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心思考慮這些,看來是不疼。」他不知從哪搞了張白手帕壓在了我傷口上,然後再將我衣領扯回來蓋好,細心叮囑:「這樣就不會磨到傷口了,回去我再給你包紮。」
我試了下,還是站不穩,「本來是不怎麼疼,現在反而更疼了,心口難受。」
「剛才,為什麼要替我擋?」他問這話時,語氣悶悶的。
我狠狠嘆口氣:「不知道,就是下意識。可能我這人素質好,天生就愛助人為樂!」
他忽手臂一收,把我按在了他緊實的胸口上,不領情地沉聲道:「我需要你擋毒箭?我是仙,你算什麼。」
他是仙,我算什麼……
呼吸驟然一窒,我顫了下,即便現實難以接受,可現實就是現實,總得認清。
「算多此一舉唄。」
好心當作驢肝肺,下次不擋了!
我控制不住失落,推著他胸口要從他懷裡出去。
「你又想做什麼?」
我發誓,他要不是龍王爺,我這會子早將他罵得狗血淋頭了。
努力忍耐著心裡的不爽,我說:「回家啊!回家躺著,消炎!」
「你現在站得穩麼?」
「你管我。」
他無奈抓過我的胳膊,趁我不注意彎腰就把我打橫抱了起來。
我嚇一跳,「你、放我下去。」
他抱著我壓輕聲:「你傷的部位不適合背著,還是抱回去比較好。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你我現在已經是夫妻了,我對你做什麼,都是理所應當。」
「你一龍王爺,要什麼樣漂亮的女孩沒有,纏我幹什麼……我又丑又笨。」我賭氣地在他懷裡嘀咕。
他抱著我毫無壓力的大步流星往前走,這輕鬆程度都讓我懷疑他不是抱著個人,而是抱著個大個頭布偶。
「你生氣了?氣什麼?我哪句話惹到你了?」他這會子的態度竟然還挺好。
我嘴硬道:「沒,我哪敢生您的氣。」
有本事別整天用一口吃了我來威脅我!
他腳步一停,然後用驚詫的眼神低眸看我:「你,在和本帝、本王使小性子?」
我聽到這句話,瞬間想起了他的身份,毛骨悚然的怯怯迎上他意味不明的眸光,咕咚咽了口口水,沒骨氣地討好恭維他:「龍、龍王爺,我沒有,我不敢,我不敢的……」
大千世界萬萬好,可不能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他可是吃人的惡龍!
他要是看我不爽,我的骨頭就成他剔牙的棒子了!
「你以前,從不同本王……」他欲言又止。
他是不是想說我以前從不敢在他面前這麼放肆不要命?
那是因為以前我比較理智!
「算了。你,還是要告訴我你在生什麼氣,你不告訴我,我、怎麼哄你。」
這話說的,乾巴巴的,沒有一點感情。
但我卻實實在在地看見他臉紅了。
瞧著我的目光也躲閃了!
大白天的撞鬼了?
我傻傻盯著他的臉,如鯁在喉。
他聽我久久沒回應,補充了句:「要不然回家了再和我說也行。」
我聽見我噗通噗通的心跳聲,安靜很久,我提心弔膽地坦白:「你說你是仙,我算什麼,我知道我沒資格給你擋……我是出於好意,雖然自作多情。」
他沉默著,好似在想這句話的意思,「本王是說,本王是龍王,要保護,也該本王保護你。」
我錯愕昂頭,匪夷所思:「啊?」
他此時的臉色很溫和,沉靜如風,是我沒見過的清雋儒雅:「本王不知道是哪個刁民造本王謠,說本王吃人,本王在桃花鎮這二十多年,從未主動傷害過任何人。
本王懲罰的都是那些窮凶極惡之徒,本王那天曆完天劫回來,就看見廟裡張燈結彩放著一副喜棺,本王算到棺里是村民獻祭給本王的新娘,本王甚是氣憤,可後來本王發現是你,這才順理成章和你結為夫妻。
其實就算那些村民不把你獻給本王,本王也會挑日子娶你,本王原本打算在你十六歲那年就讓你做本王夫人。
但有人和本王說,現在時代不同,十六歲的女孩嫁人會有心理問題,所以本王才決定再等你幾年。這幾年,本王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本王以為,你會明白。」
十六歲……怪不得那年中元節他會給我定情信物……
我理解不了,「你為什麼會選中我,當你的新娘?」
他陰暗的眸內亮起一點光:「因為,你生來就註定是本王的!」
我啞住。
這算什麼奇葩理由。
「本王沒有嫌你多此一舉,本王只是,怕你疼。本王知道,你最怕疼。」他說著,唇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本王會保護你,但夫人,似乎對本王這個丈夫並不是很滿意。」
「我……」
要怎麼回答他滿不滿意這個問題呢。
我覺得我們之間,還不熟。
我暫時還無法把他當做自己的……老公。
我沒有和男人相處的經驗,他現在對我而言還是個陌生人。
而且,我的臉不好看。
應該沒有男人會喜歡這張醜陋詭異的臉。
看著他唇角那抹自嘲弧度,我有絲絲不自在。
回答不上來就只能靠在他肩上閉眼裝打瞌睡了。
剛到家,我就接到了桃泠後媽的電話,電話那頭的女人很興奮的告訴我,她給桃泠喝了龍王廟的香灰水,桃泠果然清醒過來了,現在已經完全正常了。
我不曉得離桃泠家最近的一個廟明明是城隍廟,她為什麼跑龍王廟扒香灰去了。
但,桃泠能夠醒過來也的確是龍王爺的功勞。
於是我在忍著身上的傷痛看完桃泠,並且從桃泠那裡要來了那對白玉耳墜,把白玉耳墜交給龍王大哥以後,還強打著精神給龍王大佬做了碗玉米排骨湯。
也不知道是不是清湯寡水的不符合他口味,他喝著湯,全程不說話,臉冷的像萬年冰山。
喝完,就強勢地摟著我上樓睡覺。
我頭皮發麻地想拒絕,但看他越到晚上心情越差,我又不敢挑戰他的忍耐度……
我爸和我的小命都捏在他手裡呢!
夜晚側躺在床上,他今晚沒對我動手,沒碰我,我倆就中規中矩的一張床一個被子各睡各的覺。
我與他之間的空隙能再躺一個人他也沒理我。
想著傍晚桃泠和我說,那耳墜是她一個初中同學送給她的,我就覺得挺奇怪。
那耳墜怨氣那麼重,怎麼沒把她初中同學給迷住。
東想想西想想,睡意也就上頭了。
我抱著自己軟和的枕頭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又陷進了六歲那年的那場噩夢裡。
夢裡刀疤臉的老婆抓著我的頭髮非壓著我雙膝跪地給她癆病鬼兒子磕頭,我死不順從,她就一巴掌呼我臉上惡狠狠怒斥:
「你可是我家花了兩萬塊買來的童養媳,性子還挺烈,不過沒關係,從今天開始我會慢慢教你,改一改你這猖狂性子!」
我趁她不備,朝堂屋供桌前的炭火盆子裡栽了去。
烈火燒得我臉頰呲呲冒油,我疼得當場哇哇大叫,刀疤臉老婆也嚇壞了,抓著我的衣領把我拎了出來。
「這死丫頭的臉……蛇鱗,當家的你看見沒,這是蛇鱗!」
「壞了,是惹到髒東西了!這死丫頭不能留了!婆娘快!把兒子帶進屋,再給上頭上炷香!」
「那這死丫頭怎麼辦?」
「我等會騎車把她扔出去!」
「記得蒙上眼睛,別讓她記得路了。」
「死丫頭,真是個喪門星。」
烈火深處噼里啪啦泛出了一個模模糊糊的異世輪廓。
一眨眼,我就身處於一片火海翻湧,火舌顫動的天地里。
蒼老神聖的聲音從四面八方襲來:
「爾之功德,大無量。六道安,天地清,爾,神消道損,永不輪迴!」
我的身體開始裂出無數道赤金色縫隙,灼目的血流了滿地。
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分屍肢解,我親眼看著自己的身體皮膚燒焦爛成灰,骨頭碎裂磨成粉。
而我的精神,也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我能感受到身體被肢解的疼痛,火熱而劇烈。
疼的我承受不住,大汗淋漓,剜心裂肺。
精神深處也遭受著巨大的壓迫力,逼得我瀕臨崩潰……痛不欲生!
躺在床上的身體控制不住的蜷縮,我呼吸急促攥緊了枕頭,顫抖呻吟出聲……
直到一抹涼意從後圈住了我,把我撈過去,融於其中,我才覺得極致的疼痛緩輕了點。
額角的汗被人擦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