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無言以對。
感激他的心情立馬蕩然無存!
又繞過了兩個小土丘,我們才總算到了目的地。
面前是片旱了多年最近突然漲水的藕塘,聽我爸說,這個水塘十幾年前淹死過人,後來死者家人一氣之下就把水塘里的水給抽乾了。
說來也奇怪,自從這塘被抽乾,往後不管是下雨還是下雪下冰雹,這塘都不儲水了。
塘里的藕都旱絕種了。
直到今年開春,這水塘突然漲水,裡面的荷花荷葉都活了過來,水面還生了大片大片的水草。
鎮子上的中年人偶爾會跑過來釣魚,據說這塘里水清澈冰涼,塘里的魚又大又肥,最小的也有三斤重,而且每次來釣都能滿載而歸,怎麼釣都釣不完。
我先前也有過想來釣魚的念頭,但被我爸陰著臉打消了。
我爸說,這塘深,要是一不小心掉進去,可就上不來了。
「你帶我來這裡,難道紅鸞她在這?」我瞧著眼前的這片水塘,和記憶里紅鸞被沉塘的地方也不一樣啊。
淹死紅鸞的那片水塘偏僻且廣闊。
眼前這個水塘深是挺深,但與曾經那片湖泊相比,太小。
他鬆開我的手,淡淡說:「紅鸞沉塘後,趙二要用紅鸞屍體下術,就暗中花重金把紅鸞的屍體被打撈出來安葬在了亂葬崗。這裡就是從前的那片亂葬崗。」
「從前的亂葬崗變成了水塘,怪不得我爸說這個水塘里陰氣重。」我探頭往水裡看了看,水面被水草擋的嚴實,透過水草縫隙往下瞧,一片黑乎乎的,「那紅鸞的屍身不會就在這水底下吧!」
他走近我,「看見水草下面的盒子了麼?」
「盒子?」我瞪大眼努力看,「沒有啊……」
話音剛落,我忽然看見水草下面有什麼東西金光閃閃的。
「那是啥?」
我好奇地蹲下,伸手抓開一把水草,卻發現距離水面兩公分的水下有塊漆黑的硬木頭,金光就是硬木頭上的。
我嫌棄水草總擋我視線,就雙手並用地迅速薅了幾把。
金光堆砌的圖紋漸漸出現在視線里,像一道符文,「勒令、鎮鬼、除魔……」
勒令鎮鬼除魔?!
我一震,下一秒就想到這好像是鎮鬼的靈符!
而且水裡的那塊木板,一頭高一頭矮,高頭上翹,稜角圓滑,全身漆黑……
是棺材!
「啊!」我慌促的驚站起身,後退回去,小心臟被嚇得怦怦亂跳。
男人慢條斯理地緩步走上前,輕抬手,掌心就有無數暗藍色的光芒飛向水塘,不一會兒,就將一副黑漆詭異,用金粉寫滿鎮鬼符文的大棺材從水裡撈了出來。
然後砰的一聲砸在了我跟前。
我嚇得呼吸一緊,腳下步子退了又退,趕忙拉開與它的距離。
墨衣龍王用法術驅使著棺板推開,明知我害怕,還抓著我的手強行把我帶過去……
「我不過去我不過去我不要過去!」我拼命掙扎在他身後張牙舞爪。
但他把我抓太緊了,我還是被他拖到了棺口前。
「你瞧一眼。」他冷冷道。
我頭皮發麻:「不!」
他無奈:「就一眼。」
我咬著牙死不屈服:「一眼也不看!」
他蹙眉:「不看本王吃了你!」
我一抖,瞬間清醒。
算了,有心理陰影總好過丟掉小命。
於是我一臉生無可戀,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連連破罐子破摔地點頭:「看看看,我看還不行麼!」
這龍不但人格分裂還有強人所難綜合症!
我在他冰冷的目光下,痛苦煎熬的一點點把脖子往棺材口伸……
我都已經想到棺材裡會是一副怎樣陰森可怖的畫面了!
咬著牙,我磨磨蹭蹭半天,才鼓起勇氣扭過頭,睜眼,看那棺中情景——
「啊……」我做好了隨時嚎上一嗓子的準備,但現實卻讓我瞠目結舌,匪夷所思,嗓門裡還沒提起的尖叫也變成了一聲不解的:「啊?」
棺材裡的女屍竟然時隔多年還鮮活如生,身上穿著一件墨青色的繡菊花壽衣,臉上妝容黯沉發黑,頭髮也烏黑髮亮,發間別著兩朵黑色曼珠沙華,那鬼花曼珠栩栩如生,好像是有生命一般,完全不像死物。
女屍額頭和雙腿雙手都被粗釘釘在了棺木上,身上散發著厚重的黑氣,連帶著棺口的溫度都驟降到了零下。
我看完就把腦袋縮了回來,指著棺中的人顫顫巍巍的問:「她、她為什麼屍體沒有腐爛,一點也不像被水淹死的人!」
那狗男人面不改色道:「怨氣深重,怨力沖天,強行保住了屍體表面不爛,實際上內里早已空了。而且還有那隻耳墜在吸取別人的陽氣搶占別人的少女精元滋養她,她當然還像活著一樣,屍體完整不腐爛。」
說完,抬手又用法力一拔,棺里的九根釘子立時全部飛進了半空,然後噼里啪啦掉進了水塘。
他用眼神示意我:「你再看看。」
鑑於上次的經驗,這回我沒有猶豫,探頭就瞧了進去——
沒有了九根釘子封住魂魄,她的屍體很快就被一團黑霧包裹了住。
緊接著,她的皮肉迅速乾癟,肌膚見風就爛,頭髮乾枯化作灰,衣服也浸泡在了一灘黑水裡。
屍體發出了陣陣酸臭,還長出了毛毛的青苔,越來越可怕……
我背上發麻的一把捂住眼,退後兩步,及時止損!
我可沒有欣賞死人的癖好!
他一揮袖子將棺材板蓋上,順道一掌將棺材劈回了水塘里。
我是聽見水塘泛起一個大水花聲才明白過來他在做什麼。
「你,你把棺材又推進去了!」我大受震撼。
他毫無公德心:「不然呢?」
我欲哭無淚:「你把這東西又丟進去了,萬一嚇到別人了……」
他挑眉:「這不是正合他們心意麼?」
「啊?」
他整整袖子打算走:「你以為這水塘里的魚,為什麼那樣肥?」
水塘里的魚……我愣住,隱約猜到了點什麼。
他輕描淡寫的說下去:「就像墳前的樹,亂葬崗的農作物,火葬場後院水池的甲魚。」
都是吸死人的養分才生長旺盛!
完了,我感覺我對魚有陰影了!
我發愣時,他已經走遠了,我見狀心底不安的拔腿攆上去:「這事算完了?桃泠有救了嗎?」
「暫時沒有性命之危,明天收尾,到時,我需要你。」
「需要我?你這麼厲害還需要我幫忙嗎?」
他走得太快,我最近體虛得很,壓根跟不上。
才小跑了幾步就氣喘吁吁,「你走慢點,我……」
抱怨的話還沒說完,我就看見右側草叢裡有東西一動,接著就是幾根銀針一樣的東西嗖嗖朝那條龍射過去——
「小心!」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明明襲擊的是他,我卻本能的想救他,替他擋。
等我反應過來他不是人,就算挨幾針也不一定掛掉時,我已經衝到了他身後,那幾根白針也已經從我鎖骨下方穿透了出去,然後被他身上的白光給吞噬了……
得,白救了!
一時聖母一時爽,清醒過後火葬場!
「鱗兒!」
他這回有良心了,看到我被兇器刺個對穿立馬就從後抱住了我,目光陡寒,震怒之下猛地一掌襲進草叢,隨後就聽嘶嘶兩聲,一條黑蛇從草叢裡摔了出來,眼瞪老大,死的透透的。
來不及和我說點別的,他喀嚓一聲撕裂了我的衣領……
沒錯,是徒手撕開的!
我一直覺總裁文里男主徒手撕開女主的衣服是個傳說來著,沒想到真能撕開啊!
「你、幹嘛……」
針刺穿身體的時候我只覺得傷口又麻又癢,沒想像中的疼……可一開口,才突然感覺到頭昏腦漲,身體發飄……
他二話沒說就將唇壓在了我的鎖骨下方。
冰涼柔軟的觸感抵在我的皮膚上時,我立時神魂一顫,從未有過的怪異感又酸又癢的自心淵深處、俏然而生……
他吮了口黑血,吐出來。
我渾身軟綿綿的被他捧在手裡,扭頭,看見草地上濺出的烏黑血跡,心尖兒陡然一哆嗦。
目光遲鈍的挪回他那張因緊張而失色的俊容上……
停留在了他擰成一團的眉心。
酸澀的滋味從心頭一籠而下。
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從小到大除了爸媽,沒有人願意主動接近我,溫暖我。
我是他們眼中的蛇生女,災星禍害,剋死親人的罪魁禍首……
即便是現在和我坦誠相待的好友,以前也曾對我避之不及過。
打小我就明白一個道理,這世上的確有無需理由的善意,但對我沒有。
可他的出現,卻是打破了我前二十多年的固有認知。
也許他對我好是另有企圖,但是目前,我沒察覺到。
他吮了第二口毒血吐出來。
「你這樣,真的不會讓自己也中毒?」我心裡五味雜陳的忍不住開口問他。
他沒有停下幫我吸去毒血的動作,大手捧著我的背,扶著我的肩,薄涼的唇一次又一次覆在我心口上方隱隱作痛的地方。
「我聽電視裡科普,在野外用嘴吸動物造成的毒素有風險,你如果恰好嘴上破皮了,口中潰瘍,毒素就會滲進你的傷口奪你狗命。
如果你口腔內沒有傷口,毒素也會導致你嘴巴被毒腫變色。而且吸完毒血後要趕緊消毒,野外沒有專門的消毒漱口水,用池塘水也可以,多漱幾次就能慢慢減淡毒性。
不過最怕的是你一不小心咽了口唾沫,那就是把毒吞進了肚子裡,你也會毒發的!」
我頭暈目眩的乖乖待在他懷裡念叨,他聽完,愣是呆住了。
我以為他是在考慮怎麼給自己消毒,結果片刻後,他問:「狗命?小東西,你再說一遍?」
我猛吸了下鼻子,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不、不是,龍命!我嘴瓢了!」
他適當加重吮吸的力度,直到血見紅了才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