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無咎讓人仔細把坤寧宮搜查了一番,卻一無所獲。閱讀他百思不得其解,問葉蓁蓁道:「你和素月可是同時在別處碰過什麼東西?」
葉蓁蓁想了想,搖頭道:「沒有。」
紀無咎轉頭又問素月:「坤寧宮可還有人如你們這般?」
這時,站在一旁的素風答道:「回皇上,奴婢也有些這樣的症狀,但是比素月姐姐輕微,旁的人都沒有。」
「你也這樣大概是因為同樣會出入皇后的暖閣,只不過不如素月如此頻繁。也就是說,」紀無咎對著葉蓁蓁總結,「若是有人下毒,一定是下在你房內。」
葉蓁蓁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只不過王有才他們都快把我那臥房拆了,也未發覺什麼不妥的地方。」
幾人正疑惑著,外頭鐵太醫來給葉蓁蓁請脈了。葉蓁蓁自昨日搬來乾清宮,已隔了一天多,她自己覺得身上有了力氣,頭腦也清醒。果然,鐵太醫看罷,說道:「娘娘好了許多,再過一兩日,便無大礙了。」又給素月看了看,也是如此。
雖然如此,坤寧宮還是不能回。
鐵太醫增減了藥材和劑量,重新開了個方子,囑咐好素月。他提著藥箱離開,剛走到門口,又轉了回來:「微臣斗膽,敢問皇上,這炭盆里燃的可是海里香木?」
紀無咎答道:「正是,你也認得?」
「坤寧宮也燃這種炭嗎?」
「對。」
鐵太醫摸著鬍子,自言自語道:「原來如此。」
「你可是看出了什麼?」
「回皇上,這海里香木是南洋特產,太醫院收集過一些,因為無甚藥性,所以並不引人注意。但是它有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只有當地人熟知,我中土之人知之甚少。微臣也是偶然聽呂宋來的朋友提起過。」
「哦?是什麼?」
鐵太醫未答,反而問道:「微臣記得皇后娘娘的臥房之中有一盆水仙,它可還在?」
素月答道:「還在呢,一直開著。」
「這就是了。海里香木燃燒時產生的香氣會與水仙的香氣起反應,形成一種毒氣,人吸久了,便會現出倦怠體乏的症狀,從脈象上看也看不出是中毒,反而有些像是驚嚇過度。皇后娘娘此次鳳體生恙,想必就是誤把燃燒的海里香木與水仙花放在一處的緣故。」
一番話說得眾人恍然大悟。
重賞過鐵太醫,紀無咎屏退左右,把葉蓁蓁拉入懷中,嘆了口氣說道:「蓁蓁,讓你受苦了。」他這次對葉蓁蓁產生了很直接的愧疚之情,因為那海里香是他給她的,她明明不想要,他硬是勸她收下了。
而且,這些日子他也看明白了。後宮之中每一個女人都裝得一手柔弱,其實害起人來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反倒是葉蓁蓁,看起來有些驕橫,與「柔弱」一詞半分關係搭不上,但實際上,她比誰都心軟。被人算計了這麼多回,她也沒弄出一條人命,不是她不能,而是她不願。許才人心計歹毒,她明明有機會斬草除根,到頭來也只是幫她褪褪毛而已。
紀無咎忽然就有些心疼葉蓁蓁。其實這個女人,真的不適合待在皇宮裡。
這時,葉蓁蓁說道:「皇上,這次連您都被算計在裡頭了。」
可不是嗎,海里香是紀無咎主動向太后要的,又是紀無咎主動給葉蓁蓁的。他自己用了幾天覺得挺好,就以為它只是尋常香木,卻沒料到,太后早早地下了扣兒。
「母后母后,你為何苦苦緊逼?」紀無咎無奈嘆道,他輕輕摩挲著葉蓁蓁的臉頰,「蓁蓁,這次不能再讓你受委屈了,朕要給你討個公道。」
「不,」葉蓁蓁搖頭,「皇上,我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哦?」
「海里香的這個特點太過偏門,整個太醫院大概也只有鐵太醫知道,那麼太后娘娘到底是從何得知?這是其一;其二,能夠一步一步算計得這麼准,把您和我都玩兒了,而且玩兒的是願者上鉤,讓我吃了虧也只能往肚子裡咽……說句不中聽的,」葉蓁蓁抬眼看紀無咎,「這樣的手段,太后未必會有。」
她說得已經很中聽了,這樣的手段,太后八輩子也不會有。
所以說,這件事有太后的參與,但肯定有更厲害的人物在出謀劃策。
紀無咎是何等聰明之人,方才是太過著急才沒細想,現下被葉蓁蓁這麼一說,他轉眼間已想了個通透,微一沉思,說道:「這種事情應該只有呂宋來的人知道。」
「皇宮之中可有在呂宋長大的人?」
「有。朕登基那年,呂宋進貢了十二名美女,朕留下兩名,餘下的賞給了底下的官員。」
葉蓁蓁聽他如此說,立刻覺得找出了問題所在:「留下的兩人是誰?」
葉蓁蓁挺無語的,這人連自己的女人都記不清楚。
其實這也不能怪紀無咎,番邦異國進貢的美女有不少,他自己常常只留下一兩個意思意思,往後宮裡一放,也就沒了下文。他本身不是個好色之人,對待女人也沒太多獵奇的心思。更何況,他記得那兩個呂宋美女長得黑黑瘦瘦的,一點也不符合他的口味,所以他一次也沒臨幸過。
於是紀無咎叫來了馮有德。
「皇上,兩個美女都姓安,封了選侍,其中一個當年因思念故鄉鬱鬱寡歡而死,另一個現如今已升了才人,居住在搖光閣偏殿。」馮有德答道。
葉蓁蓁聽罷,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是個苦命的人。」
紀無咎當下讓人帶來了安才人,沉著臉道:「你若不想背上個謀害皇后的罪名而死無全屍,便從實招來。海里香的事情,你曾對哪些人提起過?」
安才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嚇得跪倒在地,不敢說話,看看紀無咎,又看看葉蓁蓁。
葉蓁蓁和顏悅色道:「有人把海里香和水仙花放在一起害本宮,本宮知道不是你。你只需要告訴皇上和本宮,此事到底還有何人知道。如若不說,本宮也保不了你。」
「回皇上,皇后娘娘,是……是賢妃娘娘,」安才人一聽就知道自己攤上事兒了,流著眼淚說道,「臣妾久居搖光閣,和旁人都不熟悉,平時也無人做伴。賢妃娘娘入宮之後,來過搖光閣幾次,陪臣妾說了幾回話,臣妾便把家鄉的風土人情與賢妃娘娘說了一些。臣妾十分確定,海里香一事,臣妾只和賢妃說過。」
葉蓁蓁聽罷,笑道:「這個賢妃倒是會做人。」後宮之中,無論上下高低,哪一個都被她哄得好好的,誰人不贊她一聲賢淑。
紀無咎臉上隱現怒氣:「果然是她!」
葉蓁蓁讓素月把安才人送出去,叮囑她此事不要向旁人提起。之後她回過頭一看紀無咎,發現他臉色不太好,有些疲憊,又有些失望。葉蓁蓁很能理解現在紀無咎的心情,賢妃本來就討人喜歡,又是方秀清的女兒,平常還是一副超凡脫塵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模樣,現在卻發現她是工於心計的蛇蠍美人,一般男人大概都受不了。
紀無咎看向葉蓁蓁的目光中含著歉然:「蓁蓁,這次你想怎樣對她,朕都會幫你。」
「我能怎樣對她?」葉蓁蓁反問。這個連環計,賢妃實在做得巧妙,完全是不著痕跡地引人上鉤,這樣一來她就早早地把自己摘出去了,不留任何證據。而且,就算事發,有太后在前面擋著,也傷不到她分毫。
葉蓁蓁都有點佩服賢妃了,如此漂亮的局,環環相扣,她自問若是她自己,也未必想得出來。只不過這女人算來算去,也算不到她葉蓁蓁天生不敬鬼神,更算不到鐵太醫竟然已偶然得知了海里香的特性。所以說,人算不如天算。
不管怎麼說,這次賢妃輕輕鬆鬆全身而退,她葉蓁蓁只能將就吃個啞巴虧。
然而葉蓁蓁打算將就,紀無咎卻不打算。男人都是有尊嚴的,作為皇帝,尊嚴更是碰都不能碰。這下可好,他親媽和他小老婆聯手利用他來害他大老婆,不僅差點害死葉蓁蓁,還讓他在自己女人面前跌份兒,是可忍,孰不可忍!
定罪需要證據那是別人的原則,他是皇帝,有什麼是他不能做的?要是玩兒算計人的,他紀無咎連葉修名和方秀清那兩個老奸巨猾的狐狸都不怵,還怕深宮中的兩個婦人不成?
太后是朕的親娘又怎樣?朕動不了你,朕可以噁心你。你千方百計地想要害死皇后,不就是因為她姓葉嗎?
第二天,葉沐芳起程去山東時,皇帝陛下突然帶著一隊侍衛浩浩蕩蕩地前來送行,把葉沐芳嚇了一跳,其他在場的工部官員也是受寵若驚得緊。要知道所有六部里,工部算是存在感最弱的一個部,既不像吏部那樣控制著官員任命大權,又不像戶部那樣掌管天下的人口錢糧,也沒有兵部左右軍隊的力量,甚至不像禮部那樣可以頻繁地和皇室接觸,有機會討好聖上。總之,這是一個要權沒權、要錢沒錢的部門。葉沐芳被他爺爺丟在工部,也是因為葉家的勢力需要往工部伸,另一個原因就是他本人確實對工程修建之類的東西感興趣,所以雖然苦累,倒也甘之如飴。
紀無咎當場把工部官員們大誇特夸,把好些個官員感動得直滾眼淚。
不僅如此,紀無咎還把自己的一隊十二個親兵給了葉沐芳,聲稱要保他葉沐芳毫髮無損。許多人聽到這裡,紛紛在心裡翻白眼,葉二爺一個修河的,又是葉修名的孫子,誰會閒得沒事兒害他?
送走了葉沐芳,紀無咎又順路去了趟葉府,給自己的老師拜了個年,賞了他不少東西。葉修名對紀無咎突然而來的熱情不大適應,腦子裡一下子蹦出許多很不友好的詞,這些詞最終匯成一句話:終於要動手了嗎……
紀無咎還不知道自己這一番親切的安撫給葉修名留下了怎樣的陰影。總之,他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葉府,回到皇宮。
太后果然很快就知道了今天的事情。紀無咎在慈寧宮裡面色平靜地看著太后生氣時幾近扭曲的面龐,心想總這樣也不是辦法,要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至於賢妃嗎,呵呵……
當天,皇后娘娘因驚嚇過度而一病不起的消息傳遍整個後宮。太后以為紀無咎是因為葉蓁蓁生病才去安撫葉家,於是心情稍稍好了一些,然而很快她就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因為,紀無咎竟然想讓賢妃去靜香庵帶髮修行一段時間,給皇后娘娘祈福!
修行不就是出家嗎,雖然是帶發,但也是出家啊。好端端一個妃子給弄去尼姑庵修行,搞不好一輩子就翻身無望了。
太后氣得五臟亂顫,但又無法反駁紀無咎。因為賢妃平素就塑造了一個積德向善敬事佛祖的良好形象,這下好了,皇上想從妃子裡挑個能親近佛祖的人給皇后祈福,不挑她挑誰?
不管怎麼說,一個是皇后,一個是妃子,皇后有個什麼好歹,讓你妃子幹嗎你就得幹嗎。
賢妃這回是真的怕了,她沒想到紀無咎竟然絕情至此。礙於賢淑的習慣,她又不好撒潑打滾耍無賴,只能在紀無咎面前一個勁兒地默默垂淚,裝出一副十分捨不得皇上的心碎模樣,不說去也不說不去,只希望紀無咎一時心軟,收回聖意。
紀無咎看起來果然心軟了,他說:「朕勸你還是先去躲一躲吧,皇后的意思,是希望你把頭髮也剃光了,這樣才顯得心誠。」
賢妃知道皇后對於給人脫毛有一種變態的喜好,所以不敢再猶豫,趕緊打點行裝去了靜香庵。
自從賢妃去了靜香庵,皇后娘娘果真大好了。滿皇宮的人無不誇讚賢妃娘娘精誠所至,感動了佛祖。賢妃聽說之後幾乎吐血,恨不得弄個葉蓁蓁的小人兒來扎一紮。
且說紀無咎,對於葉蓁蓁的怪病從未放棄治療。不過他現在打算糾正一下之前的思路:在男女房事上,最有發言權的人並不一定是太醫,而應該是……
於是他又光顧了翠芳樓。
大概是過年的緣故,男人們都出來找樂子了,所以翠芳樓的生意很好。人一多了,難免遇上熟人,紀無咎眼力好,看到某個品級不低的官員,在對方未發現自己時及時抓起桌上的茶壺擋住了臉。他也知道,身為天子,逛花樓實在不大光彩。
馮有德皺眉無語。
作為聖上的貼身大太監,可以說馮有德出現在哪裡就代表著紀無咎出現在哪裡,所以……皇上您就別遮著了……
那官員從馮有德的眼神中微妙地讀懂了他的意思,趕緊迴避,閃進一個包間。
紀無咎讓老鴇迅速開了個雅間,把紅雲喚了上來。紅雲扭著腰款款地走進來,給紀無咎倒了杯茶,調笑道:「紀公子,您來了?可是想奴家了?」
紀無咎被調戲多了也就習慣了,悶頭不語,端過茶來想要潤潤嗓子,然而一低頭,看到茶杯內壁畫著一幅春宮圖。紀無咎頓時一陣倒胃口,遠遠地把茶推開。
紅雲立刻讓人重新換了茶來,笑道:「紀公子這次找奴家來可是又有什麼疑問?」
紀無咎有點不好意思。有些話,跟大夫說起來很坦然,和個女人一說,就有些彆扭。雖如此,他還是遮遮掩掩地說了,然後充滿期待地看著紅雲。
紅雲聽他講完,便說道:「我當是什麼大事,原來就是這個?紀公子,您夫人這哪裡是病,她啊,是心裡頭乾淨。」
「何解?」
「這個,公子,我要先冒昧地問您一句,您家裡除了尊夫人,是不是還有些別的姬妾?」
紀無咎點了點頭。
「有多少?」
「大概……幾十個吧。」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不能罵人不能罵人,紅雲一個勁兒地給自己做思想工作,這是財神爺,這他娘的是財神爺,不能罵!
紀無咎見紅雲神色有異,便問道:「她……與此有關?」
「有大關係!」紅雲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公子啊公子,奴家頭一次見識您這樣的男人。若說您不解風情吧,家裡放著幾十房姬妾,怎麼可能是個情場的木頭;可若說您通曉風月,您又這般,這般……算了。」她住了口,自顧自端起茶來喝。
紀無咎知道自己被鄙視了,忍了忍,說道:「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能是怎麼回事?她啊,是嫌棄您女人太多,身上不乾淨。」
紀無咎頭一次聽說這種奇談怪論:「怎麼可能?」
「這麼說吧,」紅雲放下茶杯,「我看您也是個愛乾淨的……如果換作是您,若是有個服侍過很多男人的青樓女子想要和您歡愛,您會怎樣做?」
紀無咎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有個青樓女子脫光了爬到他的龍床上對他自薦枕席,他會怎麼樣?
踢出去。
於是他就有點明白了。
看著紀無咎一臉嫌棄的表情,紅雲故意捂著胸口道:「公子,你太不留情面了!讓奴家無地自容!」
紀無咎特別上道,連唇舌都懶得費,把銀票摸出來往桌上一拍。紅雲頓時欣喜無比,搶過銀票喜滋滋地數著。
「我還有一個疑問,為何別的女人都不介意,只有她是如此?」
紅雲低頭數著銀票,答道:「奴家也有一個問題,為何那麼多男人都愛來我們這裡找樂子,您來了之後連杯茶都喝不下去?」
紀無咎被問得啞口無言。
「所以說,」她把銀票收好,「您呀,其實和尊夫人是一路人。」
「那麼我要如何做?」
「說了您也未必能做到。」
「說。」
「很簡單,把你的小老婆們都解散了,以後只疼她一個人。這個,你能做到嗎?」
紀無咎再次啞口無言。他好像……確實做不到。
「所以嘍,奴家在這裡說句實話,公子您不要介意。我一開始還以為您對尊夫人是真心實意的,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她語氣中的譏諷讓紀無咎聽著很不舒服,他站起身:「告辭。」
「公子慢走。」紅雲把他送到門口,關好門之後不屑地哼了一聲,「男人!」
紀無咎心事重重地回了皇宮。自從知道葉蓁蓁的怪病竟然根由在此之後,他的心頭就酸酸脹脹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不像是歡喜,但也不是討厭。一想到葉蓁蓁不和他歡好是因為他有太多女人,或是說葉蓁蓁希望他只有她一個女人,他就覺得既意外,但同時心臟似乎又浸透著那麼一絲甘甜,就好像……她是個醋罈子。
對,葉蓁蓁這樣,簡直就是個天然的醋罈子。男人對於妒婦的態度,本來多是討厭或者輕視,但如果葉蓁蓁是個醋罈子,紀無咎覺得,反而會使她更加可愛。
紀無咎很糾結。想要和葉蓁蓁行房,就必須放棄其他女人,他自己都覺得這不大可能。可是如果不那樣,他又不能碰葉蓁蓁,這一點同樣讓他難以接受。
再一想,就因為葉蓁蓁,他當「和尚」似乎已經當了很久,並且有越來越適應的趨勢,他就更糾結了。
於是這一晚,糾結的皇帝陛下沒有去坤寧宮,而是自己睡在了乾清宮。
第二天是元宵節,滿京城掛著各式各樣的花燈,街上人來人往,不少大膽的年輕男女並肩走在一起,說說笑笑。天幕上不停地開起大朵大朵的煙花,像是仙女們捉著彩虹迅速舞動的光影,映照著滿城男女欣喜的臉龐。
紀無咎和葉蓁蓁也出來逛花燈了。葉蓁蓁難得出宮一次,看到什麼都喜歡,吃的玩兒的,王有才和馮有德身上掛滿了東西,她還不盡興。街上人來人往,比肩接踵,紀無咎怕和她走散了,一直攥著她的手,又不想別的男人擠到她,所以攬著她的肩膀,幾乎把她扯進懷裡。
既是元宵節,自然少不了猜燈謎的去處。城北一個猜燈謎的大擂台,是京城某富商主辦的,出手大方,彩頭讓人很感興趣。燈謎難度分甲、乙、丙、丁四等,高級的燈謎猜的時候需要壓錢,獎勵豐厚;低等級的則不需要,當然,獎勵也一般。帝後二人站在人家擂台前,專揀甲等的燈謎猜,結果把人家值錢的寶貝都快贏光了,饒是那富商家資頗豐,這會兒也心疼得臉有些發青。葉蓁蓁什麼東西沒見過,現下也不貪圖人家東西,隨便挑了幾件好玩兒的,剩下的又還回去了。於是他們贏了人家的東西,人家還得對他們千恩萬謝。
紀無咎只拿了一對兒雙魚配,兩條魚是扣在一起的,可以拆分開,魚嘴上穿著紅繩,用來掛在腰上。紀無咎把兩條魚分開,自己掛了一個,另一個給葉蓁蓁,又怕她不戴,便笨手笨腳地親自幫她系在腰上。葉蓁蓁腰上被他碰到癢處,禁不住哈哈大笑。素月王有才馮有德等在旁邊看得不忍直視,紛紛在內心狂喊:你們能不能注意點場合!
一行人又來到河邊,這裡有不少人在放孔明燈。素月買了好多,葉蓁蓁和紀無咎站在河邊一起放。孔明燈用一種薄薄的淡紅色的紙張做成,外形不似一般的孔明燈那樣呈筒狀,而是肚大頭圓,裡頭的火光點燃之後,整個燈籠散發著明亮的紅光,像是一個大橘子。葉蓁蓁捧著它站在河邊,等到手中的大橘子一個勁兒地向上沖時,便鬆了手,看著大橘子飄飄搖搖地緩緩升空,像是一朵不消不散的煙花。
葉蓁蓁不自覺地對它揮了揮手。
紀無咎抓著孔明燈,眼睛卻在看葉蓁蓁。此時的她仰著頭,白皙的臉上映著溫暖的紅光,側臉線條柔和,櫻唇半張,皓齒微露,眸子晶亮璀璨如星辰,正大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團越來越遙遠的紅光,表情呆呆的,眼神卻又靈動無比。
紀無咎只覺胸口一陣悸動,整個世界仿佛退潮的海水一般全部離他遠去,只余她的身影,紅似火,亮如光,柔和似霧,明媚如霞,照得他怦然心動,仿佛千軍萬馬過境,塵煙四起,兵荒馬亂,又似山洪暴發,千里潰堤,一片汪洋。
紀無咎不自覺地捂著胸口,痴痴地看著葉蓁蓁。
葉蓁蓁轉過,看到他表情怔怔,一雙眼睛卻亮得不正常,便沖他燦然一笑:「你不玩兒嗎?」
紀無咎把手中的孔明燈丟開,走上前,雙手拉著葉蓁蓁的雙手。
「怎麼了?」葉蓁蓁抬頭看他。
紀無咎未答話。他低頭,雙唇輕輕貼上葉蓁蓁的額頭,雙目緊閉,濃長的睫毛微微抖動。
地上的孔明燈滾了兩下,竟然掙扎著又飛了起來,掠過二人臉龐,搖曳如一尾小小帆船,遠遠地掛上天空。
夜幕中突然綻放開千萬朵煙花,五彩繽紛,幾乎點亮了大半個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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