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街上回來,直到躺在床上,沈長亭的心仍是無法安定。
他坐起身,摸著心口,一會兒掐住了自己的臉,使了勁,白玉般的臉瞬間被捏紅大片,他放下手,重新撫上心口。
殿下她…是一時興起嗎?還是三年無所出,女皇逼她來的嗎?還是…
沈長亭忽然慌了神。
難道是殿下遇見了喜歡的人,所以這幾日才對他那麼好,想和他好聚好散?
他穿著白色裡衣,烏髮披散,慌慌張張地下了床,急匆匆地在屋內轉了幾圈,心神不定地坐回床榻。
沈長亭苦笑。
明明早就說服了自己,等三殿下有喜歡的人要體面的放手。他不想三殿下心裡的沈長亭是面目可憎的妒夫。
可是,他僅僅是享受了三殿下對他的兩日好意,他就變得如此貪婪。
我愛她,為何不能是我?
房內沒點蠟燭,幽幽的月光照在沈長亭如玉的臉上,傾瀉而下的流光一時竟然像淚。
只是一瞬,沈長亭馬上被自己的想法嚇到,重重地扇了自己一個巴掌。
不可以。
沈長亭,你不配。
門外叩叩兩聲,熟悉的女聲響起,「長亭?」
沈長亭沒應,心中挫敗地想,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妒夫。
走吧快走吧,不要再靠近他。
門外靜了片刻,她壓低聲音,「睡了?」
沈長亭豎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沒聽到離去的腳步聲。心中有了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他悄悄靠近門邊,透過隱約的砂紙,一個紅衣身影席地而坐,背對著坐在了門前。
沈長亭睜大眼睛,一時間把手放在門把上想開門,不知想到什麼,又無力地放下。
他抿唇,將指尖放在紅衣輪廓上,思緒又飄到了陳氏逼婚那天。
那時北堂青黛剛從南疆大獲全勝歸來,風頭無兩。他的弟弟嫡子沈樂言對北堂青黛一見傾心,非她不嫁。然而長幼有序,作為哥哥的他仍未出閣,沈樂言便不能名正言順地議親。
於是陳氏便將主意打到了他的頭上,欺負他父親只是個下人抬上來的側室,自作主張地要將他嫁給城西偏僻人家的屠夫。
陳氏偏偏還一副賜恩的噁心嘴臉,裝模作樣地勸他,「長亭啊,我都打聽過了,人家雖然俗氣了點,可是真心實意地會疼人。」
沈長亭跪在祠堂之下冷笑。
疼人?
他可有所耳聞,那屠夫前後死了兩任,都是悽慘地一草蓆裹出去扔亂葬崗的。
哪門子的疼人。陳氏怕是巴不得下一個從門口抬出去的人就是他沈長亭。
更重要的是,城西……
那人的府邸在城東,他不想見她一面都是奢望。
關於北堂青黛,他一步也不想退。
於是那天他拖著跪傷的腿,一個端莊、優雅的名門公子生平第一次翻了牆。
閉著眼睛往下跳,卻意外掉入了一個馨香的懷抱,很淡的烏木香,女聲含笑,「小郎君,你快壓死我了。」
沈長亭來不及看,手忙腳亂地掙脫,只是腿一落地,又疼的一趔趄,女人扶住他,依舊是笑意盈盈的,「別急。我沒不讓你抱。」
流氓!
沈長亭恨恨地想,用力地去瞪她。
一抬頭,脈脈流淌月光下的紅衣女子仿佛被他兇狠的眼神嚇了一跳,一手抵在唇邊,「還挺凶。」
沈長亭完全傻住。
他結結巴巴,「三三三…三殿下…」
北堂青黛一挑眉,「你認得我?」
沈長亭猛的低頭,看向自己的傷腿,好狼狽,怎麼這麼狼狽地出現在她眼前。
她會不會覺得我很難看?
北堂青黛看看相府的高牆,又看看沉默不語的沈長亭,她問,「你是相府的人?」
沈長亭低聲應了。
北堂青黛忽然來了興趣,「那你同我說說,相府的小郎君如何?」
沈長亭默默地拖著傷腿靠到牆邊,琉璃般的眼珠子盯著她,不想錯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相府有兩位郎君,你想問哪一位?」
北堂青黛唔了一聲,顯然也沒想好。她只是聽說相府有和她結親的想法,她便偷偷跑來看看有可能成為她未來正君的人如何。
她轉動袖口的束腕,不在意地想,若是不順心,她便拒了。反正她心也不在朝堂,不需要亂七八糟的結親和所謂的助力。
她說,「適婚的那個。」
沈長亭便笑,惡向膽邊生,「是我。」
他直起身子,張開雙臂,月光落在他月白色的錦衣華服上,他清越的五官含笑,明明是君子如水的人兒,無意之間透出極力的引誘,「如何?」
他又補了一句,「三殿下,滿意嗎?」
北堂青黛愣住,思緒一時間卡頓。
雖似胸有成竹,實則沈長亭自己知道,他手心早已攥出了細密的濕汗。
沉默的時間久到沈長亭心涼了半截,他那句是玩笑話的解釋剛要說出口。
「你叫什麼名字?」北堂青黛問。
「沈,長亭。」他低下頭補充,「是個庶子。」
北堂青黛又不說話了。沈長亭緊張地抬頭,發覺她在笑。
那晚,沈長亭聽到了一句讓他記了一輩子的話。往後蹉跎在後院的三年,便是那一句話讓他甘之如飴。
「好。沈長亭,等我來娶你。」
原劇情中沈長亭一生對北堂青黛勇敢過兩次,求子是一次,離經叛道地搶了弟弟的未婚妻,便是那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