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潛艇
利維坦的目光如深淵般冷冽,穿透鋼板與血霧,將水密艙內的一切盡收眼底,那雙冰冷的眼睛不含任何情感,卻仿佛能審判萬物,令人靈魂深處升起一種無法言喻的壓迫感。
「這東西……它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克勞斯低聲呢喃,手中的藍光長刃微微顫抖,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存在,即使身為聖宮的混血種,面對這種來自海底深淵的力量,他的血脈也本能地感到恐懼。
九頭蛇的九顆蛇頭徹底蜷縮在一起,發出絕望而顫抖的低鳴,像是一個犯錯的孩子面對真正的神靈。
文森特驚恐地看向利維坦,喃喃道:「它是神國的守門人……它不會允許任何人打開那扇門……所有的褻瀆者都會被它吞噬……我們都完了……」
利維坦的巨口緩緩張開,低沉的鯨歌再次響起,如同天地間最後的輓歌,那歌聲不僅震撼著艙內的空氣,更讓整個YAMAL號都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鋼板在極寒與巨力的交織下扭曲、破碎,細碎的冰晶從四面八方凝聚,如同冰冷的死亡蔓延而來。
「船體要撐不住了!」一名侍衛驚恐地喊道。
克勞斯臉色鐵青,猛然回頭怒吼:「撤退!所有人立刻撤出水去!」
路明非看著巨鯨眉頭皺了起來,這船上還有他的人,他可不能讓這隻鯨魚把船毀了。
「麻衣,」他低聲說道,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利維坦,語氣卻冷靜而果斷,「組織所有人撤退,儘量遠離水密艙和船尾,告訴探測隊,帶上設備到甲板集合。」
酒德麻衣臉色凝重,點了點頭:「明白,但你呢?」
路明非緩緩向前走了一步,站到最接近利維坦的位置,他的聲音低而平靜:「我去解決它。」
隨著路明非腳下一踏,他的背後,黑色的膜翼如同從虛空中生長一般緩緩展開,布都御魂在他手中現形。
利維坦的目光停駐在路明非身上,那冰冷的注視中,似乎透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巨獸的歌聲戛然而止,艙內的氣氛陡然緊繃,九頭蛇在這一刻瑟縮得更緊,它的本能驅使它低頭臣服於利維坦,但路明非身上散發出的殺意又讓它不敢輕舉妄動。
克勞斯看著路明非的身影,眼神複雜。他握緊長刃,聲音低沉:「這小子……他到底是什麼?」
「克勞斯先生!我們必須撤離!」一名混血種焦急地提醒道,目光中滿是恐懼。
但克勞斯卻沒有動,他緊緊盯著路明非,似乎想看穿這個年輕人的真正面目。
就在路明非即將動手的時候,船艙內傳來異響,瑪麗亞的觸手居然蔓延到不遠處的核動力艙,打算引爆裡面的小型核反應堆。
當瑪麗亞的觸手觸及核動力艙的一瞬間,警報聲驟然響起,刺耳的警報燈在整個船艙內閃爍不停,提示核反應堆的安全系統已被破壞,進入了不可逆的倒計時。
「核動力艙受損,危險等級:紅色警戒,倒計時十分鐘,立即撤離!」
冰冷機械的聲音在船艙內迴蕩,每個人的表情都因這突如其來的災難而變得更加驚恐。
路明非目光一凝,金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冷厲。他的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麻衣,帶所有人撤離,現在立刻!」
酒德麻衣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迅速點頭:「明白!老闆,你小心!」
說罷,她轉身沖向出口,指揮剩下的人員撤退,同時向探測隊發出緊急指令,混血種和侍衛們也開始慌亂地往外撤離,唯有文森特仍在原地,看著瑪麗亞,眼中滿是複雜的情緒。
「瑪麗亞,你還真是恨我啊……」文森特的回憶在混亂中翻湧而出,他的目光緊盯著那逐漸摧毀船艙的觸手,內心既是悔恨又是恐懼,那些藏在他靈魂深處的秘密,此刻如同冷風吹過冰面般被徹底揭開。
1939年,文森特以甜言蜜語贏得了瑪麗亞的心,騙取了她的信任和婚姻,瑪麗亞那時還未踏入神國這個深淵,僅是一個充滿神秘色彩的女巫,而文森特,則是一個不擇手段、只為權勢和財富的投機者,他將婚姻視為自己的通行證,將瑪麗亞的才華和信念當作自己的階梯。
「我們會一起改變世界。」
當時他說出這句話時,瑪麗亞相信了,她甚至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同伴,一個靈魂的知己。
然而到了1943年,當神秘的探險即將開始時,文森特選擇了逃避,他恐懼那未知的深海,更害怕自己無法承受失敗的後果,在浮冰區外的驅逐艦上,他遠遠看著瑪麗亞的背影消失在寒風中,與她一起的,還有當時被稱為元首的男人,那個對神國滿懷執念的領袖。
當瑪麗亞和元首從那艘沉沒的船上回來時,她早已不再是當初的模樣,她的眼睛裡多了一種深邃而令人恐懼的光,她的身體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壓,那不僅僅是探險的後遺症,而是某種「不可名狀」的東西在她體內甦醒了。
戰爭結束後,文森特帶著精神受損的瑪麗亞逃往阿根廷,他既害怕又貪婪,試圖用時間來撫平她的痛苦,同時將她的秘密牢牢掌控在手中。
一年之前,當瑪麗亞的身體徹底失控時,文森特做出了他一生中最殘忍的決定。他無法忍受這種恐懼,也無法面對自己創造的怪物,他命人打造了一口鐵箱,將瑪麗亞的身體硬生生塞了進去,並灌滿了水泥。
「對不起,瑪麗亞,」他當時低聲說道,明知她可能聽不到,「這都是為了活下去。」
但事實上,他知道,這不僅僅是為了活下去,更是為了掩蓋自己半生的罪孽。
此刻,文森特看著觸手攀上核動力艙,耳邊迴蕩著核警報的倒計時,他的臉色慘白,眼中流露出絕望:「瑪麗亞……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只是……只是……」
然而,他的話音未落,瑪麗亞胸腔中發出的低沉聲響打斷了他。
「背叛者……你終將承受代價。」
瑪麗亞的聲音沙啞而充滿仇恨,她的觸手在核動力艙的外殼上猛然一擊,整個船體劇烈搖晃,似乎下一刻就會被摧毀。
路明非看著這一切,眼神冷靜卻充滿壓迫力。他的目光在瑪麗亞和文森特之間短暫停留,最終落在那不斷縮短的倒計時上。
「三分鐘。」
倒計時的冰冷機械聲在空氣中迴蕩。
「你們的家務事我不想管。」路明非的聲音平靜,卻透著刺骨的冷意,他的布都御魂輕輕揮動,黑色的光芒掠過空氣,將瑪麗亞的觸手一部分切斷。
「麻衣,把所有人撤到安全距離,我來處理這個傢伙。」路明非下令道,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瑪麗亞。
瑪麗亞的瞳孔猛然轉向路明非,那雙豎瞳中燃燒著無盡的怨恨和痛苦:「你也是他們中的一員……毀滅吧,所有人都得為我的痛苦付出代價!」
路明非卻只是冷冷一笑:「你要報仇隨便你,但我的人可不能出事。」他揚起布都御魂,身影如一道閃電般沖向瑪麗亞和核反應堆。
利維坦在此刻發出了一聲低沉而悠長的鯨歌,仿佛深海的號令,海面開始迅速結冰,試圖將一切都冰封。
路明非想要阻止核反應堆爆炸,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他朝已經在甲板上聚集的幾人飛去。
就在最後十秒時,路明非終於抵達甲板,他環視了一圈,確認所有人都已集結後,其中甚至還有瑞吉蕾芙,毫不猶豫地舉起布都御魂,注視著下方逐漸失控的船體。
「大家抓緊,接下來可能會有點刺激。」
在倒計時歸零的瞬間,一股劇烈的震動從船尾傳來,核反應堆徹底爆發,刺目的光芒從船艙深處噴涌而出,炙熱的能量如同一頭狂暴的巨獸,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核反應堆的爆炸在下方撕裂了船體,火焰與衝擊波如同滔天巨浪般席捲而來,炙熱的光芒刺破天際,震耳欲聾的巨響混合著船體破碎的聲音,仿佛宣告著深海的末日。
路明非懸浮在半空,他背後的膜翼猶如守護的屏障,將酒德麻衣、瑞吉蕾芙以及所有撤離到甲板上的隊員牢牢護住。
膜翼外的熾熱能量如潮水般撞擊,將路明非形成的黑球沖飛。
核爆的光芒如烈日般刺破海洋深處,將夜幕染成血紅,能量的狂潮在利維坦的軀體上激起層層冰屑,原本堅不可摧的冰甲開始破裂,巨獸的身影在熾熱的洪流中顯得格外蒼涼。
利維坦低沉的鯨歌響起,這一次,它的聲音不再冰冷,而是帶著一種不可言喻的哀傷與威嚴,巨大的身軀迎著核爆的衝擊緩緩沉入海底。
隨著核爆的能量逐漸消散,YAMAL號化作殘骸,緩緩沉入深海。
「見鬼……差點在這裡翻車了。」路明非形成的黑球被直接沖飛幾公里,當他落地的時候不由得吐出了一口血,現在的他正面抗一枚核彈的爆炸,還不至於毫髮無損,但好在在他膜翼保護下的幾人安然無恙。
「老闆,你沒事吧?」酒德麻衣快速來到路明非身旁,她的聲音帶著急切,雙眼緊盯著他臉上的疲憊和嘴角的血跡。
路明非揮了揮手,示意自己還能撐住,他緩緩直起身子,黑色的膜翼在他背後輕輕振動了兩下,然後消失在空氣中。
他的目光掃過周圍,荒蕪的冰原一望無際,冰冷的風颳在每個人臉上,帶著刺骨的寒意。
「我沒事,」路明非抬頭看了看遠處昏暗的天際,輕嘆一聲,「不過我們的問題才剛剛開始。」
瑞吉蕾芙走到他身邊,表情凝重:「你的意思是,接下來還有麻煩?」
「麻煩?」路明非咳了一聲,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我們現在連麻煩都不算有,連活下去都成了問題,看看周圍——沒船、沒物資、沒補給,只有冰和雪,要是不找點生路,我們全得凍死。」
酒德麻衣的通訊設備受到了嚴重干擾,嘗試多次後,她無奈地搖頭:「沒有信號……這裡的環境太惡劣,短時間內沒法聯繫外界。」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像是冰層斷裂的悶響,也像某種生物從深海傳來的低鳴。
瑞吉蕾芙神色一變,迅速看向路明非:「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路明非的表情凝重,目光鎖定聲音的方向,「看來,我們的麻煩還沒完。」
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從冰層下冒了出來,那居然是一艘潛艇的指揮塔。
冰雪的荒原上,突兀出現的黑色潛艇指揮塔顯得格外醒目,破冰的聲響仍在耳邊迴蕩,巨大的鋼鐵軀殼從深冰下逐漸浮現。
這不是普通的潛艇,而是俄洛斯最先進的北風之神級核潛艇,代表著深海科技的巔峰。
「北風之神……」酒德麻衣一眼認出它的型號,語氣中帶著震驚與不解,「這艘潛艇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路明非冷靜地注視著那艘潛艇,目光銳利,他沒有回答,而是微微偏頭,向酒德麻衣示意:「能聯繫潛艇嗎?看看有沒有活人。」
酒德麻衣立刻調整通訊設備,試圖接入潛艇的頻率,但儀器屏幕上只有雪花點和噪音,信號一片混亂。
「沒有回應。」酒德麻衣搖了搖頭,眉頭緊鎖,「潛艇內部可能也受到了干擾。」
瑞吉蕾芙神色戒備:「這艘潛艇的出現未免太巧了,剛從核爆里逃出來就看到這個……我建議不要貿然接近。」
路明非思索片刻,卻邁步朝潛艇走去,他的語氣堅定,不容置疑:「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要活下去,這艘潛艇是唯一的機會。」
就在這時潛艇的艙門打開了,一個人從裡面鑽了出來。
當路明非看見那個人的臉時,他整個人都有些震驚,那是他萬萬想不到的一張臉。
「媽媽……」路明非喃喃自語道。
從潛艇艙門中走出來的女人身形筆直,披著一件深灰色的軍用風衣,她的面容與記憶中的母親幾乎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