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降雪量絕對不損「暴雪」名號,往酒店走的路上,雪越下越大,積雪越來越深,沒來得及清運的積雪被來來往往的車子壓實,鋪在馬路上,平時寬闊筆直的大道瞬間變成鏡面前隨處可見打滑、拋錨,和因打滑拋錨而撞在一起的車輛,車子們歪歪扭扭排在路邊,等著交警定責,等著保險公司或路政前來救援。
好在司機師傅常年在雲山開車,技術強,加上劇組配的豪華商務車性能不錯,兩人在戰戰兢兢中平安抵達酒店,免了在戶外挨凍的結局。
進房間後,夏眠先去浴室,給浴缸套上一次性泡澡袋,放水,然後去劇組群里問了圈,見大家都平安回來,他才放心的脫掉衣服,去花灑下沖澡。
等沖洗乾淨,浴缸也放完了。第一天開工,又有打鬥戲份,他身上又酸又痛,打算好好泡個熱水澡,輕鬆一下。
沐浴用的東西栗子已經為他準備好,提前分門別類放到了浴室櫃裡,他在一盒精心擺放的泡澡球里挑挑揀揀,最後選了顆粉色的丟進浴缸。
隨著「滋滋」氣泡聲,泡澡球迅速融化,精油、深海礦物鹽伴著活潑的蜜桃香氛在空氣中彌散,讓整個浴室都像一顆巨大的水蜜桃。
夏眠又去酒櫃,選出一支1990年的羅曼尼康帝。因為運輸難,他這次只帶過來四支紅酒,本想留在重要節點喝,比如過節、比如他殺青離組等等。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今天很想喝一點。就像泡澡球一樣,他不算那種很精緻的男生,今天卻很想用。
他好像……有點開心。
明天還有早場戲,他克制的只倒了半杯,躺在浴缸里,嗅著蜜桃味和紅酒散發出的醇厚酒香,隱約還有絲剛要凋謝的玫瑰花香氣。
比起嚴寒,浴室里生機勃勃,夏眠沉溺其中,剛沉澱下去的情緒,不受控制的又翻湧起來。
在他為怎麼找到一個靠譜的下家而發愁時,是周憑川授意長海世紀聯繫的他。
在他為人生中第一部戲折戟而焦慮時,是周憑川親自出手,找紀岑過來幫忙救場。
而這些事,如果不是紀岑告訴他,他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因為周憑川從來不在他面前邀功。
夏眠突然想起兩人重新搬回主臥住那天。
他跟周憑川balabala講新年計劃,周憑川認真的聽,聽完只說:「我知道了。」
簡簡單單四個字,囊括了周憑川所有心續。周憑川確實惜字如金、獨斷專行,但也確實......對他好。
從兩人結婚以來,周憑川為他做了很多很多。比如他被朱子期誣陷,遭遇牢獄之災,是周憑川第一時間趕到看守所把他撈了出來。比如答應他,給他一場風風光光的婚事,周憑川如約豪擲千金,抬出震驚全網的天價聘禮。再比如可以讓他花錢如流水的簽帳卡,前幾日直播時的「寶藏」......
周憑川能給的,跟他想要的相處方式或許不一樣,可「人」之所以複雜,就是因為大家都有自己的性格,有自己的思維方式和行事準則。
如果,他是說如果,周憑川能一直對他這麼好下去,合適這件事.......是不是也可以沒那麼重要?
深夜一個人的時候最容易上頭,尤其在呷了幾口紅酒之後。
夏眠生出幾分想推翻那道高牆的念頭,站在牆邊,又猶豫不決。他是熱烈純粹的人,一旦決定給了,就毫無保留——當然,他並不怕毫無保留帶來的傷口。
怕的是傷口太搞笑,搞笑到連尊嚴都蕩然無存。
他最要面子的好嗎!
夏眠放下高腳杯,撈過手機,打開微信聊天框,手指落在鍵盤上,刪了又打,到底沒發出去一個字。
算了,先這樣吧。他煩躁的把手機扔到一旁。剛要出浴缸,四周突然一片漆黑。
停電了嗎?
怕滑倒,夏眠小心翼翼地邁出浴缸,摸索著扯了條浴巾披到自己身上,邊囫圇擦拭身體,邊打開手機手電筒,想去玄關處找找電閘箱。
沒等走到,栗子打來電話:「小夏,你一個人害怕不?」
「你房間也停電了?」夏眠問。
「嗯哼,應該是暴雪造成的電路故障,我看推送說好幾個區都停電了。如果你怕,我過去陪你呀。」
比起助理,栗子更像他的朋友、姐姐,兩人關係很好,但畢竟男女有別,深更半夜共處一室容易被人嚼舌根。他倒沒什麼,栗子還單身呢,影響她找男朋友女朋可不好了。
「我不怕。」
「行吧,晚上有事打電話。」
夏眠讓栗子好好休息,不用擔心。掛斷電話後,他把浴袍繫到腰間,回到臥室,站在玻璃窗前。
區域性的停電,再去找電閘箱也沒什麼意義。他看了眼窗外,如栗子所說,入目所及皆漆黑一片,整座城市都陷入黑暗之中,月亮是唯一光源。
夏眠其實不怕黑,小時候爹地媽咪生意忙,要靠傭人阿姨哄他睡覺。再大一點,傭人阿姨也不陪他,每個夜晚,除了出去玩,他幾乎都是自己度過的。
可今天又不一樣,無邊無際的黑暗仿佛一張巨毯,呼嘯著向他籠罩而來,那種感覺令人心裡發虛。
夏眠轉身鑽進被窩,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打出剛才沒發出去的字:【幹什麼呢?】
發送成功,他看著屏幕。
回應他的是清脆的電話鈴聲。
那端聲音如常:「剛洗漱完。你幹什麼呢?」
「我也剛泡完澡,都沒來得及衝掉身上浮沫,雲山就停電了。」
「因為暴雪?」
夏眠驚訝:「......你怎麼知道?」
周憑川當然知道。夏眠在片場的這段時間,保鏢團將按時向於珩匯報情況。
於珩精得很,前腳保鏢團長剛傳來消息,後腳他就立馬告訴周憑川,屁大點事都不放過。
「於珩說的。」
夏眠:「哦。」
「預計什麼時候恢復供電?」周憑川又問。
「沒出通知呢,這次癱瘓的區域比較多,估計要晚一點。」
「自己一個人睡,會不會害怕。」
好像兩人一起睡他不怕似的。這位姓周的雄獅最壞,又健壯又壞,昨晚把小鹿吃的酸軟顫抖,血流殆盡。搞的他今早都沒沉.勃!
夏眠冷笑:「當然不怕啦,和你一起睡才怕呢。」
周憑川:「我知道了。」
夏眠:「......」
您又知道什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