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小姐是來為指揮使送午膳的。」南司衛實誠地說著。
轉眼間,衛夜雪已走到歲寧面前,她在此見到公主,難掩驚訝,還不忘禮儀,「臣女參見公主殿下。」
「免禮,越庭欲在裡面?」君歲寧淡淡問道。
衛夜雪並不知公主為何問起,懷著疑惑問話,「回公主的話,庭欲哥哥並不在,公主找他有事嗎?」
庭欲哥哥……他大歲寧三歲,歲寧都從未叫過,心中難免有些吃味,可現在的她,卻沒有資格吃醋。
「無事。」君歲寧輕蹙秀眉,將南司衛揣在手裡的定勝糕一把奪過,塞到阿七手上,轉身出了南三司的大門。
「唉,公主?」南司衛一臉疑惑。
……
前世阿欲說過,他從未喜歡過其他女子。
對,他從未喜歡過,不管是崔氏,還是衛氏……歲寧在心中一遍遍告訴自己。
可是……她重生後,許多原定的軌跡已經偏離,那他還能如前世般鍾情於她嗎?難道前世那些不曾動心的人,他也絕對不會產生喜歡的情愫嗎?
君歲寧心中充滿了疑慮,她不確定了。
心中的思緒猶如千絲萬縷,糾結不清,她的步伐慢了下來,阿七見她心事重重的模樣,只默默地跟在她身側,如同她的影子般,仿佛沒什麼存在感。
君歲寧看著自己這一身淺杏色的衣裙,想起方才衛夜雪也是一身杏色,她驟然停住腳步,轉身一臉認真地問身旁少年——
「阿七,我好看她好看?」
少年又是那副無動於衷的模樣,歲寧想起他無法發表言論,於是她非常理解的改口問道:「若是我好看,你就點點頭。」
阿七靜靜地看著她,卻沒有任何動作。
君歲寧蹙著眉,提醒道:「定勝糕都給你吃了,你總得配合我一下吧?」
然後她又問了一次,「如果你覺得她好看,你就點點頭。」
阿七還是不動。
君歲寧微微一笑,滿意地上了馬車,口中輕喃:「我就知道,肯定是我好看。」
在她身後,少年面具之下的眼角眉梢盪開了笑意,他坐在馬車外,手握馬鞭。
車輪開始滾動,君歲寧將車廂門打開,悄然探出一個頭,不滿地說道:「我覺得你還是在敷衍我,我們再來一次,如果你覺得我好看,你就點點頭。」
少年默默策著馬,沒有回應,許久後,他感到身後那道幽怨的目光依舊停留在自己的背上時,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歲寧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她緩緩地將車廂關上。
而當馬車駛過方才的茶糕鋪時,策馬少年下意識地摸了摸懷中的糕點,唇角不自禁地微微勾起。
……
車輪滾過青石板,一陣風吹過,天空中烏雲密布,仿佛一瞬間就從白晝轉為了黃昏,雲層裂開,雨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打在馬車的篷布上,發出「啪啪」聲響。
阿七拉緊韁繩,車輪子在雨中快速滑動,濺起一片片的水花。
宮廷內,少年撐著一把油紙傘,傘面朝著少女傾斜,少女伸手將那傘柄擺正,過一會兒便又悄悄地歪斜……
直到君歲寧到了重華宮內,看著雨簾中撐著傘欲離開的阿七,才發現他的衣袂早被雨水濕透,貼在身上,將他完美的身材顯現出來。
「阿七,換身乾衣裳再走吧?」君歲寧站在廊下,不忍心地提議道。
阿七卻仿若未聞,幾步便消失在雨簾中。
她的身上忽然被披上了一件溫暖的毛氅,她轉頭,是蒼靈。
「公主,今日是驚蟄。」
聞言,君歲寧伸出一雙素手,雨珠疾落,打在她的手心裡,涼涼的,帶著些許生機。
手心的雨水在她指尖滑落,歲寧微微一笑,聲如流水,輕盈而悠長,「驚蟄雷雨,萬物始蘇,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春雨勢如破竹,天色在雨幕中漸漸暗了下來。
君歲寧正準備休息,窗戶邊突然傳來一陣窸窣的動靜,微妙而獨特。
她從床榻上起身,走向窗邊,她的手輕輕撫過窗棱推開窗戶,如墨的夜色下,一道竹簡靜靜地放在窗台上,虛空中瀰漫著一股清新的氣息。
君歲寧打開竹簡,還未讀其中內容,就見那飄逸而熟悉的字跡,那是她深熟的筆觸,是阿欲的親筆。
他,剛才來了?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她心中一震,本因白日沒見到他而感到惆悵傷心,不料,他竟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悄悄來了。
歲寧沒有多想,穿著單薄的中衣,手中提著一把油紙傘,就那麼跑出了寢殿,她的心中充滿著期待,希望能在雨中找到阿欲的身影。
然而遙望四周,卻是不見一人,她忽感失落,低著頭,看著雨水在腳邊盪起漣漪。
在她失神的一剎那,眼帘中驀然出現一雙黑靴。
她驚喜地抬起頭,只見她朝思夜想的人正肅靜地站在她的眼前。
越庭欲面色冷峻,鋒芒內斂,卻無法掩藏那股銳氣,正撐著把黑色大傘,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雨勢過大,歲寧根本瞧不清他的神色,果斷丟掉了手中的油紙傘,沖向越庭欲那寬大的黑傘下,眼中滿是歡喜,「為何要寫竹簡,當面給我說不好嗎?」
越庭欲目光低垂看著她,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手中握著的傘柄與他的脊背一樣挺直,就像一棵傲立雨中的松樹,不會為任何風雨而動搖,也不會為任何人而折腰。
君歲寧神差鬼使地伸出小手,將那傘柄朝著越庭欲的方向推了推。
乞料她根本推不動,越庭欲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神色冷硬,薄唇輕啟,「傘大,無需如此。」
……
哦。
君歲寧悻悻收回手,兩人步履小巧地進入寢殿,歲寧將方才的竹簡遞給他,臉上吟吟笑意收不住——
「你讀給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