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
即使陳言的膽量考核乃是第一。
此刻,依舊有無盡的恐懼轟擊在他的心頭。
這恐懼,來自於人心的深處。
與惡意交織,在挑戰陳言的內心。
此刻,陳言所遇到的威脅,遠遠比三堇等人加在一起還要大。
因為,無知才會賦予一個人所謂的勇氣與自大。
有時候,知道反而會帶給人最大的恐懼。
陳言揚起腦袋,臉色都有些變化。
他緩緩的走著。
即使知道了水下的那個存在可能正在挪動自身的瞳孔,凝視著自己。
可能,下一刻,那個存在只需要深吸一口氣,便可以將陳言等所有人吞入腹中。
陳言的身後,程子榛幾乎到了極限。
她還不知道陳言所看到的是什麼,如果看到,怕是會瞬間昏厥下去。
三堇亦是如此。
她整個人都像是行屍走肉一般掙扎著走動,根本沒有機會看清一切。
無知,令他們最後的勇氣並沒有被摧毀。
嗚!
那洞穿人心的低沉鳴響再度響徹起來。
這響聲在三堇等人的耳畔當中,和前幾次一模一樣。
但在陳言的耳畔當中,卻是厚重了數百倍。
這一次,陳言聽清了這聲音中的含義。
是俯視、是戲謔、是淡漠。
他一步步的走著。
這一次,陳言的意志真正面臨了屬於自己的挑戰。
他太過自信,年紀輕輕便有了前所未有的志向。
在很多時候,陳言都是幸福的。
因為強大意志帶給陳言的,是忘卻艱難。
所有的磨難,在陳言的意志面前都變得微弱不堪。
志不立,天下無所成之事。
志立,則天下事皆如風輕雲淡。
但,這一次不一樣了。
強大的意志令陳言窺見了別人所無法看見的東西。
陳言靜靜走著,腳步卻是越來越緩慢起來。
三堇似乎看出了陳言的異樣。
此刻,顫顫巍巍的拉住了陳言的手。
終於在某一刻。
陳言的步伐停下,他回頭望去。
原先,幾十個村民如今竟是只剩下了最後十幾個。
程子榛流著眼淚,意志到達了極限,渾身顫抖著。
她望著陳言,始終望著。
陳言,好像成了她走下去的唯一動力。
「為什麼,我們只是想活下去,需要這麼艱難?」
有人帶著哭聲的開口,彷徨的看向陳言。
陳言無言以對,他再度轉過腦袋。
來自腳底的龐大凝視,幾乎要穿透他的身心。
這一刻,好似有聲音響起。
想要陳言低下腦袋,向下看一眼。
只是看一眼。
看一眼就行了。
陳言閉上眼睛,始終沒有低下腦袋。
「陳言,方向一定是對……的吧。」程子榛聲音顫顫的開口。
其餘之人皆是看向陳言。
如果,連方向都是錯的。
那他們也太絕望了。
陳言沒有回答。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個召喚他的聲音是誰發出的。
是誰?
為何要給他指出這個方向?
陳言都有些迷茫。
如果踏冰河,碎沉夢是假的話。
這一關被設計出來的意義又在何處?
也正是因為陳言的沒有開口,令程子榛等人更加絕望了。
四周,無盡的黑暗。
沒有方向,沒有未來。
三堇抿著嘴,緊緊地拉著陳言的手。
在無聲說著什麼。
也就在這時。
前方,忽然有一塊冰緩緩浮來。
約莫沙發大小的冰塊。
陳言沉著臉走近,這巨大的冰塊內,是一具屍體。
這是一個身材高大,皮膚乾枯的男子。
男子張著嘴巴,即使已經死了,但眼睛卻是睜著。
他在訴說著什麼。
他在與陳言對視。
他是……
鱈妻!
陳言在確定自己所見到的並不是幻覺後,沉默了。
「方向是對的。」
陳言突然開口,他的身後,程子榛等人愣神。
「方向一定是對的。」陳言忽然笑出了聲,很颯然。
他踏步前行,繞過鱈妻的屍體,繼續向著前方走去。
他的速度變快了一些。
前方,又有冰塊浮來。
這冰塊內,一具屍體靜靜躺著,死不瞑目。
他是……
鱈妻。
緊接著。
一塊塊冰塊浮來。
隨著陳言走動,越來越多的鱈妻屍體出現了。
一具一具。
一個個已經死去的鱈妻。
陳言眸色黯然,此刻靜靜的開口:
「高考秘境,是一個原生的世界,在高考之時,高考秘境與大夏會產生空間聯繫。
在高考之後,空間聯繫中斷,原生世界繼續發展,時間流速加快。」
他的身後,三堇等人靜靜聽著。
「我本以為,原生世界的時間流速再快,也不會快到一比一百,一比一千的那種程度。」
陳言靜靜說著,一雙眸子裡浮現出無盡感慨。
很明顯的,他錯了。
高考秘境的原生世界,是輪迴!
白熊與兔子的故事,一次次的發生,一次次的重現。
如果沒有陳言。
鱈妻跨越了生死,藏於石殿之內,終有一天鱈妻會殺了村長,報仇雪恨。
那個時候的鱈妻,會更加強大。
他來到了夢淵第二層,殺了肥遺。
他來到了夢淵第三層,開始尋找夢之古神獸。
他踏過了冰河,想要擊碎這籠罩在斬屠村所有人身上的噩夢。
很明顯,他失敗了。
然後,世界再次輪迴。
一個個的鱈妻出現了。
成百個,上千個鱈妻,受盡了無數的痛苦。
帶著一顆支離破碎的心,來到了這裡。
失敗了。
「方向沒有錯。」
陳言的聲音斬釘截鐵,此刻那河裡的巨大生物似乎都被他所遺忘了。
他的聲音帶著傷感。
「我的同道人,早已為我指明了道路。」
他走著,路過一具具鱈妻的屍體。
如果沒有陳言,那個死在夢淵第二層的鱈妻終究會來到這裡。
當他看到一具具自己的屍體後。
他的心情會是怎樣的?
陳言不再說話了。
他一直走著。
一直……
到了某個盡頭。
無數的屍體堆積成山,漫過了冰河。
人在下面望去,這屍山幾乎要抵達天穹。
是一座阻擋所有人繼續前行下去的巨大壁障。
鱈妻、鱈妻、鱈妻、鱈妻……
數不清的鱈妻!
看到這裡,程子榛終於無法承受,將要昏厥。
一個個村民徹底絕望了。
卻也在這時。
河面上,緩緩劃來一艘小舟。
小舟上,那老翁平淡的看著陳言等人,眸中似乎還有著些許的笑意。
他走下小舟,踏步而來。
看著程子榛等人,道:
「小舟給你們,一直往那邊劃,就上岸了。」
程子榛等人還在呆愣,一時之間接受不了突然到來的希望。
很多村民開始興奮的手舞足蹈起來。
他們對陳言不斷感激,痛哭流涕。
「陳言,我想和你在一起。」
程子榛走來,她望著陳言,自卑中又帶著一絲期盼。
陳言看著對方,眼裡浮現出一絲笑意:
「我們會見面的。」
程子榛一怔,她看著陳言,眸中閃爍點點漣漪。
「有一天,我一定會來到你身邊的。」
她似是用盡一切的低語,在心裡許下這個願望。
隨後,被村民拉著坐上小舟,離開了。
陳言對著他們揮手。
他很複雜。
程子榛,或許永遠也無法知曉真相了。
這個真相,會徹底擊碎她。
在長久被惡意的侵蝕之下,整個村子,沒有人類!
少女臉頰上的金色羽毛,早已說明對方的身份了。
小舟緩緩滑行著,越來越遠。
卻也在這時。
啪嗒,啪嗒。
急促的踏水聲到來。
已經離去的程子榛跑了過來,她看著陳言,一雙眼裡滿是期望:
「我想了想,你就在我的身前,我不想離開。」
她挺著胸膛,認真至極的說道:
「你如果不討厭我,我就離你近一點,你如果討厭我,我就離你遠一點。」
陳言沒有開口,他看著程子榛,在許久的沉默之後,露出笑容:
「我會帶你去大夏。」
這一刻的程子榛揚起腦袋,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
陳言的身後,三堇靜靜的看著,對程子榛點了點頭。
卻也在這時。
一個不合時宜的咳嗽聲響起。
陳言幾人看去,那帶來小舟的老翁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鱈妻屍體所堆積的屍山之上。
他就那般緊緊地坐著,一腿弓曲,一腿耷拉著。
那一雙渾濁的眸子靜靜的凝視著陳言。
「猶有獨夫壁上坐,恨別我肉骨內寒。」
老人聲音滄桑,帶著複雜。
「鱈妻簡直要恨透了我,但他的一生都是一個悲劇。」
老人展開雙臂,笑了笑。
陳言眸色冰冷了起來。
猶有獨夫壁上坐。
這鱈妻屍體所堆積的屍山,成了擋住他最後之路的巨大屍壁。
那坐在屍壁上的老翁,此刻笑著,如春風得意一般。
這就是最後的盡頭。
屬於鱈妻的最終結局。
「你知道我是誰嗎?」
老翁看向陳言,單手摩挲著下頜。
「知道。」
陳言開口,無比平靜。
「哦?」老翁笑了:
「說說。」
陳言眸光如深潭,與老翁對視:
「你是獨夫。」
老翁面色瞬間寒冷下來。
陳言卻是繼續開口:
「也是我的同道人。」
陳言的聲音落下,老翁的臉上浮現笑意,他張開雙臂,大笑道:
「我滅殺了未來,我創造了未來!」
他眸光銳利無比:
「我是大夏開國之主!
我是氣血之祖父親!
我是橫煉武道之主!
我是一切之一切,無上之無上!」
他大笑出聲,看著陳言:
「我!
是你的同道人!」
ps:高考秘境要結束了,之後就是一連串的爽點劇情。
說實話,今天的故事,是我上個月就想好的。
但夢淵的故事,其實令我痛苦。
因為所有的故事節點,我沒變過,但小劇情卻需要細細想。
原本我的構想裡面,夢淵第三層會類似於地獄,每層之間會有一道巨大的空間隔膜。
主角墜落一層後,他可以清晰的看到上一層自己的身體,無比巨大。
再次墜落,他又會看到上一層自己的身體,踏著天穹,無比巨大。
然後,每一層的時間流速會越來越快。
就是這樣的一個設計,但太難了。
我想了一周去設計,甚至請了一天假,繼續設計。
到了第二天不得不寫的時候,將這所有的構想全部抹除掉了。
哎,我也不知道兩個故事,到底哪個好,但總覺得可惜。
自己的能力還沒到。
而且,有時候思維會擺爛,思想的懶惰才是真正的懶惰。
我在寫書的過程,其實也是在感受這本書的過程。
天道酬勤,其實並不存在。
將勤勞的未來,期許在天道上面,是會讓自己痛苦的選擇。
痛苦,就是內部敵人。
天道,是運氣,是天時地利,但越去期許,自身只會越加內耗。
所以,這本書的天道酬勤,其實是人道酬勤。
人,就是自身的天道。
所以,主角,是自己的天道,是自己的武道之主。
天地偉力,歸於自身。
至於外界的天道,或許會有,但絕不期望。
這就是這本書意志一道的真正含義,也是我所理解的。
外人看來愚蠢至極,但我卻覺得能去做的事情。
還是,對那個被自己捨棄掉的故事,感到可惜。
哈哈哈。
我儘量寫的更好哈,我還在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