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會,陸澤的郵箱終於收到了郵件提醒,是環城廣場管理部門發過來的監控。
陸澤點開監控視頻,把溫羨瑤在監控中的錄像仔細地看了一遍,溫羨瑤上午在展館時情緒還是好的,中途上了個廁所,和一個穿著背帶褲的學生打扮的女生聊了幾句,之後再回到展廳後,和聞怡說了幾句話,然後去展廳的休息室休息。
休息室里沒有監控,陸澤不知道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再之後溫羨瑤便離開了。
監控視頻的監控不高清,陸澤看不清溫羨瑤臉上具體的表情,從她的活動軌跡看,似乎沒有什麼問題。
聞怡說畫展賣得也不算差,陸澤下午去畫展的時候,看到不少人在展廳里,有中國人,還有一些外國人,有個外國人似乎很喜歡溫羨瑤的畫,在展廳里認真地看了許久。
那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陸澤望著監控視頻,陷入沉思。
陸澤離開家之後,溫羨瑤也待不下去了。
她還是高估自己了,她以為她可以繼續演戲,來拿到陸澤和向杉在一起的證據,可是真站在陸澤面前的時候,溫羨瑤一分鐘也演不下去。
她從來不是個能很好控制自己情緒的人,她也不想為難自己在陸澤面前虛與委蛇了,溫羨瑤簡單收拾了下東西,打算先回自己家。
她和陸澤結婚之前自己住的那套房子還在閒置,她想待在那裡理理思緒。
溫羨瑤起身,簡單收拾了些東西,直接到車庫取車,開了自己的法拉利離開。
當回到熟悉卻陌生的房子以後,溫羨瑤站在門口看了一會。
家裡有些亂,有些雜物堆積在地上,房子基本是空的,畫具和珍藏的酒她都早已經搬到陸澤那邊去了,這邊沒什麼也沒剩,只有她的床還是完整的。
溫羨瑤覺得心累,她外套也沒脫,直接走進臥室,上了床。
她躺在床上,看了會天花板,慢慢地,她把自己蜷縮成一個小小的、安全的姿勢,像是個小刺蝟一樣。
她現在應該去尋找辦法抗爭陸澤,可是現在她沒力氣去想了。
先睡一覺吧。
睡醒了,可能一切都好了。
晚上8點,溫羨瑤是被聞怡的電話吵醒的。
那時候溫羨瑤正在做夢,夢裡的場景是高中上課的教室,而她和陸澤在高中的教室里接吻,穿著校服的清俊少年,眉骨好看得讓人心跳加速,他把她壓在桌子上,手輕扣住她的手,兩個人鼻尖貼著鼻尖,他黑眸里的愛意和**似乎要溢出來一樣,他低頭,溫柔又兇猛地吻她。
她的呼吸仿佛碎掉了,在他的攻勢下沉沉浮浮,吻的過程中,溫羨瑤總覺得有人在偷看他們,她迷濛著眼往外看,就看到教室外——向杉的臉。
向杉正在教室後窗偷看他們,她的臉色蒼白,眸子裡閃過濃濃的嫉妒和狠毒。
幾乎是瞬間從夢中驚醒。
溫羨瑤額頭上都是冷汗,夢裡向杉出現的剎那,好好的愛情動作片突然變成了恐怖片。
床邊的手機還在響,溫羨瑤擦了擦冷汗,呼了一口氣,調整完自己紊亂的呼吸後,接起電話:「餵?」
因為那個破夢,溫羨瑤的語氣極差。
聞怡聽出她語氣不好,猶豫了會:「你中午走的時候好像很難受,現在好點了嗎?」
「恩,有什麼事麼?」
睡了一覺後,溫羨瑤現在已經能接受陸澤和向杉搞在一起的事實,甚至還打算一會就聯繫私家偵探找證據。他們想報復她,她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聞怡頓了下:「那我有件事要和你說,今天晚上有人聯繫我,說你那幅《愛與痛》抄襲,我看了一眼原畫,你老實和我說,你抄襲了麼?」
抄襲?
溫羨瑤只覺得不可思議:「我抄什麼襲?你覺得我已經缺錢到需要抄襲賣畫的程度了嗎?我家還沒破產呢吧。」
聞怡語氣無奈:「我知道你不差畫畫掙得這點錢,但是你那幅《愛與痛》實在風格奇怪,不像是你能畫出來的畫,你是不是創作過程中受到別人畫的影響了,原畫的作者是一個叫安佑的畫師,也算小有名氣,你可能無意間看到了他的畫……」
「我只說一遍,我沒聽過安佑的這個名字,也沒有受到任何人影響。」溫羨瑤一字一頓。
聞怡還在繼續:「但這幅畫和你的畫,真的有些神似,對方的畫還是去年畫的,如果你真的受影響了,私下道個歉,對方也就算了,不需要你賠償。」
溫羨瑤聽著聞怡的話,突然問了一句:「聞怡,我們合作多久了?」
「……有兩年了。」
「那你還不夠了解我麼?我說沒做過的事,就是沒做過。」話落,溫羨瑤直接掛了電話。
聞怡也有些難辦,安佑那邊聯繫到了她,要求給出合理的解釋。聞怡仔細對照過畫,有六分相似,時間上是對方先畫的,這幅畫又和溫羨瑤以往的風格完全不一樣,聞怡難免會懷疑。
溫羨瑤這邊拒不合作,聞怡只能給陸澤打了電話,陸澤聽說溫羨瑤可能抄襲後,只是語氣溫和地問了一句:「你們工作室還有其他助理麼?」
「什麼?」聞怡有些沒反應過來。
「我在考慮給瑤瑤換一個。」
……和溫羨瑤直來直去的火氣相比,陸澤這種溫和又嘲諷的語調更殺人於無形之中。
聞怡和陸澤接觸的不多,在聞怡眼裡,陸澤是個溫柔又善解人意的總裁,說話彬彬有禮,容貌清雋斯文,待人也很禮貌,這次他語氣里的諷刺讓聞怡覺得意外。
但聞怡腦海里浮現出陸澤俊秀的臉時,她又潛意識裡覺得陸澤應該是個很好說話的人,這次陸澤可能只是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又想護妻才會這樣。
所以,聞怡也沒太把他當成上位者看:「陸總,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希望您還是重視一下這件事。溫羨瑤那邊不肯合作,希望您能多和她交涉一下。」
聞怡想起來中午臨走之前,溫羨瑤臉色那麼難看,是因為隔壁展是向杉的展,聞怡便好心提點了一句:「另外,陸總,希望您下次設展的時候儘量注意一點,不要把杉木工作室的展安排在隔壁展廳了,溫羨瑤和向杉不對付,中午她知道隔壁是杉木工作室時,臉色都變了。您作為男人可能不覺得有什麼,女人很重視這些細節的,尤其是環城廣場是您公司旗下的產業……」
陸澤沉默三秒,只問了一句:「你說誰和溫羨瑤不對付?」
「向杉。」
向杉,名字有些耳熟,好像是杉木工作室的負責人。
杉木工作室那邊給了他一個徽章,還說是木三送來的。而杉,拆開來看便是木三。
陸澤似乎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這邊,溫羨瑤掛了電話以後,還是覺得胸悶氣短,她今天一天遇到的全是糟心事。
從下午的向杉到晚上的抄襲,仿佛人生被按下了什麼錯誤的開關,厄運一起來了,壞事不是一件一件的,只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紛沓而來。
溫羨瑤可以確信自己沒有抄襲,她的《愛與痛》這幅畫,靈感完全來自陸澤的那雙眼睛。
說實話,不同畫之間靈感相撞的可能性也不算小,一般畫家看到和自己的畫有幾分相似時,大多會覺得是偶然和巧合。
而這次對方這麼強硬且迅速地找過來,還語氣確定地認為她抄襲,似乎是故意安排好的一樣。
是想碰瓷她麼?
她想了想,打開微博,想去搜一下安佑,溫羨瑤之前壓根沒有聽過這個人,不知道聞怡口裡的「小有名氣」,是有多小。
溫羨瑤有兩個微博號,一個是追星小號,一個是她畫油畫的認證號,她畫油畫的藝名是淺瑤,認證號的微博暱稱便是她的藝名。當初聞怡逼她認證的,原本想草草人設之類的,但因為溫羨瑤懶得弄,便擱置了。
許久沒切換過來這個號,溫羨瑤一上號,先收到了無數條艾特和私信謾罵。
她沒管私信,直接點進艾特她的那條微博里,是安佑本人發的,語句禮貌卻堅定,希望她能給出一個合適的解釋。
那條微博的圖片下面有安佑的那副原畫,他的畫偏抽象一點,似乎是一個虛幻的小怪物,也有一雙這樣的眼睛,掙扎又痛苦,悲傷又奢求溫暖。
乍一看上去,似乎是有那麼些相似。
但溫羨瑤知道自己沒做,所以她也毫不心虛,她直接在這條微博下面評論:「您好,如果您懷疑我抄襲,請直接起訴我,讓法律來評斷。」
發完這條評論之後,溫羨瑤的私信立刻炸了。
安佑確實是小有名氣,微博粉絲有70萬,一看溫羨瑤這個語氣,那些粉絲們都坐不住了,紛紛過來私信溫羨瑤。
溫羨瑤查看個人頁面的時候,手一不小心點錯了,便看到了安佑某個粉絲的私信,那個人微博暱稱是#每天都在恰檸檬#,暱稱很可愛,說出來的話卻句句難聽。
【每天都在恰檸檬:你個bitch要不要臉,抄我們安佑大大的畫,還恬不知恥地去我們大大那裡留言,你死了,今天就原地去世。】
【每天都在恰檸檬:不敢回復嗎?做賊心虛嗎?你媽有沒有教過你別抄襲別人的東西,不會畫畫就別畫,掙這些髒錢真nm噁心。】
……
溫羨瑤好歹追過星,飯圈很亂,每天都在撕逼,耳濡目染之下,溫羨瑤也知道怎麼罵人,平日裡名媛的教養讓她不說髒話,可是現在她看到這些實在沒忍住,回了一句:「說話這麼髒,你媽沒教你少當鍵盤俠麼?」
說完這句,她關了手機屏幕,不想再看這些。
過了一會,溫羨瑤還是忍不住想看安佑回沒回復她,她又打開手機,她沒關注安佑,每次都要搜索他的名字才能點進他的主頁,這次她搜索完了之後,實時的第一條消息卻是剛才那個#每天都在恰檸檬#發的。
【每天都在恰檸檬:看我找到了什麼好東西!淺瑤畫展的現場照片,淺瑤長得又是被很多人睡過的婊.子模樣,最好今天就去世,我送你上路,一路走好,我會記得給你燒紙的。圖片.jpg】
那張圖片,赫然是溫羨瑤被p的遺照。
黑白色的照片,她的眼睛還在流血,模樣可怖而血腥。
而這張照片的本人,就是她自己。
溫羨瑤看到這張照片時,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她下意識地尖叫出聲,直接把手機扔了出去,手機砸在地上,有玻璃碎掉的聲音。
溫羨瑤顧不上去撿,她整個人都嚇得有些發抖。
之前追星的時候,粉絲之間罵起來的時候,也不是沒見過明星的遺照,可那都是別人,真落到了自己身上時,才切身體會那份驚懼。
溫羨瑤不敢再把手機撿起來,她剛睡醒就接了聞怡的電話,沒來得及開燈,現在屋子裡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這份黑暗加劇了她內心的恐慌。
溫羨瑤控制自己不去想,可是腦海里還是剛剛的遺照,她覺得害怕,也不敢再一個人待在屋子裡,想往外跑。
客廳里也沒開燈,一片漆黑,溫羨瑤往外走的時候太過匆忙,走路間不知道撞到了什麼,直接被絆倒了。
她重重摔在地上,地上有柔軟的羊毛地毯,緩衝了她摔倒時與地面的接觸,可她還是覺得膝蓋好痛。
不止膝蓋痛,哪裡都好痛。
溫羨瑤被摔得趴在地上,她的臉埋在地毯里,平日裡她肯定會覺得很髒,可是現在,她趴在地上,久久沒有動。
下午知道了陸澤和向杉的事,她又憤怒又難過,現在好不容易情緒平靜了些,又被剛剛的遺照嚇到了。
害怕、憤怒、無助、難過……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溫羨瑤這一瞬間,忽然就崩潰了。
她眼梢泛紅,嘴角向下彎成無助的弧度,積攢的情緒再控制不住,她的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了出來,溫羨瑤難受得哭出了聲:「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
「我沒有抄襲,也沒有把陸澤怎麼樣,為什麼全是我的錯……」
陸澤來到門前的時候,聽到的就是屋內溫羨瑤的抽泣聲,一聲又一聲,無助又難過,像是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一樣。
小孩子才會這樣哭,她的情緒有多崩潰,才會哭成這樣。
陸澤的心像被針扎了一樣,綿綿密密地疼。
是他的錯,他平日裡那麼謹小慎微的人,卻也沒注意到向杉這個細節,讓溫羨瑤白白受了委屈。
他有溫羨瑤家的鑰匙,他低頭,把鑰匙插進鎖里,一扭,門便開了。
客廳里是一片黑暗,入門的牆邊有燈光開關,陸澤抬手將燈打開,一片晝亮之後,陸澤便看到了摔在地上的溫羨瑤。
她眼圈通紅,長發雜亂地披散在肩頭,水眸里泛著淚光,眼睛微腫,模樣狼狽不堪,此時她似乎是不適應突然起來的光線,她抬起手來擋著眼睛,她的聲音警惕而帶著慌亂:「誰!」
陸澤看清她的模樣後,瞳孔微縮。
他二話不說,走到溫羨瑤身前,攔腰橫抱起了她。
溫羨瑤這才看清了是陸澤,她在他懷裡用力掙扎,她的小腿懸在空中,只得兩手推拒他的胸膛:「你滾!我不想見到你!你是來看我笑話的麼,你的目的要達到了吧,和向杉一起報復我,我恨你……」
之前,溫羨瑤還想著找證據,可現在這個時刻,溫羨瑤不想再裝了。
這種需要心機的東西根本不適合她,她太累了。
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這才是她啊。
陸澤聽清了那句「和向杉一起報復我」,動作停頓了一下。
他以為,溫羨瑤委屈的是他讓她的死對頭進駐了環城廣場,還在她的展廳隔壁設展,現在看來,似乎不止如此。
她好像誤會了更多。
陸澤單手按住她的背,把她往自己懷裡按,免得她掙扎間摔下去,他橫抱著她往沙發的方向走,低聲解釋:「你可能不知道,我今天才知道向杉是誰。」
這是實話,在這之前,他從未注意過向杉,更不知道木三就是向杉。而即使是木三,他和她有限的交集,也只有那幾封郵件而已。
溫羨瑤掙扎不過她,她儘量和他保持距離,不想碰到他的身體,她說話間止不住地哽咽:「你現在還想騙我麼?我什麼都知道了,你之前回國就是想報復我,她就是你的情人吧,真噁心,你碰了她還要來碰我,你髒不髒。你和我商業聯姻是為了今天吧?看我狼狽不堪,看我被人污衊,這樣來報復我,可以,論心機和狠心,我都比不過你,是我輸了。」
溫羨瑤想起他剛剛說的那句「我今天才知道向杉是誰」,更覺得荒謬,都到現在了,陸澤還把她當傻子麼。
她越想越難受,眼圈發紅,眼裡帶著恨意瞪他:「你說你不認識向杉,那你為什麼和我商業聯姻?不就是為了之後拿走我家產業,讓我一無所有麼?你能不能別再裝了,累不累?我真的夠了,你這樣演有意思麼。」
你這樣演有意思麼。
沒意思。
他早就不想演了。
已經走到了沙發邊,陸澤俯身把她輕輕放在沙發上,他伸出手把她額邊的碎發輕柔地掖到耳後,就這個動作,溫羨瑤都往後退,她的眼神和身體全是對他的排斥和抗拒。
陸澤的眸子暗了暗,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啞得厲害:「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要和你商業聯姻麼,我現在告訴你。」
——「因為,我還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
終於到了這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