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擰巴克星
「你的預言能力很強大,我在你的記憶中看到了。」
「你看到帝皇的結局……我的養父也跟我說過帝皇的結局……」
安格隆沒接著說。
因為科茲看到的帝皇的結局和秦夏說過的一模一樣。
安格隆驚嘆於科茲的強大預言能力,這種預言能力遠比帝皇的預言能力強大的多。
在歐努斯星區戰役末尾,帝皇親自到來參戰的時候安格隆見過聖吉列斯,也知曉了聖吉列斯有預言能力,他和科茲的預言能力誰更強安格隆沒有近距離接觸過聖吉列斯所以無法比較。
但從聖吉列斯的心理感受和心理活動看來,聖吉列斯的預言能力看到的應該沒有科茲看到的這麼殘酷和黑暗。
「你很擰巴,兄弟。」安格隆繼續給科茲分析科茲,「但是你的擰巴不同於佩圖拉博,你的擰巴來源於你被環境和成長經歷以及諸多感受,還有預言能力折磨出來的類似人格分裂的情況。」
「福格瑞姆說的沒錯,我可以幫助你。」
「就像我曾幫助佩圖拉博。」
「雖然後來佩圖拉博仍然不告而別……」
安格隆又想起佩圖拉博來。
佩圖拉博之前不告而別令人疑惑,似乎此前對其做的許多事情都沒有意義。
也不知道佩圖拉博現在是什麼情況。
想了想後,安格隆覺得科茲還算是有救的那種,雖然也是病入膏肓,但至少不會像佩圖拉博那樣非常偶然的做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決定。
「憑什麼。」科茲看著圖書館的天花板問。
「什麼?」安格隆一愣,然後察覺到了科茲此時的想法。
「憑什麼折磨我的東西能被你化解?」科茲說出被安格隆感知到的想法。
安格隆沉默一秒。
他知道科茲並不認為自己能解決問題,但這種不相信的原因不是客觀的判斷推理,而是一種……心情。
就像有個人知道有種東西一直在折磨自己,艱難地對抗那種東西的影響,直到某一天突然碰見一個人,折磨自己的東西很輕易被那個人解決。
好像自己此前的對抗和堅持都毫無價值。
「我還沒開始治療你的毛病。」安格隆說。
秦夏看著躺在地上的科茲,思索著原體們的心理問題。
安格隆此時湊近科茲的耳邊,微笑著說:「就憑我是擰巴克星。」
科茲感覺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想要一躍而起但卻被安格隆按住。
接著安格隆開始使用自己的能力。
科茲感覺擠壓在自己心頭的黑暗開始流失,前所未有的心靈舒適感讓科茲臉上的表情都沒有那麼陰冷了。
他仿佛回到了自己還在羊水艙里的時候。
在自己甦醒並且第一次被預言折磨之間的那一段時間,是他最輕鬆的時候。
而相反的,安格隆臉上出現陰鬱神色,表情變得猙獰和陰冷,科茲的負面情緒被他吸收,被他感同身受。
這可並不只是心理壓力,還有憎恨,不甘,以及各種在諾斯特拉莫上產生的心理陰霾……
安格隆身體後仰,從蹲著變成癱坐在地上。
秦夏立刻上前將手放在安格隆肩膀上,即便這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意義,無法起到直接的幫助效果。
安格隆劇烈的喘氣,眼眶通紅,渾身顫抖。
對科茲過往的感同身受讓安格隆仿佛變成了科茲一般,而科茲預言到的種種恐怖未來帶來的恐懼也吞噬了安格隆。
科茲從地上坐起來看著自己的第十二位兄弟。
不再陰鬱的面容上浮現出的緊張揭示了他想要幫助安格隆,但又根本不知道如何幫助。
安格隆對科茲抬起手,劇烈的喘息著,閉著眼睛深呼吸。
科茲成長到現在所積累的種種負面情緒此時擠壓在安格隆身上,帶來的折磨效果不是漫長而持久的,而是兇猛而短暫的。
最終當安格隆流著淚水平靜下來後,科茲的負面情緒被他消化乾淨。
「你……」科茲驚訝的看著安格隆,「你怎麼做到能短時間內消化那些負面情緒的?」
安格隆鬆了口氣,向養父擠出一絲苦笑,接著回答了科茲的問題:「因為我有意磨練自己的意志和承受能力,所以當我離開角斗場可以接觸到更多人的時候,我主動去感知他們每一個人的痛苦。」
「我的養父教導我如何消化痛苦,就像他曾教導我哪些人應該擁有我們的憐憫,哪些人不配一樣。」
「我感知痛苦,消化痛苦,重複這個過程。」
回憶起曾經每一次對意志的錘鍊,安格隆都會深吸一口氣。
那是如漫步在努凱里亞紅砂荒漠中的沙塵暴一般的感受。
無數的痛苦,來自他人的痛苦就像沙塵暴一樣,在安格隆的內心中橫掃一切。
而安格隆的自我就像在沙塵暴中前行,無數來自於他人但卻讓他感同身受的情緒衝擊著他的自我,而他要保持自我,在情緒匯聚而成的沙塵暴中跋涉,直到那些負面情緒被消化之後如同突然消散的沙塵暴一般,留下一片狼藉的寧靜。
「科茲。我的兄弟,不要覺得愧疚或是抱歉。」
在科茲一言不發的沉默中,安格隆感知到了科茲心底蔓延的情緒。
科茲不是一個完全無法對他人的處境產生共鳴的人,在如今所有負面情緒被安格隆清空之後,體量,理解,之類的正面情緒被放大,並重新掌握了內心中那一小塊被負面情緒擠壓的地帶。
所以科茲看到安格隆的痛苦表現後感到愧疚。
「什麼?」科茲搖頭:「我沒……」
「不要覺得愧疚或是抱歉,因為這對我而言沒什麼,我能夠幫助你,改變你,那我就會這麼做。」
安格隆像曾經無視佩圖拉博在被揭穿內心時的虛假謊言辯解一般,無視了科茲的虛假辯解。
他繼續說。
「這對我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
「我曾經感知到一個星球的普通人的痛苦……他們被異形改造的不成樣子。」
「和他們相比,你的痛苦如同沙塵暴中的一股勁風。」
安格隆說著從地上起身,向科茲伸出手。
科茲仍然感受著突如其來的安寧和舒適,抬頭問了一句:「這種效果能持續多長時間?」
「你從離開羊水艙後多久變得這樣苦大仇深扭曲陰鬱的?」安格隆反問。
「三個月。」科茲回答,「諾斯特拉莫的三個月,和三個太陽月差不多。」
「半年。」安格隆說,「我帶給你的安寧能持續諾斯特拉莫的半年,你的性格人格思維習慣已經被養成了,況且你還是會被預言折磨,所以我帶給你的平靜與安寧當然不會持續太久。」
科茲點頭,接著拉住安格隆的手站起來。
「你什麼時候回你的軍團去?」安格隆想起第八軍團可沒有跟著第八軍團之主一起出現在努凱里亞。
「我想回去的時候就會回去。」科茲說。
得到這個回答,再結合科茲的想法,安格隆主動提出邀請:「在努凱里亞待一陣子吧,我會根據你的狀況給你一些改變建議,幫你疏解預言帶來的壓力。」
科茲點頭,目光看向秦夏。
秦夏也點了點頭。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的,他覺著科茲此時看著都面善了一點。
……
夜晚。
安格隆如往常一樣在辦公室里處理公務。
科茲在辦公室里坐著,保持安靜。
安格隆處理完公務後站起身來,從腳邊的箱子裡取出一塊立方體,然後伸出手按在立方體的表面上。
科茲皺眉看著安格隆做著這些,直到安格隆向後仰去,保持一個舒服的姿勢躺在座椅上,像是要入夢一般,這時科茲才起身詢問:「作為一個基因原體,你需要睡眠?」
「不,不是睡眠。」安格隆閉著眼睛說,「我每天都會用這種裝置磨練自己的心靈,這是我雷打不動的習慣。」
科茲沉默下來。
安格隆忽然睜開眼睛:「一起來?」
科茲走上前去,學著安格隆的樣子觸碰立方體。
隨後兩個原體進入立方體塑造出的精神世界。
這種立方體是一件上古遺物,可以重現記憶里的某個部分,而且是完全一比一的重現,就像時光倒流一般。
科茲驚嘆於這種造物的神奇,觀察著四周,再蹲下來摸摸土地,此時無論是觸感還是別的什麼都和現實世界裡完全一致。
「我們在哪?」科茲站起身,看著前方燃火的村落問。
「一個令我遺憾的地方。」安格隆邁步向前。
兩位原體進入火光沖天的村落。
科茲嘗試著觸碰火焰,發現觸感和現實中也完全一致,他甚至覺得如果自己在被麻藥麻暈的時候觸碰到塑造這一精神世界的立方體,那麼自己絕對無法發現這裡不是現實,或者至少得過很長時間才能發現。
安格隆帶著科茲在村落中前進,時而繞過火焰,時而搬起擋路的障礙物。
最終,兩位原體來到一個男孩的面前。
男孩蹲在一大堆的屍體中,懷中抱著比自己更幼小的女孩——似乎是他妹妹。
整個地方看起來剛剛經歷過一場屠殺,只有男孩一個人活了下來。
但從男孩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悲痛,只有如屍體一樣的蒼白。
「極度的悲傷擊穿了這個孩子的心理防線和理智。」安格隆說著坐在男孩跟前,「這個時候的他崩潰了,在平靜的表面下隱藏起來的是滔天駭浪般的悲痛。」
科茲皺了一下眉:「諾斯特拉莫上這種悲劇隨處可見,而且這個男孩之後絕大概率會被環境逼得變成小偷,殺人犯,然後在黑暗中墮落,直到某一天被我殺死。」
「這裡和諾斯特拉莫並不一樣。」安格隆說,「這是當年的努凱里亞起義戰爭時期,這是我的記憶,我被火光吸引過來,看到了這個孩子,然後我從他身上感受痛苦,知曉了過往。」
「近衛軍屠戮了這處村莊。」
「男人,老人,小孩,他們被關進房屋裡。」
「近衛軍的軍官帶著士兵當他們的面蹂躪村莊中的女人,然後再把女人們也關進來,再用機槍掃射這裡的人,再放火……」
「他經歷了這些。」
安格隆說著伸出手去,觸碰到男孩的額頭。
虛擬世界裡的一切都和現實沒什麼區別,安格隆能從過往的經歷中復現感受。
隨後科茲看到安格隆像吸收自己的負面情緒那樣變得痛苦。
不過安格隆不是變得陰鬱,而是變得憤怒。
他對眼前男孩的痛苦感同身受,他仇恨著近衛軍們,牙齒咬的咯咯作響,恨不得現在就去把自己能看到的近衛軍或者高騎士殺的乾乾淨淨,直到怒氣發泄完。
但安格隆逐漸消化了情緒,平靜下來。
科茲意識到這就是安格隆磨鍊心智的方式,通過一次又一次感受痛苦來錘鍊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