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蔣慶之要謀反
「謀反?」
蔣慶之先是一怔,然後笑了起來。
說他謀反,得先看道爺信不信,「這特麼是純屬噁心人。」
徐渭說道:「伯爺,這不只是噁心人。別忘了,此次大戰近乎於傾國,當年秦王令王翦出征,王翦也得不斷索要賞賜來安君臣之心。」
「御史有風聞奏事之權。」胡宗憲聞訊趕來,「御史聞風而動,隨後群臣出手。」
「目的便是……換將!」夏言穿著單衣,在夜風中冷笑,「老夫敢打賭,此事武勛為主,不過背後少不了那些文人的攛掇。」
「既然無法分杯羹,那就把鍋給砸了。」蔣慶之叼著藥煙,眼中有譏誚之意,「至於此戰勝負,在他們眼中無關緊要。」
在那些人的眼中,大概只有自家的富貴最重要。
「伯爺,明日此事怕是會鬧的沸沸揚揚的。」徐渭說道。
夏言低聲道:「慶之,可虛以委蛇,暫且妥協。」
蔣慶之默然,他當然知曉妥協最好。只需他點頭,略微示好,從此武勛就會成為他的助力。
「你曾說可用卑鄙的手段來達成正義的目的,那為何就不肯容納那些武勛呢?」夏言看著蔣慶之,「須知,政治便是妥協啊!」
「容我想想。」蔣慶之點頭。
「別想了,這事兒……」夏言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睡覺!」蔣慶之抖抖菸灰。
眾人愕然,心想都什麼時候了,你竟然還有心思睡覺……再說也還早啊!
夏言笑道:「什麼叫做名將?山崩地裂於眼前而不驚,這才是名將。睡覺!」
徐渭贊道:「夏公此言甚是。」
「老夫這裡有些事兒,文長,去弄些酒菜來,小胡,你也來。」
徐渭和胡宗憲面面相覷,合著您也是心中不安啊!
是夜,夏言和徐渭二人商議到了子時。
蔣慶之早已在夢中見到了周公。
不。
是夢到了金戈鐵馬。
一眼看不到邊的騎兵在天盡頭出現,他們咆哮著,搖動著手中的長刀。
「列陣!」
明軍止步列陣。
「敵軍勢大!」有人驚呼。
「伯爺,咱們不敵,撤吧!」
「伯爺救我!」
蔣慶之看到一個文官被敵軍抓住,絕望的衝著自己呼救。
「表叔!」
蔣慶之看到了裕王,他滿臉是血。
「慶之!」
嘉靖帝在馬上無助的喊著。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等著他。
蔣慶之茫然站在那裡,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和自己無關。
我在哪?
我是誰?
我不該在南美老林子裡和政府軍周旋嗎?
轟!
一聲巨響,蔣慶之看到天邊泛起了紅暈,接著一個神靈出現,它披著金甲,用手中的長槍指著蔣慶之喝道:「汝亂我規矩,當誅!」
蔣慶之轉身,身後有無數人默默看著他。
這些人穿著儒衫,每人手中都拿著一卷儒家經典。
這些人神色木然,恍若行屍走肉。
為首的文士喊道:「蔣慶之亂我儒家,當誅!」
「當誅!」
無數人發出了吶喊。
天邊飛來一隻巨大無比的大鳥,翅膀延伸到了天邊,恍若垂雲。
大鳥尖利的鳴叫著,突然伸出利爪,抓住了蔣慶之的後襟,就這麼抓著他飛了起來。
蔣慶之看到了山河大地,看到了無數農人在地里耕作,看到無數工匠在勞作,看到無數將士在絕望的看著京師……
他看到了一個將領打開城門,跪下說道:「吳三桂恭請陛下大軍入關!」
他看到無數披著金錢鼠尾的凶人衝進關內……
他看到天下處處烽煙,無數農人,無數匠人,無數將士,無數百姓被屠戮……
他看到婦人在絕望中被蹂躪,看到那些不肯剃髮的人被斬殺……
他看到那些士大夫們跪下!
看到那些武勛跪下!
看到那些權貴高官跪下……
每個人都拖著一條豬尾巴,歡喜高呼,「臣等,恭迎大清入關!」
蔣慶之猛地睜開眼睛。
不可能!
他披衣悄然起床,走出臥房。
蒼穹之上,無數星辰高掛。星辰閃爍,星輝溫柔的灑在人間,灑在蔣慶之的身上。
蔣慶之仰頭看著,他拿出藥煙,點燃,深吸一口。
造謠他不怕,只要嘉靖帝那裡不動搖,謠言管個屁用。
但他沒想到那些人竟然在虎賁左衛找到了突破口。
「伯爺。」
驚呼聲中,蔣慶之回頭,見黃煙兒和一個侍女結伴在廊下,驚愕的看著自己。
蔣慶之的睡眠很好,從未這般半夜起來過。
「我無事。」蔣慶之說道。
蔣慶之想到了後世讀書時,女生去衛生間都會結伴。
「是。」
二人蹲身,隨即回去。
夜風送來了些零零散散的話。
「……說……有麻煩。」
「……伯爺……智珠在握……」
智珠在握……蔣慶之莞爾,說實話,這次對方確實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不,應當說是蔣慶之輕敵了。
一直以來,蔣慶之都把大明武勛這個群體看做是無能的米蟲。他不肯和武勛親近,便是不想拖著這群米蟲艱難前行。
所謂豬隊友,說的便是這群人。
昨夜夏言的勸誡他聽進去了,政治就是妥協的藝術。在當下他應當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壯大自己的力量。
但沒想到風雲突變!
「積怨已深啊!」蔣慶之看著蒼穹,想著自己和大明武勛之間的恩恩怨怨。
是從仇鸞開始的吧!
武勛們從開始的不屑一顧,到接近,到示好……到最後連仇鸞都跪了,但蔣慶之一次次的拒絕了武勛的親近。
而且通過清洗京衛,重建武學,擊破了武勛們的世代富貴夢。
這是死仇!
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蔣慶之覺得那些人只會徒呼奈何。
明面上他不懼這些人……京衛重建後,武勛們的影響力被削弱到了極致。下一步整頓衛所官兵,用武學學員替代那些將領……
一步步的,武勛這個群體將會被邊緣化,自然而然的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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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慶之覺得自己很仁慈,至少沒有趕盡殺絕。
但卻不知富貴迷人眼,那些人在被他逼到了絕路上後,竟然使出了殺手鐧。
虎賁左衛是蔣慶之的基本盤,從上到下都是。
但沒想到卻被武勛們埋下了釘子。
「窩裡反。」
蔣慶之背靠門柱,眯眼想著當下的局勢。
明日會很熱鬧。
「夫君!」
「來了。」
「夫君這是去了哪?」
「昨晚上喝多了水。」
「我要起來……」
「別急,哎哎哎!哎呀!」
「夫君,我不小心的……這是坐到哪了?」
「要害!你別動,別動……嗷!」
……
第二日凌晨,眾人發現尊敬的伯爺走路撇著雙腿,就像是一隻鴨子。
「看什麼可那?操練!說你呢!徐渭。」蔣慶之怒了。
「老徐,該練刀了。」
「別……嗷!」
第二個受傷者出現了。
夏言嘆道:「雞飛狗跳,雞飛狗跳啊!」
「是啊!」胡宗憲笑意盈盈。
「若是每日看不到這雞飛狗跳的熱鬧,老夫覺著,活著有什麼意思呢?」夏言撫須微笑。
早飯竟然有粽子,李恬說自己想吃糯食了。
「粽子必須蘸著糖吃。」李恬說道。
「你就免了。」蔣慶之知曉孕期高血糖的可怕,把李恬的粽子收了大半,只給一個,而且糖霜也沒了。
李恬癟嘴……自從有孕後,蔣慶之覺得婆娘的脾氣和喜惡真的就像是西南的天氣一樣,變化無常。
粽子蘸糖,糯香加甜絲絲……味兒不錯啊!
第一個蘸糖,第二個蔣慶之突發奇想,弄了個辣椒水。
一口下去,「臥槽!」
「夫君……」李恬眼巴巴看著他。、
「不咋地。」蔣慶之不動聲色的吃了粽子,「今日會很熱鬧,記住,最近不熟的人求見,一律不見。」
「哦!」
等蔣慶之出去後,李恬把自己剩下的半個粽子蘸了辣椒水。
「這味兒……不錯,好吃!真好吃!」
自從吃素後,嚴嵩覺得青菜豆腐最好吃,食物的本味最美味。
但當看到奏疏後,他覺得嘴裡的豆腐也不香了。
「果然來了。」
嚴世蕃打個哈欠,「爹,蔣慶之勢力在不斷膨脹,若此戰大勝,他的威望將會再進一步。那些人豈能坐視?」
「武勛嫉恨蔣慶之,那些人在一旁推波助瀾。這是要逼迫陛下換將之意啊!」嚴嵩捂額,「若是異口同聲,陛下也不得不考慮一二。」
否則蔣慶之率軍在外,京師輿論紛紛,下面的官吏陽奉陰違……這一戰沒開打,大明就輸了三成。
「這手段,不錯。」嚴世蕃笑了笑。
……
「陛下。」嚴嵩帶著奏疏去了永壽宮。
正準備睡覺的嘉靖帝問道:「可是虎賁左衛之事?」
「是。」嚴嵩恭謹的道:「不少人彈劾長威伯居心叵測……」
「你如何看?」嘉靖帝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嚴嵩覺得這是個送命題,他看了黃錦一眼,黃錦老神在在,壓根不給半分提示。
「臣以為,這是捕風捉影。」嚴嵩說道。
「前宋時,狄青被群臣彈劾,說他家的狗生了角。今日可有這等彈劾?」嘉靖帝問道。
「英明不過陛下。」嚴嵩臉頰微顫,「有人彈劾,說長威伯家中的貓時常在屋頂盤踞,夜裡衝著月亮嚎叫,雙目有紅光閃爍……這主刀兵,家國不寧。」
嘉靖帝淡淡的道:「傳話,謠言止於智者!」
可隨後的彈劾越發猛烈了。
而且京師的青樓,酒樓,乃至於茶樓和市井中都在盛傳一件事兒……
——蔣慶之要謀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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