味道都沒有的房產,住進了那個奇形怪狀的建築。


  她喜歡蛇,便在這裡大大方方地養起了蛇,還種了不少玫瑰花。

  我爸厭惡蛇,也不喜歡這座「蛇屋」,一年下來,基本只會在我媽和我生日當天,過來一趟,裝模作樣地意思意思。

  搬進這裡後,我偶爾會在小區散步時,見到余燈。

  那時,她還是一個會穿公主裙,扎兩條小辮的小姑娘。

  但她脾氣不好,傲慢無禮,還特別愛爆粗,也不知道那些粗口是跟誰學的。

  雖然我跟她同住一小區,但我們從未有過交集。

  直到上了小學,誤打誤撞地跟她同班,還和她成了同桌,她才盯上了我。

  她驕縱慣了,常常對我頤指氣使。

  不巧,我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懶得搭理她。

  我們相互對峙,僵持不下。

  余燈找了我前桌的一個男生,也就是喬陸。兩人想要合起伙來,給我一個教訓。

  哪知喬陸被我策反,我跟他一起設了個圈套,耍了她一頓。

  她氣得跳腳,向我下挑戰書。

  她是真的很認真地寫了一封挑戰書給我。

  轉頭我就交給了班主任。

  她被叫家長了,從辦公室回來就罵我小人。

  我冷淡地回她:「哦。」

  她被我這態度一激,更想找我麻煩。

  但我是個刺頭,不好對付,於是她決定先去對付喬陸。

  喬陸也不笨,果斷拉我下水。

  總之,我們仨相愛相殺,一路殺到了初中。

  余燈折騰累了,決定紆尊降貴,跟我和喬陸握手言和。

  我不愛跟人深交,一向獨來獨往,面對她遞出的那隻手,絲毫沒有想要握上去的欲望。

  可架不住喬陸是個大傻逼。

  他出其不意地拉起我的手,疊在他和余燈的手上,笑得燦爛又欠揍,大放豪言:

  「行!咱們和解!都說不打不相識,今後我們好好相處,共同進步!」

  我:「……」

  去他媽地好好相處,共同進步。

  我們莫名其妙地組成了三人幫。

  再後來,發展成了以我們三人為首的小團體。

  有一段時間,學校嚴查拉幫結派,禁止學生搞小群體。

  我們仨頂風作案,被抓了典型。

  可能是我成績太好,長勢也喜人,在一眾幼稚不成熟的同齡人里,顯得鶴立雞群,格格不入。

  於是乎,老師領導們把我當成了這個小團體的頭兒。

  天地良心,我是最無辜的那一個。

  余燈負責拉幫,喬陸負責結派,他倆狼狽為奸,沆瀣一氣。

  而我什麼都沒幹,只是點兒背,從小就認識了兩個人來瘋的傻逼,還跟他們住在同一小區。

  就拉幫結派一事,我被叫家長了。

  我很討厭被叫家長。

  在我讀小學時,經常有初中部的人堵在學校外的小巷子裡,找低年級的學生收保護費。


  不知該說是我不幸,還是他們不幸,反正,他們收保護費收到了我頭上,被我給打進醫院了。

  然後,我擁有了人生第一次被叫家長的經歷。

  我爸媽都不是普通人。

  當時的班主任一則簡訊發出去,竟把平日裡忙得腳不沾地的兩人,都給叫到了學校。

  托我爸媽的福,本來就與眾不同的我,更是備受矚目,小小年紀,就成了校園風雲人物。

  同學們議論我,老師家長們也議論我。

  剛開始我不勝其煩,好幾次差點跟人動手打起來。

  後來我就麻木了。

  就算大家不敢當著我的面說我的事,我也管不到人家私底下是怎麼說的。

  管不到,那就不管了。

  但我還是討厭被叫家長。

  自初中第二次被叫家長,再次成為老師同學們眼中的風雲人物後,我開始思考離群索居的可能性。

  上了中學,大家討論的點,就不再局限於家庭背景。

  中學生正處在情竇初開,自我意識強烈的叛逆期。

  打小就有不少女孩子向我表達好感,到了青春期,給我送情書,跟我告白的女生更是數不勝數。

  在枯燥乏味的學習生活中,哪怕是微不足道、子虛烏有的風言風語,都能添油加醋,傳得沸沸揚揚。

  在口耳相傳間,我成了一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家裡特有錢、隔三差五就挑事的紈絝子弟,簡稱「渣男」。

  離譜吧?是挺離譜的,還很搞笑。

  為了保持優秀,將來順利繼承家產,也為了不被叫家長,我安分守己,殫精竭慮,除了平日裡的課業,私底下還有很多培訓,哪來的時間當渣男?

  我試圖挽回清譽。

  奈何余燈跟喬陸看熱鬧不嫌事大,總拆我的台。

  久而久之,「花花公子」的標籤再難以從我身上撕下來。

  在十四歲這年,我媽發生了意外。

  聽到噩耗的瞬間,我恍惚了一瞬,以為自己在做夢。

  我媽好端端一個大活人,怎麼突然間就遭遇空難,屍骨無存了?

  都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他們不顧我的反對,執意給她舉辦葬禮,我也不信我媽走了。

  葬禮當天,我沒哭。

  出乎意料的是,我爸哭了。

  沒哭得多厲害,但他的眼眶確確實實是紅的,眼底還蓄著一層淺淺的淚水。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鱷魚的眼淚。

  後來他跟我說,世間難覓真情,儘管他惹了一身風流債,但在某段不可追回的時光里,他的確跟我媽有過真愛。

  他的話,我從來都只信一半。

  所以我只信了他一身風流債這事兒。

  連後事都料理完了,便沒什麼人會再去尋我媽的遺骸了。

  可我不死心,花錢花時間花精力,都要去找。

  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余燈她爸也出事了。


  她爸媽本來就不常陪伴她,現在她爸一走,她更覺孤獨。

  她家聘請的傭人都是到點下班就走的。

  有一回,她獨自在家,差點被人綁架。

  自那之後,她身邊總要有熟人陪著,才能有點安全感。

  說白了,她就是粘人。

  因為害怕我家的蛇,所以那段時間,她住進了喬陸家裡,還慫恿我也一塊兒過去住。

  我被她鬧得煩了,就去喬陸家裡住了幾天。

  喬陸有個妹妹,叫做喬樂安。

  小我們八九歲,白白軟軟的,總愛跟在我們身後,「哥哥」「姐姐」地叫著,活潑機靈,很討人喜歡。

  比我那些同父異母,將來可能會和我爭家產的妹妹們,要可愛許多。

  在喬陸家暫住的那幾天,我漸漸發現了余燈的不對勁。

  她似乎……對我有好感?

  我不敢確定。

  因為我還瞧出了點別的端倪。

  我跟她說:「余燈,別老是揪你前桌那女生的頭髮,這樣會讓她感到困擾。」

  余燈當時怔住了,撂下一句「要你多管閒事」,就一甩辮子,下樓去飯廳吃飯。

  那次之後,過了一個月,余燈剪了一頭短碎發,把裙子都收了起來。

  又過了一個月,中考結束當晚,我們仨走進一家文身店。

  我在脖頸上文了個蛇纏玫瑰的圖案。

  余燈在後背文了「YD」這兩個字母。

  喬陸笑她的文身看著像是「*盪」的拼音首字母,結果被余燈猛踹一腳,從沙發上翻下來。

  從文身店出來,我們去超市買酒,聚在一起喝酒看球賽。

  余燈喝多了,跟我們說,她談戀愛了,跟一個女孩子。

  喬陸以為自己出現幻聽,要她再說一遍。

  余燈默然喝酒。

  她的初戀很短暫,捱不過一個暑假。

  這在我的預料之內。

  余燈是個沒什麼耐性的人,新鮮感來勢洶洶,往往去得也快。

  就在這個暑假,喬樂安因為腦瘤,做了開顱手術。

  我們三個都陪她剃了光頭。

  或許就是因為這一個光頭,高中的開學典禮上,作為新生代表的我,再次成為了焦點。

  畢竟,我深知我演講的內容,遠沒有我的光頭那麼「驚艷」世人。

  後來,有人問我,我脖子上的文身是什麼。

  我才知道,原來他們的關注點,除了我光溜溜的頭頂,還有我的文身。

  再後來,與我相關的傳聞,越來越多,越來越離譜。

  根本沒人把我那句「希望大家可以心無旁騖,專注學習」放在心上。

  因為中考時,喬陸和余燈這兩頭豬都睡過了頭,錯過了一場考試,所以他們這對「難兄難弟」沒能考上荷宿中學。

  只是一場中考而已,讓他們復讀也不太合適。

  於是,他倆一合計,去了一所普通高中。

  好不容易擺脫了這倆傻逼,照理來說,我應該高興得恨不得放鞭炮慶祝才對。

  但他倆一聲「哥」,就把我給拉了回去。

  好歹是這麼多年的兄弟,我不忍心看他們爛在普通高中里,想法子給他們開小灶。

  關於我的高中生活,或許在其他人看來,獲獎無數,風光無限。

  可於我而言,單調乏味,每天不是在學習,就是在參加各種各樣的活動、競賽,以及宴席聚會。

  我是個比較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不太關心周邊的人和事,除了幾個算是同一圈子裡的狐朋狗友,對其他同學的關注度幾乎為零。

  懷揣好奇來窺視我的人很多,向我表明心意的人也很多。

  在這些「很多」里,雲棲久太過渺小,不顯眼。

  是以,我根本沒察覺到,在那段匆匆忙忙的時光里,我早已無數次邂逅許瑋所說的「世間難覓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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