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2024-09-06 21:27:59 作者: 厲九歌
  除夕宴熱熱鬧鬧結束,過年本該有七日休沐,但由於前線還在打仗,臣子們只休息了兩日,便繼續上朝了。

  這一日早朝結束,林大儒走進御書房,一抬眼,險些給一片紅通通的御書房嚇一跳。這才發現原來御書房內貼了許多紅艷艷的剪紙,字形……林大儒仔細一瞧,發現竟然是貼反了的「錢」字。

  林大儒:……

  他的心情瞬間很是一言難盡,同時又有些懷念起封元來,心道:自從這位同僚離開京都,陛下的言行舉止當真是越發奇異了。

  他覺得自己身為左相兼太傅,有職責提醒陛下,但陛下以至而立之年,自己即便是要勸誡,也應更委婉些,以免傷了陛下的顏面。

  於是林大儒便試探道:「陛下,這貼滿了御書房的窗花……」

  皇帝陛下這兩日正覺得朝臣與自己生出默契了呢,聽林大儒這麼問,還以為是要稱讚自己命宮人貼的這些窗花,於是擺擺手,矜持道:「太傅也覺得這窗花貼的好?這是朕除夕前夜想出的主意。」

  林大儒:……

  聽到還真是陛下自己想出來的,他沒有半分驚訝,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只是奇怪為何娘娘沒有勸阻。

  沉吟一會兒,他繼續道:「陛下不覺得這「錢」字與除夕宴上的「福」字,貼得有些與眾不同嗎?」

  聞言,皇帝陛下喜道:「太傅也覺得朕這主意不同尋常?不愧是太傅,果真獨具慧眼。」

  林大儒:……

  他仿佛被噎了一下,話都有些說不出來了,想了想,還是道:「陛下覺得這是讚美?」

  皇帝陛下奇怪地看著他,難道不是嗎?

  見陛下神色,林大儒也明白了,不直白坦率地說出來,陛下是不會懂的,或者陛下壓根沒往那處想。他只能開口道:「陛下,恕老臣直言,臣以為這福字與錢字這般貼法,極為不妥。」

  皇帝陛下有些失望,沒想到當了這麼久的師生,林大儒竟還是與他沒有半分默契。果然,不是人人都是他家燕燕啊!

  他正要把自己貼反的含義說出來,就聽林大儒毫不留情道:「陛下,這福字反了,就是晦字。」

  皇帝陛下一愣。

  林大儒:「這貼反了的福氣,就是晦氣,極為不祥。而這錢財若是反了,便是一無是處的穢物。」所以,為了這御書房裡的美觀以及宮中的福氣,陛下還是命人將貼反的都撕下來吧!

  被林大儒打擊了一番的皇帝陛下精神萎靡了一整天,以致於處理完這一日的政務後,回到永安宮見到妻兒時都有些沒精打采的。

  姚燕燕讓三個小的自去玩耍,自己則把陛下拉到床邊坐下,開始順著摸他毛髮。

  皇帝陛下懶懶地躺在姚燕燕腿上,這回不用姚燕燕問,他自己就把林大儒對他說過的那些話一咕嚕全吐出來了。

  姚燕燕這麼一聽,才終於明白自己之前隱約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是在哪裡了。見陛下一臉鬱悶的樣子,她笑道:「陛下別急,臣妾給你想辦法。」

  她低著頭思考著,雙手卻摸著摸著,從陛下的頭髮摸到陛下的臉上去了,一邊摸一邊故作疑惑道:「誒?陛下,你的臉怎麼變滑了?」

  「嗯?」朱其羽驚喜地坐起身來,眼神亮亮地看著她,「真的嗎?」


  姚燕燕點頭,盯著陛下的臉龐,眼也不眨誇讚道:「真的,比之前滑嫩了許多,就跟剝了殼的雞蛋一樣。」

  皇帝陛下聽了這讚美,只覺得心底的鬱氣一下便消了,道:「看來周晚香制出的脂膏果真有用,朕再去拿一些。」說著,他喜滋滋地從床上爬了起來,跑到姚燕燕的梳妝檯前,拿起了那罐外頭畫了花鳥圖案的脂膏。

  脂膏一打開,一股淡雅的花香便瀰漫開來。夫妻倆淨面洗手,然後並排躺在床上,那罐脂膏就放在中間,兩人從小瓷罐里挖出脂膏塗抹在臉上,一邊輕柔地在臉上按摩一邊說話。

  姚燕燕道:「陛下,周晚香新制出的這些脂膏效用是真的好,陛下您才用了幾天,皮膚摸著就比以前滑嫩了一些,繼續堅持下去,說不定連皺紋都沒了呢!這款脂膏在店裡賣得極好,很是賺了一筆錢。」

  聽到姚燕燕發現他長了皺紋,皇帝陛下心下一驚,再聽到姚燕燕說那脂膏賺了錢,皇帝陛下提起的心又放下了些。他又挖了一塊脂膏,耐心均勻地塗抹在臉上,尤其是長了細紋的眼尾,塗得更賣力了。

  兩人塗著脂膏,沐浴著那股淡雅的清香,只覺得心情也平靜了許多。姚燕燕問道:「今日前線又消息傳來嗎?」

  皇帝陛下聽自家娘子問,才想起來道:「遼平州也成了咱們的了!」

  許是因為勝仗打得多了,姚燕燕現在聽到又收下陳國一個州府,不像之前那麼震驚了,她緩慢輕柔地按摩臉部,順嘴問道:「打了幾天?犧牲了多少人?」

  皇帝陛下語氣里透著興奮,「一天,無一人犧牲。」

  嗯?

  嗯嗯嗯?

  姚燕燕驚喜地坐直身子,美容也不做了,面朝著陛下道:「真的?怎麼做到的!」

  皇帝陛下也高興呢,「昨日朕就收到消息了,後來事務太多,忙得忘了同你說。那遼平州被一夥起義的流民占了,恰好那領頭的與石壯相識,封先生就讓石壯前去勸降。」

  「真好。」姚燕燕又躺回床上,高興得臉蛋微微發紅,她語氣輕柔道:「要是每一場戰役都能如此便好了。」

  聽出她話語中的期盼和憧憬,朱其羽微微嘆了口氣,道:「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不是每一個起義的流民都能被勸降,封先生寄來的信里說道,那遼平州的有幾個小縣城被另一夥流民組成的匪軍占了,派人去勸降,不肯,只能打下來,好在那些匪軍不成氣候,只有一些兵士受了傷,沒人犧牲。」

  前線不需要皇帝陛下操心,當然,他操心了也沒用。但是那些打下來的地方如何安置,那些陳國的百姓如何徹底變成齊國的人,如何讓他們之中更多人活下來並變成可用的勞動力,如何讓那些在戰火中死氣沉沉的城池恢復生機,卻是很浩大的工程。這就是皇帝陛下大過年還如此忙碌的原因了。

  經歷了數年的戰亂,陳國土地上的百姓對國家的歸屬感已經所剩無幾了,畢竟連飯都吃不飽了,誰還會在意是誰統治他們?即便是宗室也有叛國求榮的,更何況是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陳國百姓了。忠君愛國這種思想,也得有人灌輸。

  陳國一向擅長用嚴苛律法統治百姓,那些百姓不敢叛國也是害怕被律法懲治,如今發現頭頂的統治者換了個人,日子反而比從前好過了,自然是接受得快。

  至於城中那些假意投降然後伺機報復的陳國貴族,或者是拼死頑抗不肯歸降的陳國將領,朱其羽自然不會心慈手軟,該殺殺該囚囚,少了那些尸位素餐的礙眼東西,他派遣過去的官吏才能更快接管那些地方。


  後續的問題還有許多,一樁樁一件件地忙,估計接下來的幾年都無法輕鬆。因此最近陛下在御書房,都少有心情放鬆的時候,好不容易看著貼滿御書房的「錢」字能開心一點,卻被林大儒給攪合了。

  當然,那些治理城池安置百姓的煩心事就不必和姚燕燕說了,他只需儘量同她說一些喜事,讓她高興。而他在她面前,也只需要像以前一樣,偶爾說些小煩惱,和她一起商量,和她一起躺著開開心心就好了。

  思及此,皇帝陛下塗抹脂膏的動作越發專心了。

  姚燕燕塗著塗著,忽然想起來一事,大聲道:「陛下,我想起來了!」

  正專心護膚的陛下被自家娘子突然響起的大嗓門嚇了一跳,他道:「想起什麼了?」

  姚燕燕高興地坐起來,抓著一張福字給陛下做示範,「我想起來福字應該倒著貼了,這不就是福到了?」

  皇帝陛下一看,好像的確是這個理兒,福字倒著貼,福氣到了,晦氣散了,他們不就能賺更多錢?

  想到「錢」,皇帝陛下立刻舉例道:「那錢豈不是也能倒著貼,這不就是『錢財到了』的意思嗎?這下子看那些老臣還有什麼話說!」

  姚燕燕聞言,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殘忍地打破了陛下的幻想,「陛下,這「福」字倒著貼是喜慶祥瑞福氣到來,可這『錢』字倒著貼,不就成倒貼錢了嗎?」

  皇帝陛下:……

  一天之內遭受兩大打擊,他對自己的腦子產生了懷疑。只能鬱悶地躺回去繼續塗抹脂膏。

  這個年,齊國這邊過得算是熱鬧喜慶,陳國聖京那邊,卻是一片愁雲慘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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