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跳動的心臟叫囂著,排山倒海的愛欲衝擊得他喉嚨發癢,他單手解開最頂端的兩顆扣子。
隋陸揚的視線極具侵略性的一一滑過青黛的雙眼、鼻子、嘴唇到緊張地吞咽的脖子。
他笑,又有和以往不同的味道,明朗的笑意透出勝券在握的淡定和從容,「不說麼?青黛?」
青黛看傻。
他真的好愛笑。
壓低的名字在他聲線里滾了一圈,曖昧的氣氛陡增。
紅透的臉熱度未消,青黛羞惱地瞪了他一眼。
這一眼當然沒什麼殺傷力。隋陸揚撫著她的臉,感受傳導到手掌心的餘溫。
「原來你真的愛我。」
他注視著手心這張臉,輕聲慨嘆。
青黛張嘴,心頭被莫名的情緒烤得暖烘烘的。
她一直都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鄭重地表明心意。可很多人和事喜歡突然降臨,不會給人準備的機會。
更何況是毫不講道理的愛情。
青黛深吸一口氣,「隋陸揚,你想聽?好,我告訴你。」
「一開始知道聯姻對象是你,說真的。我沒有那麼豁達,我是想逃婚的。」
隋陸揚露出了洗耳恭聽的表情。
「新婚那天晚上,看到你跟著我進入婚房,我第一反應是脫下高跟鞋砸暈你。」
隋陸揚眼前第一時間浮現了那天青黛戒備的眼神。
她的婚紗裙擺鋪滿整張床,單腳挑起紅色的細跟高跟鞋,目光不屑又輕蔑,似乎對眼前的男人根本不在乎。
含苞待放,美的驚人。
他以為的引誘拉扯,原來……是想敲暈他?
隋陸揚失笑。
好可愛。
青黛繼續,「可是你竟然看都不看我一眼?」
不敢看。怕克制不住。
「一句話也不跟我說,就在床下打了地鋪。我那麼緊張,你居然那麼平靜,我當時都快氣笑了。」
他不平靜。幾乎睜眼到天亮,狂跳的心都不曾平靜。
感情跟白紙似的小少爺,輾轉了一夜,終於接受了自己已經有了老婆的事實。
這個老婆還是曾經不對付的死對頭。
從前看見青黛就不太正常的心率,在難以入睡的那晚,似乎摸到了一點頭緒。
「當時我就在想,跟你在學校里明爭暗鬥,互相擠兌了一年。我其實根本不了解你。」
「你信嗎?那晚我躺在床上,床邊是你,我竟然想:或許接下來,我可以好好了解你。」
說到情動處,她抬頭就撞入了隋陸揚深邃的目光。
他說,「夠了。」
橙子香氣闖入青黛的唇舌,她被迫揚起頭,男人一手抬住她的下巴,唇瓣親密相貼,猛烈的愛意混在親吻的動作里傳達給她。
狂野、劇烈、不再克制。
分開時,青黛眼神發懵,隋陸揚愛憐地撩開她腮邊凌亂的捲髮,「接下來,該由我說。」
「我愛你,青黛。」
青黛撲上去抱住他,側過臉在他耳邊,不好意思地小聲,「我也愛你。」
「叮——任務達成進度90%」
任務快要成功,青黛嚶嚶嚶:這才叫談戀愛!我那五十次相親都是什麼玩意兒。
毛子翻看她以往的戰績,直搖頭。
一上去就對相親對象說「嗨,我在佛前苦苦哀求了一百年,換來今生與你一次相見」、「我覺得你長得有點像我孩子的爸爸」、「帥哥我看你缺點東西,缺點我」……
這種一看就是網上抄來的土味情話去撩男人,沒被第一時間嚇跑的男人,都是因為青黛這張臉苦苦支撐了。
毛子也不解,這姐明明在任務世界也挺會談戀愛的,怎麼相起親就那麼難評。
可她還偏偏越戰越勇,越敗越戰。
就好像……潛意識裡,讓她不斷在追尋一個可能並不存在的人。
她需要通過這種方式,找到他。
毛子突然出聲:青黛。你的無數個靈魂在各個平行世界成了別人的白月光。你呢?在現實世界,你有白月光嗎?
毛子有些緊張,感覺某些答案呼之欲出。
青黛:啊?什麼白月光?我要是有,我肯定追著他死纏爛打,我相什麼親啊!嘖,越想越生氣。
青黛不解氣:姐很高貴!他們不配!
毛子:……
它猜錯了?
毛子原地畫圈圈,可領導說它是最聰明的系統哎。
隋至禮下了樓,也沒好意思看小情侶,輕咳一聲。
青黛立馬從隋陸揚懷裡鑽出來。
隋至禮手邊拿著一捧百合,溫和地跟青黛道歉,「剛才……抱歉了。我沒有別的意思。」
他看了一眼低頭沉默的隋陸揚,「你們很般配。」
聽到這隋陸揚才有了點反應,他站起身,對青黛說道,「走吧。」
上了車,青黛發現后座是一大捧百合。
青黛若有所思,「你剛是去買花的?」
隋陸揚目光落在後視鏡,不在意道,「不是。順路,隨便買的。」
見青黛盯著他,他無奈,「真的是順路才買的。」
青黛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一生嘴硬的隋陸揚。
到公墓後,原本晴朗的天突然變得陰沉沉的,大片的烏雲籠罩,隋陸揚手捧百合下了車,看著墓地出神。
隋至禮走到他旁邊,「走吧,媽…在等我們。」
隋陸揚不動,青黛過去牽住了他的手。
察覺到某人的小指輕輕刮蹭他的掌心,他用了點力回握,拉著人一起往上走。
繞了幾圈,在一個僻靜的角落,墓碑上的女人優雅大方,嘴角彎起的弧度盛著盈盈笑意,唇邊還有一個若隱若現的梨渦。
原來隋陸揚愛笑,是隨了他的媽媽。
隋陸揚盯著墓碑上的方寸照片,鬱結的焦躁感讓他下意識地想去摸口袋裡的硬幣。
一伸手,碰到卻是青黛的指尖。
她像隋陸揚在車上哄她那樣,「別緊張。」
「你還有我。」
隋陸揚咬緊後槽牙,簡單的四個字莫名鼓舞了他,躁動的情緒被控制了大半。
他看著面露擔憂的青黛,再度覺得不能再讓自己深陷過去的泥淖。
是不是該走出來了?
眼前是隋至禮忙碌的背影,他啟唇,「隋至禮,如果再來一次,你們也都一樣不讓我見她最後一面嗎?」
隋至禮擺花的動作停頓,他沒有回頭,「對不起。還是不會。」
隋陸揚捏緊拳頭。
「我們都做了那時能做的最好選擇。我相信媽媽不會後悔,我也不後悔。」
十二年來,每當午夜夢回,他都還能清楚地記得渾身被插滿管子的母親在病床上毫無尊嚴地痛苦掙扎。
年紀越來越來大,小時候母親微笑著陪伴他們兩兄弟玩耍的記憶已經越來越淡,可病重的母親卻在回憶里越刻越深。
他無數次懊惱年輕不懂事的他那時對弟弟的冷漠,但他從未後悔那個決定。
「好!很好!」隋陸揚扔下花,轉身離開墓地。
青黛跟著走,再度回頭,一身白襯衫的隋至禮的身影仿佛深深地埋進了滿地的百合花中。
她轉過頭,隋陸揚的背影鋒利而決絕。
她和隋陸揚想健康健全地走下去,隋陸揚的心結必須解決。
這就是最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