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出兵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京城。
楚國早有起兵之意，夏國朝臣倒也不意外。
邊關雖已有大將鎮守，但是要想對付冷鶴和楚國傾國之力的八十萬大軍，可以說是毫無勝算。
不少大臣都要求派謝震前去邊關抵禦外敵。
謝震乃是岐山王一手帶出來的，雖然他不再年輕，但是老將有老將的優勢，和楚國作戰他也有經驗，因此派謝震去是最好的選擇。
蕭鈺不知道謝震是最好的人選嗎？
他當然知道，他為什麼猶豫，原因只有一個。
謝震一旦離開金陵，祁王必反。
蕭鈺坐在皇位上，看著下面吵吵嚷嚷的臣子，心裡充滿了無奈的嘆息。
他已經預見了夏國的將來。
自他坐到這個位置上開始就已經很努力地想要挽回這個日漸衰弱的國家，然而有些事並非他想就能改變的。
若是皇室團結，朝臣都一心向外，夏國豈會變成如今這樣。
夏國亡不是亡於楚國，實亡於黨爭和內鬥。
現在給蕭鈺的路只有兩條。
一是派謝震去邊關，先御外敵。
但是皇位還是不是他的，很難說。
二是不動謝震，繼續讓他在金陵看著蕭瑾，但是楚國攻下夏國的時間會很快，他的皇位一樣會丟掉。
都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蕭鈺不覺得蕭瑾坐上皇位就能改變夏國的結局，最後不過都是一死。
但蕭瑾對他恨之入骨，恐怕寧願讓整個夏國陪葬都要將他拉下皇位。
蕭瑾的瘋狂，勢必會讓整個夏國滅亡。
蕭鈺在御書房坐了一天，最終選擇了召見蕭姿儀。
他也沒想到，在這種時候他先想起的是這個他算不上討厭卻也談不上多喜歡的姐姐。
在這個皇室里，蕭姿儀是唯一一個知道真相卻不曾看輕過他的人。
「姐姐。」
蕭鈺開口叫的不是皇姐，而是姐姐。
蕭姿儀一愣，便也沒有行禮，她看著蕭鈺，內心很複雜。
「突然召我進宮是有何事。」
「楚國出兵了，朝臣們為了要不要讓謝震禦敵吵了起來，姐姐怎麼看。」
蕭姿儀在想蕭鈺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來試探她？
還是真的只是在和她討論，想問問她的意見。
蕭姿儀如實回答道：「若是要想禦敵，謝震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蕭瑾還在金陵呢，看守老虎的人走了，老虎就要跑出來傷人了。」
「可你若是不放謝震去，整座山都要燒沒了，死的可就不止一個人了。」
「我都要死了，我還在乎這座山存不存在嗎？」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自私。」
蕭姿儀的話讓蕭鈺發出一聲冷笑。
自私？
「姐姐有什麼資格指責我自私呢，這句話好像不該由你來評說吧。」
「你找我來就是為了找我吵架嗎？」
「好吧，說正事，我想讓你勸勸蕭瑾，大敵當前，先解決外敵再說，我們之間的恩怨可以以後再說，否則即便他奪了這個皇位也坐不了幾天。」
「以後？不是我要翻舊帳，你這個人實在很難讓人相信，你在蕭瑾那裡的信譽已經為零了，你這番話騙騙我還行，蕭瑾怕是一個字都不會信。」
蕭姿儀太了解蕭鈺，蕭鈺這個人最會卸磨殺驢了，如果楚國沒能攻下夏國，對夏國沒了威脅，只怕蕭瑾會死得更快。
「其實我真的不明白，同樣都是弟弟，為什麼你對他們就那麼好，對我卻如此無情，無論是你，還是母后，都是這樣。」
蕭姿儀分不清他此時的難過是真心還是假意，他太會騙人，從前騙過了所有人，讓他們都吃了大虧，蕭姿儀不想做狼來了的小孩，她不願再相信他。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作為這個國家的帝王，所有人的命運都在你一念之間，你好好想想該怎麼面對楚國的大軍吧。」
「謝震留在金陵也無濟於事，蕭瑾籌謀了那麼多年，也不是謝震想阻止就能阻止得了的，大不了拉著所有人一起陪葬，這樣的事他做得出來。」
蕭鈺向來是最自私的，蕭瑾能不顧一切，他為什麼不能？
他笑了笑說道：「那就大家一起陪葬吧，反正你們都說我自私，那我就自私到底，這皇位蕭瑾一輩子都別想坐上去。」
「何況我也不覺得他坐上了皇位就能阻擋楚國的大軍，反正最後都是死，為什麼要讓他高興一次呢，我就是要讓他心心念念的一切都成空，那樣我心裡才暢快。」
「你！......」
「姐姐，種什麼樣的因就得什麼樣的果，這句話是你們教我的。」
蕭姿儀絕望地笑了，她們蕭家的人，真是一個比一個瘋。
都是瘋子。
「你會毀了一切的，他也不會原諒你。」
「我不需要誰的原諒，反正死後都要下十八層地獄的，到那時再贖罪吧。」
「所以你是執意不肯派謝震禦敵了？你這樣會激起群臣反對的。」
「不是我要心灰，其實大概謝震去了也是無用的，冷鶴這個人......太強了，何況楚國這次舉國之力，對我夏國勢在必得，謝震去了不過拖延上一些時日罷了。」
蕭姿儀心裡何嘗不清楚呢，她只是不想輕易認命罷了。
「哪怕是一線生機也不能放過，誰勝誰負總要打過才知道，輕易認輸可不是帝王所為。」
蕭鈺只是笑了笑，他笑蕭姿儀的天真。
「姐姐，不要再垂死掙扎了，這是上天的報復，你信不信？天要亡我夏氏，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從父皇屠殺岐山王封地開始，一切就已經註定好了，有些東西是要償還的。」
蕭姿儀嘲諷道：「既然你如此灰心，何不直接向楚國投降算了。」
「不，我是要和夏國共存亡的，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這個皇位上，就讓我以夏國最後一個帝王的名義死去吧。」
至於蕭瑾，就讓他做夢去吧。
蕭姿儀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氣，她改變不了蕭鈺，也改變不了蕭瑾。
兩個人之間的恩怨卻讓百姓和將領，讓這個國家做犧牲者。
「你好像把這個國家當成了一個工具，就為了報復我們？報復那些曾經對不起你的人？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遊戲，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他們視你為天，視你為君王，你是他們的希望，你可以死在這個皇位上，但是你不該拿那麼多將士和百姓做你的棋子。」
「人生不是棋局，這麼多年了你還不能看透這一點嗎？你折磨的是你自己，死去的那個人早已看不到你做的一切了，你執著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