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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國舅謀稚虎,化吉投鄭氏

2025-01-07 21:16:48 作者: 戈昔
  第201章 國舅謀稚虎,化吉投鄭氏

  那太醫被鄭二國舅端了一腳,心中十分屈辱,可他絲毫不敢反抗,只能繃緊身上的肌肉,一邊等著再次挨端,一邊帶著哭腔說道:

  「四爺下面流血,已經侵濕褻褲。四爺並未受傷啊,只是受了風寒病倒,如何會下竅流血?「

  「卑職剛才察看,發現四爺那裡居然破皮穿孔,流血不止,而四爺之勢萎縮如三歲男童,此乃陰長而陽消也。」

  躺在床上的鄭國望,聽到「萎縮如三歲男童」,頓時羞憤欲死。幾年來那裡越來越萎縮,而胸部卻越來越鼓,只能布帶纏緊。這是他的秘密,連父母兄長也不知道。

  如今他終於知道是什麼原因了。

  太醫繼續說道:「卑職六世行醫,族中醫史中記載了很多醫案,很多怪病奇症都有涉及。其中就有陰陽人的記載。」

  『這陰陽人,特徽半陰半陽。又分為假男真女,假女真男。兒時還好,既長多半特徽變異。四爺應該就是假男真女,是以長大後會陽消陰長,最後女子特徽越顯,而男子特徽越衰,甚至有可能妊娠生子。究其根本,應是女子..」

  病榻上的鄭國望聽到這裡,驀然如遭雷擊,加上本就虛弱不堪、心力憔悴,嬰寧一聲就暈厥過去。

  「四爺!」左右奴婢一起搶上。

  「夠了!」鄭國瑞臉色鐵青,「你不要再說了。王太醫,這是我家的秘密,你要是敢泄露一個字,我就殺你全家!『

  鄭國瑞其實已經相信了太醫的話。因為弟弟自小就和其他男童有點不同,少年之後居然對女子提不起興趣,如今年已十九,雖然房中有幾個妻妾,卻沒有一人懷孕。他嫂子甚至說,弟媳可能還是處子。

  這說明什麼?說明弟弟不能人道!

  本來還以為弟弟是先天陽氣不足,誰知是假男真女的陰陽人。

  「不敢!不敢!」王太醫一頭冷汗,「卑職不敢吐露一個字,絕對守口如瓶。為病人保密,也是醫者本分。」

  鄭國瑞語氣幽幽的說道:「為病人保密?那你家的六世醫案,怎麼記載了那麼多?記在紙上,

  也叫保密?」

  王太醫身子一顫,「卑職家中醫史雖然記載病案極多,卻不記載病人姓名啊,只記性別年紀,

  名字卻是一概抹去。二爺放心,卑職萬萬不敢記載此事。」

  鄭國瑞目光陰冷,「你記著,要是外界知道此事,無論是誰傳揚出去的,你都脫不開干係,都記在你帳上,你可明百了?」

  王太醫欲哭無淚,只能忍氣吞聲的連說不敢。

  別看他是個八品御醫,說起來也是官。可是醫官就是雜流,比匠人強不了多少,算不得真正的官員。身份不如一個秀才。

  鄭國舅要讓他家破人亡,輕而易舉。

  鄭國瑞又令人取來五十兩黃金,親手交給王太醫,溫言說道:

  「方才是在下脾氣不好,王太醫受驚了,區區薄禮,權當在下的賠罪。還請王太醫不要見怪,

  保守秘密。」

  一出手就是五十兩黃金,抵得上王太醫十年俸祿!

  王太醫拿到黃金,又是受寵若驚,諾諾連聲。哪裡還有絲毫泄露秘密的心思?


  等到王太醫開完藥方離開,鄭國瑞就看著房中的一群奴僕。

  這些人都是知道秘密的人。

  幾人立刻主動跪下,一個個鶴鶉一般不敢抬頭。

  鄭國瑞坐在機子上,冷冷俯視著跪在地上的下人,漠然說道:

  「你們該當知道,四爺是已經娶妻成家的人,他丟不起這個臉,鄭家丟不起,宮裡的娘娘也丟不起。」

  「若是外人知道,先不說是多大的笑柄,就是四爺的岳家,四夫人的娘家,也會鬧起來,懂麼?」

  鄭國瑞吐出一口濁氣,「更要緊的是,四爺是鄭家難得的讀書種子!他是舉人!他有才氣!這次還可能中進士!這是多大的榮耀?鄭家需要一個文官相公!太需要了!」

  「可若是假男真女的消息泄露出去,他就再也沒了做官的資格。別說清貴的文官相公,武官他都做不了。就算是尊貴如娘娘,也不能讓女子位列朝堂。」

  『掂量掂量,這是多大的利害?你們每個人都擔著干係,誰也跑不掉!都給我記著,四爺是男兒,永遠是。明白了麼?」

  幾個奴僕脖子一縮,一起伏地磕頭,「二爺放心,我等萬萬不敢嚼舌根,泄露一個字。四爺是男兒,永遠都是。」

  「你們可以泄露。」鄭國瑞的笑容有點獰,「只要你們不怕死,活膩歪了,儘管泄露。」

  「但我有言在先,你們是鄭家的奴才,若是此事傳揚出去,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有罪。就算死,

  那也別想死的痛快,你們的父母都要受連累,都聽清楚了?「

  幾個奴婢連說不敢,

  鄭國瑞站起來,「你們幾個就守在慈雲寺照顧四爺,過段日子回到家,去帳房各領一百兩銀子,就說是四爺賞的。記著,你們嘴巴嚴,不但活得長,好處也多。先出去吧。」

  「是!」幾個奴僕一起恭敬的退出精舍。

  鄭國瑞坐在床邊,伸手摸摸鄭國望的額頭,嘆息一聲道:「四弟,沒有別人了。」

  鄭國望睜開眼晴,神色淒絕,「二哥,我—-我真不是男子麼?」

  鄭國瑞張張嘴,看著「弟弟」幽怨之極的眼神,只能硬著頭皮說:

  「是,怎麼不是?我們說是,那就一定是。四弟,你先養病要緊,不宜傷神—」

  「哈哈!」鄭國望慘笑,淚如雨下,「我好不容易考中了舉人,這次強撐著考試,還有可能中進士,怎麼就成了女人?我十年苦讀,十年苦讀啊,嬰嬰——.」

  鄭國望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為人很有心機城府,可是此時再也繃不住了,簡直是豪大哭。

  十年苦讀為的什麼?是入仕做官!是施展抱負!是功名權勢!

  只有當文官,那才是真正做官。所以他哪怕貴為國舅,也勤學苦讀,沒有成為縱情享樂的權貴子弟。

  功夫不有心人,他十八歲中舉,這次會試也有希望上榜。眼見很快就要成為文臣的一員,持朝於堂。可有人告訴他,自己是個女子!

  老天,你太惡毒了!

  「四弟!」鄭國瑞沉聲道,「你別哭了,你不是向來最冷靜麼?天塌不下來!」

  「我知道你苦讀經書,一心想科舉入仕,可眼下事情大有轉圜餘地,你稍安勿躁。」


  他拍著鄭國望的背,「大家都知道,你是鄭家四爺,是貴妃娘娘的親弟弟,這是無可置疑的事實。沒人會懷疑你是女子,是不是這個道理?」

  「只要我們保住秘密,你就一直是男兒,就能照常入仕做官,誰能說個不字?除了不能為人父,也沒什麼大不了。」

  「到時我過繼一個兒子給你,你還是能當爹,你說呢?」

  鄭國瑞口中輕描淡寫,心中卻很無語。四弟原來是四妹,他也很幻滅啊。

  鄭國望終於冷靜下來,開始思索利害之處,說道:「二兄,若是將來暴露,我就是欺君之罪,

  可能會連累鄭家。」

  「什麼欺君之罪?」鄭國瑞搖頭,「一口咬定就是男子,誰能定你欺君之罪?頂多是騙取官位,有姐姐在最多罷官而已。」

  「那就一直瞞下去!」鄭國望一咬銀牙,「我要入仕!我還想文臣統兵,牧民一方,入閣輔政!做一番事業!幫常洵當上太子!」

  鄭國瑞道:「好!這才是鄭家的好男兒!有志氣!你放心,我和大兄都在錦衣衛當差,一定替你保守秘密,除了少數人,沒人知道你是假男真女。「」

  「不過這次會試,你有把握中麼?」

  鄭國望好像用盡了渾身的力氣,腦袋無力的靠在枕上,虛弱的說道:

  「本來把握不大,可生病之後,想到朱寅那個小東西重病上考場,反而激起了我的狠勁,生死置於度外,寫的文章比平時好了三分,雖是元氣大傷,卻更有把握登第了。」

  鄭國瑞有點意外,沒想到因為朱寅的刺激,妹--弟弟的文章反而比平時更好,考中把握更大。

  若真的因此考中,也算是陰差陽錯的拜朱寅所賜吧。

  鄭國瑞道:「四-弟,你先在慈雲寺靜臥修養,千萬不要傷了根基。朱寅之事,自有二兄處置。」

  他聽說,朝臣中有人建議,讓朱寅當朱常洛的老師之一,教朱常洛讀書寫字。理由是朱寅乃神童,又和常洛差不了幾歲,如此就能亦師亦友,常洛有他教授,還有他陪伴,豈不兩全?

  很明顯,朝臣們不但鐵了心要打神童牌,還要將神童牌打到極致。

  除非皇帝公開承認:皇子愚鈍,不如朱寅。

  否則無法再以長子年幼為藉口,拒絕長子出閣讀書。

  問題是皇帝能這麼說麼?當然不能。哪怕皇帝不喜歡長子,皇長子也必須聰明過人啊。

  鄭國望喘息道:「朱寅若真的落榜也就罷了。萬一考中,那就軟刀子殺他。讓姐姐勸皇上,讓他和榮昌公主定親,聖旨賜婚。成了駙馬,他這張神童牌也就廢了,朝臣們還好意思拿出來說事麼?更別說讓他當朱常洛的先生了。」

  說完這段話,她已經一身冷汗。

  「什麼?」鄭國瑞瞪大眼晴,「這也行?榮昌公主才八歲啊。」

  「八歲勉強可以定親了。」鄭國望陰柔一笑,「咳咳,朱寅也才十二嘛,也就大四歲。夫婿大四,幸福一世。」

  「咳咳!」鄭國望咳得滿臉通紅,她想大笑,卻虛弱的笑不起來,嬌喘吁吁。

  鄭國瑞搖頭道:「公主姓朱,朱寅也姓朱,自古同姓不婚啊。皇上能同意麼?」

  鄭國望讀書多,解釋道:「周秦兩漢、隋唐兩宋同姓而婚都要治罪,就是蒙古人的元律也要判離。大明律,同姓為婚也各杖六十,判離。」


  「但國朝所謂同姓不婚,如今指的卻是同宗,哪有秦漢唐宋那麼嚴厲死板?公主是皇族,朱寅又非宗室,如何不能為婚?只要姐姐力勸,皇上肯定會同意,皇上也希望找個神童女婿嘛,咯咯。」

  說到這裡,再也無力說話,只是喘息不已。

  鄭國瑞知道兄弟幾人就是老四最聰明,當下點頭道:

  「好,我試試看,讓姐姐勸勸皇上。四弟,你好好歇著罷。」

  會試結束,數千舉子陡然鬆懈下來,北京城的花街柳巷,勾欄曲院,賭坊酒樓,生意更加火爆。

  可是朱寅卻仍然病臥雲祥樓,閉門謝客,只是找醫師、巫師、道士上門,連日問藥、驅邪、打。

  如此一來,很多人都為此惋惜。因為朱寅這個狀態,在考場中肯定難以發揮,九成會名落孫山病的真不是時候。

  這種堅持雖然令人敬佩,終究無緣登第啊,

  只能等三年後了。

  不少朝臣都感到遺憾。本來朱寅登第,就一起打這張神童牌,製造祥瑞輿論,力諫皇帝讓皇長子出閣讀書,最好讓朱寅當老師兼伴讀。

  可是朱寅落榜,神童牌就很難打了。舉人和進士,終究大不同。

  和鄉試一樣,結束長達九天的考試之後,等到考後有時間揣摩主考官的脾性、文章,就能大概判斷自己是不是能考中。

  大多心中有數了。

  所以不用等到月底放榜,就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不少年輕舉人成為京師權貴青的女婿人選。

  就算已經娶妻的舉人,只要年輕,也是香饒。

  所以每到大比之年,都有年輕登第的新科進士停妻再娶,在利益的誘惑下,拋棄髮妻再娶新人,或者貶妻為妾。

  按照律法,是不能無故休妻的。可判不判離還不是地方官說了算?官官相護之下,找個休妻的藉口輕而易舉。沒有也可以編造。

  如今已經是風氣了,見怪不怪,也不成為人格污點,不影響大人君子的「三不朽」。

  就是病倒的朱寅,也有很多家族,想以神童為婿。

  於是這些天,總有人在雲祥客棧外徘徊,打聽神童解元的病情。

  更有甚者,還有人準備朱寅如果病死,就和自己天折的女兒結為陰婚的。

  總之都惦記著神童,無論生死。

  可是朱寅謝絕見客,他們針插不進,水潑不進,也只能幹著急。

  這幾天,出了考場的郝運來意氣風發。他又找到了去年鄉試結束後的那種感覺。

  今科多半會中!

  可能還是二甲!

  郝運來的得意,立刻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於是在出考場的第三天,就有人前來接洽了。

  郝運來才二十出頭,十分年輕不說,長相也很是體面。打聽之後,雖然已經娶妻,可其妻卻出身寒微,聽說還是殘疾。

  那就好辦了。

  來人對郝運來說道:「郝老爺,我家主人是吏部郎中孫維清,有女年十六,尚未許聘。說來也巧,我家老爺也是應天府人,乃是同籍。若是郝老爺今科得意,願結秦晉之好—」


  郝運來色變道:「在下已有妻室,足下無須多言。」

  來人「好心」提醒道:「我家老爺是——吏部郎中,而且交遊廣闊。「

  威脅!

  吏部郎中這四個字,大錘一般擊在郝運來心頭,讓他的腦子嗡嗡作響。

  他能得罪吏部郎中麼?

  更部郎中是正五品的京官,更要命的是有吏部實權。

  吏部郎中若是外放平調,起步就是大府知府,甚至按察副使,參政。

  若是外放升遷,一般就是按察使、右布政使,甚至直接左布政使。

  若是京中升遷,也是大司的少卿。

  可是想到瞎了一隻眼晴的髮妻,郝運來還是搖頭,深吸一口氣道:「在下已有妻室,只能謝絕貴府厚愛。」

  他現在才明白,那些停妻再娶的新科進士、舉人,未必真是絕情寡義,可能多半是不敢得罪權貴,不得已而為之,或許不是出自本心意願。

  來人神色尷尬,乾巴巴的說道:「卻也無妨,那就是在下多事,本也只是在下的主意,我家老爺並不知道此事。再說,就算郝先生願意,也要等到登第再說。如此,在下就告辭了。」

  說完木著臉站起來就走,茶都不喝一口。

  「慢走。」郝運來強打精神送人出門,回來時兩腿發軟。

  若是孫郎中不夠大度,自己就算是二甲進士,前程也會受到影響。

  堂堂吏部郎中,想要沒有背景的新科進士坐冷板凳,那還不容易麼?

  打發到一個難以治理的偏遠縣域當知縣,一干七八年,都是權限之中的事。

  「姐夫。」兩個小舅子很是慚愧,「咱們得罪了這麼大的官兒—」

  郝運來頹然坐下,端起一杯冷茶,咕咚咕咚的一口氣喝乾。

  明明是茶,他喝了卻滿臉通紅,渾身發熱,猶如醉酒一般。

  「原以為要是中了進士,就能飛黃騰達,平步青雲了。可是如今看來,若是沒有靠山,又得罪了權貴,怕是仕途坎坷,宦海艱難啊。」

  他低頭想了一會兒,「做官要有靠山。同樣中進士,有沒有靠山天差地別。可我沒有靠山啊。」

  郝運來忽然覺得有點悲哀。

  慢慢的,一個念頭浮上心頭。

  聽說朝臣們和鄭氏外戚針鋒相對,爭奪國本。自己若是中進士,投靠鄭氏外戚的話,鄭氏外戚一定會歡迎。

  畢竟鄭氏一黨的文臣很少,他們很需要文臣加入。

  鄭氏!

  郝運來的眼睛亮了。

  若是投靠鄭氏外戚,就算得罪了吏部郎中又如何?

  都說皇上偏愛鄭貴妃之子朱常洵,焉知朱常洵當不了太子?

  若是朱常洵被立為太子,那自己作為鄭氏陣營少有的文臣,仕途還用說嗎?將來尚書侍郎也不難。

  聽說朝臣們喜歡朱寅這個神童,他偏偏要反著來,投靠鄭氏!

  至於文臣的節操,郝運來從來沒有當回事,他從來不認為,文臣應該和外戚保持距離。

  狗屁節操!權勢才是真的。


  不投靠鄭氏,孫郎中若是壞自己仕途,自己難道逆來順受?

  郝運來豁然站起,「我持舉人名帖,去鄭家拜會!」

  郝運來回到客棧時,已經喝的醉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

  果不其然,鄭家很歡迎他登門拜訪。哪怕他現在只是舉人。因為鄭氏一黨之中,舉人都很少。

  鄭家老二說,只要自己這次考中進士,如果是三甲,觀政之後,就幫自己謀取六部主事。

  若是二甲,觀政後就幫自己謀取監察御史,給事中!甚至運作庶吉士!

  絕不會讓自己外放當知縣。

  時間過得很快,十天時間轉眼而過。

  二月二十八,貢院放榜!

  這天一大早,責院前就人山人海。

  整個北京城,上至皇帝首輔,下到販夫走卒,都在盯著貢院放榜!

  PS:郝運來,鄭國望是本書的重要配角之一,所以花了些筆墨。不喜勿噴,只是人物如此。蟹蟹,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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