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
陽光溫熱。
任平生站在任府大門,目送帝遠去,轉身跨過高高的門檻,走進任府。任巧帶著綠竹,緊隨其後。
「你今日打算何時見二舅父?」
「他住在哪?」
「客院,」任巧主動解釋道,「客院位於府南部,有內外之分,內專供親族、至交好友居住。於禮,客在府內不可隨意走動,只可在府內侍從的引領下出府,入東院,也就是我們居住的地方,見我們。
他們在入東院前,得先經過我們同意。入東院後,只能直達義們院子,
不可在東院內隨意走動。所以,阿兄你不用擔心我們會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二舅父,除非世母讓他去院子,或者他已經過世母的同意,去見世母。
而世母見親族,除了女親,會讓其進院,見男親,不是在內院正堂,就是在客院正堂,從來都不會讓男親進院,更別說世母知道陳氏對你的態度後,她這兩天就沒怎麼見二舅父。」
聽著任巧的講述,任平生在意的不是阿母對二舅父的態度,而是任府之大,竟然還有專門供客居住的外院。他此前一直以為外院和他們居住的地方,就是任府的全部。
還有,任氏不愧是世家大族,規矩就是多,客住在府里,還不能隨意走動。不過想想也是,任府並非一人之家,就比如任平生的客人來了,隨意竄到巧兒、叔父叔母、姨母們的院子裡多冒昧、無禮。
值得一提的是,這條規矩是所有世家大族都有的不成文的規定,也是大離最基本的訪客禮儀。
任巧又問:「你打算何時見二舅父?」
「中午吧,」任平生對跟在任巧身後的綠竹說,「綠竹,你幫我去跟阿母說一聲,就說中午和二舅父一塊吃飯。」
「喏。」
綠竹應了一聲,正要前往梧桐院,任巧喊住綠竹。
「你跟世母說完,去我房間把我和阿兄的私印拿過來,然後再去厄廚,
拿一些吃食。」
「喏。」
任平生看著快步離去的綠竹的背影,問:「上次給你買的零食吃完了?
我再給你買點?」
「早吃完了,還有水果也吃的差不多了。」
「你把你想吃的、想要的還有家裡人需要的列個清單給我,我明天或者什麼時候去買回來。」
「那個汽車駕駛模擬器買了嗎?」
「在挑,它有很多種類、牌子,得挑一個適合在這邊使用的。」
任巧哦了一聲,問了一個任平生沒想到的問題。
「你真想在你和阿嫂的婚宴上演奏那首樂曲?」
「你認為不合適?」
「我以為你在敲打阿嫂。」
敲打?
任平生一愣,錯愣道:「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任巧反問:「歷代皇帝為何會視任氏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不等任平生思索,任巧繼續說:「就是因為第五代先祖以後,皇帝為任氏所立,皇帝忌憚任氏,迫使大父擁立景宗為帝。
景宗御極後,也忌憚任氏,想要除掉任氏,但苦於沒有機會。景宗的兒子,也就是太上皇有著同樣的想法,處處打壓世父,世父因恪守大父遺訓,
處處忍讓。若非匈奴犯邊,威逼櫟陽,景宗必然會除掉任氏。
屆時,就算世父不反,你不反,我父大概率也會反。」
任巧看向任平生的眼晴,幽幽道:「在這樣的背景下,你認為阿嫂---
我不是懷疑阿嫂對你的感情,相反我很相信阿的感情,但你我的想法,代表不了世人的想法。
姚雲山、南行師還有許許多多的人,都認為阿嫂應該忌憚任氏、忌憚你。他們認為是你逼迫阿嫂配合你行以子代離之事。你在你和阿嫂的婚宴下,奏這樣的樂曲,唱那樣的唱詞。
就算你是為了向阿嫂表明心意,可旁人聽去,也會認為你是在敲打阿嫂,讓阿嫂明白她的位子,是你給阿嫂的。
有道是,自古以來有哪個皇帝能容忍臣子對自己說,他的位子是臣子給的?」
任平生沉默,不得不說任巧說的很有道理,有史以來因說一句話就被皇帝宰掉的人數不勝數,他的行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對南韻貼臉開大。
南韻能不在意,並理解他的用意,足以說明南韻對他是比珍珠還真的真愛。
任巧自然不知任平生心裡的想法,接看說:「我跟你說這個,倒不是認為阿嫂已因此心生忌憚,想要除掉你,我剛才留意過阿嫂的反應,從阿嫂的反應來看,她應該是不在意,並能理解你的用意的。」
任平生面露笑容的接話道:「我和韻兒的感情,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我相信你和阿嫂感情醇厚,但再醇厚的感情也會有吵架的時候,尋常之家吵架還好,今日不好,明日也會好,但在帝王之家——---我覺得阿兄你和阿嫂相處時,行事還是不要太過隨性,不要總是觸及這類敏感之事。」
任巧斟酌著用詞:「萬一有朝一日,你和阿嫂的感情發生變化,你今日之舉都會成為他日的罪證,」任巧打補道,「我就是這樣一說,沒有別的意思,畢竟兩個人在一塊,不可能沒有意見相左、吵架的時候。」
「就算你有別的意思也沒事,你能跟我說這些,我很高興,除了至親,
誰會說這些話,」任平生說,「你的擔心—---說實話,我在和韻兒在一起前,我有想過。
我覺得吧,兩個人在一起了,相敬如賓是應該的,但也不應該因為一些客觀事實就過度的小心、謹慎,如果過度的小心、謹慎,一來我個人覺得沒意思,二來對方心裡也會因此生出芥蒂。」
任平生接著說:「韻兒這段時間的行事,你也看到了,她在我面前從來沒有將自己當成皇帝,我若是將她當成皇帝那樣對待,她肯定或多或少會有不好的想法,認為我對她有防備。
至於你說的那個情況,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就算喝口水都是罪,又何須在意今日之舉。」
「也是。」
「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任平生說,「我們總不能因為莫須有的事情,
就像王陽明的《啾啾吟》里說的,痴人懲噎遂廢食,愚者畏溺先自投。」
任平生接著結束話題:「不說這個了,你把巧工坊、齊升學院的相關情況都告訴我。」
「好。」
任巧說:「在講述巧工坊、齊升學院的相關情況前,我想問阿兄一個問題。你認為在驚雷之變前,我們如何能經營好巧工坊、齊升學院?靠什麼養活那麼多人?」
「不是煙雨閣?」
「是也不是,」任巧說,「我們之所以能經營好巧工坊、齊升學院,養活那麼多人,除了依靠煙雨閣的財力,還靠一件不為人知的事情。這件事理論上來說,唯有我阿父知曉。我會知曉,是靠繡衣搜集的情報,推測出來的。」
任平生略微思索,說:「去院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