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結了一般。
黎凰多希望自己是在做夢。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她怔怔地看著緹顏，看著這個自己最信任最喜歡的妹妹，怎麼也想不到真相會是如此。
她甚至連對她動手的力氣都失去了，只能惶然地望著她，隨即擠出一抹艱難的笑：「你在說什麼......都這個時候了，你可莫要與朕玩笑......」
她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期盼著緹顏說她只是與她玩笑，那句話是假的，不然她該怎麼接受這個殘忍的真相。
可緹顏擊碎了她不堪一擊的幻想。
「姐姐，對不起，那個人是我，你打我罵我甚至殺了我，我都無怨無悔，我不想再騙你了，也不想每日活在痛苦悔恨中，我多想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可事實就是這樣，我愛上了徐則安。」
她終於能對姐姐坦誠了。
聽到最後一句話，黎凰終於還是沒忍住心中的憤怒。
她第一次親手打了她最愛的妹妹。
緹顏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
此刻她居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是該承受姐姐的憤怒的，是她對不起姐姐。
緹顏已經做好了接受一切結果的準備，她的內疚和自責日日夜夜折磨著她的內心。
這個世界上她最在乎的人就是姐姐，可是她卻對她做了最不可饒恕的事，連她自己都覺得噁心。
可是徐則安就像讓人無法抗拒的毒，一旦沾染上，任憑你如何想戒掉，都絕無可能。
黎凰紅著眼咬牙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緹顏，你可是我的親妹妹！」
這一瞬間，她的內心被難過和失望所填滿。
她最信任的人居然會為了徐則安而背叛她，她最討厭被人背叛，尤其是被她信任的人。
她越是在意珍視的人背叛了她，下場的慘烈程度也會與那份信任珍視成正比。
她給了緹顏幾乎不可想像的權利，結果她卻用自己的信任，用她親手賜予的權勢背叛了她。
這份痛苦程度可絲毫不比徐則安背叛她要輕。
面對黎凰的質問，緹顏毫不懼怕地迎上她的目光。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我知道你有多愛他，知道他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這些我都知道，可感情這種事我如何能控制！？」
「姐姐若是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又怎麼會賭上一切逼他和親呢？」
她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唇角勾起一抹瘋狂的笑意：「是啊，我們是姐妹，正因為我們是姐妹，我和你骨子裡流著一樣的血，秉性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像。」
「姐姐你能不顧一切地愛上他，不擇手段地得到他，為什麼就覺得我可以克制住自己不愛上他？珠玉在懷，豈無人窺？姐姐應該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才是！」
緹顏現在瘋狂的樣子讓黎凰無法再將她與從前那張乖巧親切的面孔聯繫在一起。
因為這份感情，她變得讓黎凰陌生，讓她看不清她。
從前那個乖巧聽話的妹妹好像在某個時刻徹底死去了。
對於緹顏所說的那些話，黎凰居然真的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她又想起那些人開玩笑說的話：
——愛上徐則安就像呼吸一樣簡單。
她為什麼就覺得緹顏一定不會愛上徐則安呢？
是篤定自己的親妹妹對自己的感情大於一切嗎？
黎凰無疑是在拿人性做賭注。
人人都知道好的東西，怎麼會無人覬覦呢，哪怕是親妹妹。
人性本就如此，區別只在於明著窺還是暗中窺。
如今看來，倒是她天真了，黎凰有些諷刺地說道：「一開始你那麼不希望他來楚國，甚至不惜要刺殺他，這個世上最恨不得他消失的人就是你，可最後無可救藥愛上他的人也是你，緹顏，我真是不知道該笑命運弄人還是該說徐則安實在太會蠱惑女人。」
「是啊，一開始我是厭惡他，巴不得他死，這些姐姐你都知道，可你卻一直試圖讓我對他改觀，在我面前說他的好話，將他美好完美的一切呈現在我面前，恨不得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好喜歡上他。」
「你日日分享你的幸福，訴說他諸般好處，讓人對他好奇，對他產生好感，又將我和他湊在一起培養感情，可是姐姐，你真的錯了，我也是個正常的女人，你將我們兩個放在一起產生的不會是親情。」
「姐姐，是你自己親手一點一點將他推到我面前的，是你啊，我不否認自己愛上他是有錯的，難道姐姐就沒有錯誤嗎？」
黎凰只想著改變緹顏對徐則安的看法，想要他們一家人能在一起好好和睦相處，誰知道結果會變成這樣。
這下倒是真的成一家人了，卻不是她想像的那樣，黎凰心中只覺得荒謬。
但這也不是緹顏背叛自己的理由。
「你可以愛上他，但是你不該私下與他如此，哪怕你在我面前坦言呢，我或許生氣，卻絕不會這麼難過，你為什麼一定要選擇最不堪的一種方法來刺痛我呢。」
「緹顏，這個女人可以是任何人，卻唯獨不能是你。」
黎凰走近撫摸著她的臉，用一種審視打量的眼神看著她。
隨即她狠狠地掐住緹顏的下巴眯起眼輕聲道：「你的確很美，是楚國少有的幽若可憐，楚楚動人，可你千不該萬不該用這張臉去勾引他，我的性子你是最清楚的，背叛了我會有什麼下場你想過嗎？」
一想到緹顏和徐則安如何的糾纏曖昧，她心裡就像有股烈火在燃燒，將她所剩不多的理智和親情燃燒殆盡。
黎凰的指甲深深地陷入少女白皙的肌膚上，在緹顏臉上劃出一道血痕，血珠湧出，染上黎凰的指甲，好像為她染上了一層鮮紅的蔻甲。
遠處的燭火映照在兩人的臉上，緹顏向來清雅柔弱的面龐此時被鮮血浸染過後有種血腥的冶艷之美，她的眼神既瘋狂又難過。
她忽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順著臉頰流到了黎凰手上。
滾燙的熱淚和鮮血讓黎凰又恨她又可憐她。
她狠狠鬆開緹顏，別開眼去不看她。
她不想看到她可憐又瘋狂的模樣，作為姐姐，她畢竟疼愛了緹顏那麼多年，心寒痛苦是真的，心軟和不忍也是真的。
她看著她牙牙學語，一步一步跑到她面前叫她姐姐，看著她長成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樣。
她為了自己能奪得皇位付出了難以想像的努力，為了自己的江山成了一個被無數人唾棄的繡衣使首領，說她為了自己上刀山下火海都不為過。
可就是這樣的緹顏，也有背叛她的一天。
她對緹顏的恨意也不夠徹底，她狠不下心真的殺了她。
緹顏跌倒在地自怨自艾地說道：「是什麼下場我已經無暇顧及了，姐姐要殺要剮我都毫無怨言。」
「可是姐姐以為我真的得到他的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