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凰這才垂下眼看向她。
緹顏抬起眼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她。
愛恨交織，此時在她眼中具象化了。
「姐姐，他從來都不愛我，我多希望你以為的那一切都是真的，可惜......從始至終，他最愛的人都只有你。」
「姐姐，我真羨慕你啊，我羨慕你能得到他的愛，我嫉妒你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而我連一句喜歡都說不出口，就像有螞蟻在日夜啃噬我的心。」
「我既難過於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得到這個人，又難過於我如此大逆不道不知廉恥地愛上了姐姐你喜歡的人，我什麼都知道，可我只能清醒地沉淪，我的痛苦，姐姐你知道嗎？」
緹顏此時的樣子讓黎凰內心百感交集。
如果事實並非如此，那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痛苦不甘的神情是那樣真實。
徐則安和緹顏發生關係難道不是事實嗎？她又為何如此自怨自艾？
「他若是不喜歡你又怎麼會碰你，他身上痕跡都是鐵證，你現在這樣說莫不是想為他狡辯。」
緹顏搖了搖頭，她苦笑一聲道：「姐姐，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但徐則安是無辜的，是我自己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他第一次與我發生關係是我給他下藥，是我強迫他的。」
「第二次是我用姐姐威脅了他，他怕你知道了會傷心於是答應了下來，那時我騙他說這是最後一次，從此不再騷擾他，不再打擾你們，也不讓姐姐你知道這個秘密，他才答應與我如此，他是為了你。」
「他太愛你了，愛到讓我無比嫉妒，他給你的愛若是能分給我一點，我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因為他的刻意疏遠和冷漠，我才瘋了一樣做出那些事情，我無法忍受他與你如此恩愛對我卻視若無睹。」
黎凰眼神變了變。
居然是這樣......
緹顏繼續說道：「那段時間他不願意碰你是因為內心覺得愧對你，他煎熬痛苦，卻一個字都不能對姐姐你訴說，包括今晚，他寧願你恨的那個人是他，也不願意你知道那個人是我，因為在他眼裡，姐姐更在意我。」
「他願意犧牲自己，以保全姐姐你珍視的那份姐妹親情，他曾對我說過皇家親情不易，比愛情更為珍貴，我想這就是他閉口不言的原因。」
他想犧牲自己，以保全她和姐姐兩個人。
真傻啊。
緹顏說完這一切，黎凰這才明白了徐則安的苦心。
他這些天的欲言又止，閃躲不安，愧疚煎熬，都是因為緹顏和自己。
難怪她怎麼問徐則安都不肯說，那樣的事他要如何對自己訴說呢，那可是她最信任親近的妹妹啊。
設身處地站在他的位置上想，他恐怕是最難的那個人。
因為即便他坦誠所言，自己其實未必會相信他的話。
如果不是此時緹顏站在這裡親口說出真相，她是怎麼也不願意相信緹顏居然會為了徐則安做到這個地步，甚至不惜下藥威脅都要得到他。
是啊，她是最了解緹顏的，她想得到的東西怎麼會輕易放手，尤其是她這一生唯一一次感受到的愛情。
緹顏說的沒錯，同為姐妹，她們之間自然是很像的，說緹顏不擇手段，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為了得到徐則安一開始也用了逼迫的手段才讓他來到自己身邊。
在這件事上，她好像也沒有什麼資格去指責緹顏。
而徐則安......自己居然又一次誤解了他，他一次次的掙扎欲言又止，都是為了怕她難過傷心罷了。
可她此時居然也有種詭異的慶幸。
她居然在慶幸徐則安並不是真的想背叛她。
他寧願犧牲自己也想保護她的姐妹親情，若不是真的愛她，何至於隱忍至此。
她卻又一次傷害了他。
她說了那麼多難聽的話，他心裡該有多難過，可他卻一直在對自己道歉，明明那不是他的錯，是緹顏的瘋狂傷害了他，明明是她們該對他道歉才是。
這一刻，黎凰內心無比悔恨。
「所以你讓我又一次誤會了他，傷害了他。」
「是姐姐對他不夠信任，若是真的足夠愛他，今晚他就不會流著血躺在那裡，姐姐對他一次一次的保證，卻一次又一次地食言，姐姐，你對他的愛似乎也沒有我想像的那麼深。」
「你！......」
黎凰走到她面前面色冰冷地說道：「你現在很得意？你的生死都握在我的手裡，你若是不怕死大可繼續激怒我。」
緹顏在黎凰面前跪了下來，她低下頭匍匐在地上。
「姐姐若是恨我就殺了我吧，我自知對不起姐姐也對不起徐則安，我傷害了你們兩個人，也許沒了我一切都會恢復到原點。」
「你以為死是很簡單的事嗎？我要收回我曾給你的一切，讓你知道背叛我的後果是什麼，你還是好好活著吧，好好體會一下一無所有的感覺，這樣你才能真的悔改。」
「姐姐，我知錯，但我不會悔改，我永遠都忘不掉他，我會永遠愛著他，連同這份愛死後一起帶進墳墓，無論什麼都不能改變我對他的愛。」
得到這樣的結果，緹顏並不後悔。
她這一生都活在爭鬥中，她也想為了愛情轟轟烈烈地活一次。
這一次，她為了自己不顧一切的瘋狂付出了代價，她為的是自己的愛情，不是為了姐姐，也不是為了這江山，只為了自己。
黎凰最後一點的心軟和理智被她刺激得消失了。
「好啊，那你就帶著這份愛好好看著我與他白頭偕老，恩愛一生，而你，永遠都不可能得到他的愛。」
「來人！傳朕命令，廢去熙王王位，貶為庶人，廢去她繡衣使首領之位，收回一切權力，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黎凰的妹妹，此生你就帶著你的愛情悽慘度日吧。」
緹顏再次深深一拜：「——謝陛下。」
她起身看了黎凰一眼，眼中是愧疚和告別之意。
「姐姐，請允許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以後你要好好保重身體，別總是不吃飯，也許以後會有別人提醒你，也會有別的人陪著你，總之你不要掛念我這個不敬之人。」
「在這件事上你沒有任何錯，得到這樣的結果是我咎由自取，你無需為此有一絲難過愧疚，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說完後她轉身瀟灑走入夜色之中，對從前辛苦費力奪來的權位毫無留戀。
因為在她心裡，已經有了比這更重要的東西。
黎凰看著她的背影，動了動嘴唇想說些什麼，最後卻還是站在原地沒有走出去。
她們之間，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
黎凰閉上眼，強撐隱忍著的眼淚在這時候終於忍不住涌了出來，她多想放聲痛哭一場，可再沒一個緹顏會溫柔地安慰她了。
這時候徐則安的聲音響起。
「阿黎，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