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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8 17:29:32 作者: 若星若辰
  四個太監搜尋翻找的聲音不斷,有人說:「這裡有道矮牆,會不會從這裡跑出去了?」

  「還追嗎?」

  「當然要追了,反正都已經打草驚蛇了,如果讓他跑了,回去驚動世子人就殺不成了!把人殺了,先斬後奏,乾爹才會消氣!」

  隔著水膜聽到的聲音不甚清晰,帶著鈍感和悶,時書難以思考,更不太明白壓在唇上的觸感是何種意義。他在水裡睜著眼睛,氣息進入口腔時,舌頭也和某種溫熱的物件連在一起。

  溫暖,潮濕,幾乎是唯一的溫度。

  那口氧氣幫了自己,謝無熾救了他的命,只是不明白舌尖的碰撞如此激烈,難道是水底下險象迭生,無法控制?太快了,可能只有半秒的吮吸和舔.弄,分不清意外還是故意。

  「嘩啦——咳咳咳!」

  水面聲音消失,時書猛地把頭冒上岸來,手臂搭著岸邊拼命喘氣!將新鮮的空氣大口吸入肺腑,劇烈地咳嗽起來,把嗓子眼的憋悶都擠了出去。

  他回了眼,氣若遊絲:「謝無熾,你,你怎麼來的,還在水裡……」

  謝無熾撩開潮濕的烏髮,水珠沿唇淌下:「一覺醒來你人不在,鑑於你總是過分熱心,猜你給我買藥去了。到門房問了確實如此,但藥鋪離這兒很近,你卻遲遲沒回來。到街上一打聽,說看見有人被追進了這條巷子。我來了,一直跟著你。」

  時書:「我不知道他們是誰……說我和元觀一家勾結……」

  「籠屋的人,相南寺和權宦豐鹿有勾結,籠屋又叫『鳴鳳司』,豐鹿管理的特務機構,負責緝捕讞獄,有先斬後奏之權。幾乎成了豐鹿黨同伐異的刑房,被稱作殺人籠屋。」

  聽不清謝無熾說什麼,混沌。似乎是很不好的事。時書往岸上爬,衣服沾水沉重潮濕如皮,他被水鬼拖住似的,幾步之後,猛地栽倒在地上。

  「嘶……好疼!」

  時書看巷子口透出的青天,後背貼上地面,傷口觸碰的刺痛襲來,一個翻身跪在地上吸氣。

  額頭抵在地面,聞到泥土的氣息:「好累……」

  好睏……

  腿肚子抽筋,出水後,水汽蒸髮帶走身體的溫度,寒意讓他陣陣發抖:「好冷……你胃不痛了嗎?」

  想到什麼,時書從兜里掏出個白瓷瓶,手指上沾著血:「給你買的胃藥……看看進水了沒……」

  一瞬間謝無熾眉頭蹙起,臉色裂開了紋路。他從未出現過那種表情,到時書面前蹲下身:「要趕快離開,那幾個人離開了找不到你,又會回來。」

  「什麼?」時書撐著膝蓋想站起身,渾身的脫力感像極了他訓練後的暴汗,腿輕飄飄,又空虛。

  「我背你。」

  時書:「不用不用,只是有點頭暈,不知道為什麼……」

  他看不見,謝無熾眯起眼看得清清楚楚,渾身濕透,白皙的手臂和後背的血跡被水沖淡,新鮮血液滲透出扯破的衣裳:「體力用

  盡還受了傷,又在冷水裡泡到失溫,當然會頭暈。上來,聽話。」

  「我初中以後就沒被人背過了,不習慣……」時書趴到了他背上,「我重不重……哥,你現在也不舒服,背不動算了吧。」

  謝無熾:「腦子困,但嘴還醒著。」


  「……」

  時書的頭髮烏黑,發梢拂過謝無熾後頸的棘突。氣息也很淺,像只啾啾叫的鳥兒。雙臂搭在了謝無熾的肩頭,嘴唇貼在他的耳後。

  「你說的籠屋,是官府嗎?」

  「算也不算,本來有儀鸞司,後來被棄置,五年前啟用了鳴鳳司,成為豐鹿的喉舌爪牙,裴文卿的父親就是被鳴鳳司太監打死的。近幾年的朝廷,監管百官搞刺殺任務都用它。」

  時書胸口沉甸甸:「豐鹿不是好人?」

  謝無熾:「好人和壞人的價值判斷,很幼稚。」

  「……」時書沉默地趴在他背上,不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是累了。

  街道漆黑,天上彎月。謝無熾背著他走了出去,留心那幾個太監的方位,幸好夜色濃厚,能替他們遮蔽,走到了世子府的門口。

  一步一步穿過桃花樹的綠葉,謝無熾的背很寬,沒有停下來過,接觸的皮膚滋生著溫暖。

  時書睜大杏眼:「謝無熾?」

  謝無熾:「怎麼了?」

  「你在水底下渡氣,跟誰學的?」

  謝無熾:「愛情電影。」

  時書:「沒想到還真有用?剛才差點一口氣上不來了,你吹那一下我腦子馬上清醒了。」

  謝無熾:「現在好些了嗎?」

  「還是很累,」時書回憶水裡的情景,然後,在他肩膀拍了一下,「幸好你是男的,我初吻還在。」

  空氣中短暫地安靜了片刻。

  謝無熾:「誰告訴你男的親就不算吻了?」

  「男的也算初吻啊?!」

  「嗯,你初吻已經沒了。另外——」

  樹木繁蔭,道路昏暗。謝無熾道:「我給你送氣的時候,你伸舌頭了。」

  「什麼?不可能!」時書猛地在他背上動了一下:「我伸?我?我剛才都不想說!明明是你伸的,你還舔我了!」

  「不記得了,我怎麼舔的?」

  「就……」

  時書朦朧的腦子恢復狀態,那含住唇的過程忽然變得清晰,捏著他的下頜摩挲撫弄,垂下眼跟接吻一樣的姿勢,謝無熾捧著他的臉,往嘴唇里送氣的時候,舌頭攪合著他口中,捉住他的舌尖吮了一下。

  非常清晰的,被他吸了舌頭的濡濕感,一旦回憶起來,嘴裡霎時變軟了。

  「!!!!!!」

  時書一股熱衝到腦門,滿臉通紅:「就是你舔我!謝無熾,你特麼——」

  謝無熾:「我真沒印象,在水下很著急,口腔內的空間有限,而且當時你快溺水了。」

  「真的假的?」

  時書在他背上亂動,像個不倒翁。

  心情難以恢復平靜,但被他這句話唬住了。蟄伏安靜,臉靠在謝無熾肩頭,神色凝重,閉上眼認真回憶。

  真是不小心?仔細想想。

  萬一冤枉他了呢。

  畫面一幕一幕浮現,唇被他含住時的擠壓感,氣息落進來,接著,舌頭像蛇在他嘴裡遊動,很熱,濕乎乎的,攪動他舌頭溫柔地舔.弄。


  不是正常的舌頭碰到,是那種一言難盡的舔法,很難形容,就是壓著他好像能通過吻把他吃掉,品嘗盛宴,一口一口迷戀地舔他嘴裡的甜膩果醬,連一絲角落也不放過,舔得他嘴巴里濕乎乎,軟得要融化了。

  時書在水底意識模糊還不明白,現在仔細一想……

  「不對,你就是舔我了!我非常確定!」時書一下炸了,湧上一股子不知名情緒,想打人不知道打哪。

  一口咬在他肩上,聲音霎時發悶,像蓋上了被子。

  「謝——無——熾——!你伸舌頭!你不是人!我咬死你!」

  「……」

  夜風徐徐,庭院寂寂。兩個殘廢終於回了院子。

  院子屋檐下放著一張竹製作的躺椅,謝無熾手臂掌著他腰讓時書坐好,以免碰到身上的傷口。不過身體的扭動並不太平,時書躺下時,還是抽氣後一閉眼。

  「被你氣得金瘡崩裂了,你怎麼賠我。」

  謝無熾似乎笑了,蹲下身,替他挪了下身後的座位,時書膝彎和後腰一緊,整個身體驟然一輕。他被謝無熾打橫抱了起來,加高靠墊,再重新放回了椅子上。

  嗯?一晚上解鎖倆成就,被男的親,被男的公主抱?

  「………………」

  過於迅速,時書直接整沉默了,竟然沒來得及多嘴。

  等反應過來,時書就想爬起身:「你幹嘛!」

  「好了,先不鬧,健康要緊。你身上不乾淨,衣服都是濕的,河水裡髒,我先給你擦一下身體。」謝無熾說得好像要洗乾淨一個布娃娃。

  時書:「你要幫我洗澡?」

  「嗯,鍋里還有熱水,河裡寄生蟲繁殖旺盛。」

  「寄生蟲?算了晚點再吵。」

  「就在院子裡洗,我迴避。你把隱私部位擦乾淨,下半身先穿上褲子,受傷的後背我來。」

  火爐也一併升起了,燒熱水的同時烤火,霎時溫暖襲來。時書皺眉:「在這大庭廣眾之下?」

  「這算大庭廣眾?院門鎖了,別人看不見。古代只有這種環境。」謝無熾從門內出來,把乾淨的褲子遞給了時書,「快洗,不然明天等著感冒發燒,這還是最好的結果。」

  「服了。」時書應了一聲,脫衣服洗澡。

  他自己生活能力較差一些,謝無熾卻對生活掌控感十足,也能帶著他把日子過好。

  謝無熾背過身去,時書脫了褲子,皮膚被水泡的發皺了,摸起來很不流暢。

  時書專心洗去腿間和前胸濕滑黏膩的河水,在他的正前方,謝無熾也倒了半盆水,竟然就在水

  井旁絞起一桶水,將冷水淋在身上。

  時書眨了眨眼。

  世界上存在冬泳這種運動項目,時常鍛鍊的人,受冷水的刺激沒有常人那麼大。

  謝無熾在黑暗中隱去了半身,時書看見他將衣服扔在一旁,便自然地把頭轉開,就跟室友們洗澡時他移開目光差不多。

  不過,中途時書又抬起了臉。

  月光淡淡的,微涼的輝光打在他的肩身,看不清色澤,只能看清人體的輪廓。周圍很黑,很暗,距離吊死鬼的地方也很近。


  時書不免回想起了在水下的絕望,他沒幻想過任何人來幫他,但謝無熾時常在需要的時候出現。

  真感謝這位現代人的出現,讓自己不再孤單。

  時書想到了什麼:「謝無熾,我躲在水缸里時,那塊引開他們的石頭也是你扔的嗎?」

  「嗯。」聲音半近不遠。

  時書:「咳咳,我想說。」

  謝無熾:「怎麼了?」

  時書:「我還沒有跟你道謝,謝謝你。」

  謝無熾安靜,後說:「不客氣。」

  這麼酷,這麼拽。

  「洗好了嗎?我過來了。」

  謝無熾拿起水井旁的乾衣服穿上,頭髮潮濕貼在耳垂,把帕子扔進了半盆熱水中,走到了裸著上半身的時書跟前。

  看到時書白皙的胸口,收回目光,拿著帕子繞到背後。

  「我好了。」時書舉起雙手。

  呼吸貼在耳後,謝無熾近在咫尺,目光一絲不苟,小心地擦去他皮膚上的黏膩,完完整整擦拭了三遍,這才點頭。

  「你先上床躺著恢復體溫,我去找大夫。」

  -

  王府大夫林養春在夜色中,拎著一隻藥箱到達。

  林養春,大景當世名醫,曾在太醫院任御醫,卸任以後被世子雇來府中,他並不像別的名醫那般倨傲,只給達官貴人看病。只要他閒著,有空,哪怕是燒火工,販夫走卒,誰先來請他他就看誰的病,王府里的奴才丫鬟也看,且只收醫藥錢,從不漫天要價。

  一位四十多歲的清癯中年人,長臉清瘦,進到屋子裡來。

  「煩請把衣服脫了。」林養春說。

  時書依言脫掉了衣裳。

  「傷口很多,還在水裡泡過,恐怕得破傷風,先把藥劑塗了。我有藥需要撿,這位是你兄弟?勞煩你幫他塗藥。」

  林養春對燭打開藥箱子,拿出一瓶膏藥遞給謝無熾,自己則分出幾張紙,一枚一枚地抓。

  時書抓過藥瓶:「我自己來。」

  林養春:「藥膏需要在傷口處揉開,別怕痛。剛才清洗過傷口了嗎?」

  「洗過了。」

  有燈,光照在白皙的肩膀,鎖骨往下被謝無熾洗的乾乾淨淨的皮膚光滑如白玉。謝無熾就著溫水喝了保和丸,嚼碎了的藥丸苦味滲出,在唇齒間消弭著。

  他在暗處,看著時書的一舉一動。

  傷口猙

  獰,都是細長的口子,枝蔓橫生覆蓋在他的肌膚之上。時書用指尖挑起藥膏往傷口上糊,手臂上的倒也還好,但到後背和腰際時,便力有不逮。

  謝無熾:「需要我直接說,我一直在這裡。」

  時書試了一下:「後背夠不著」

  謝無熾過來接了藥膏:「趴下。」

  時書:「趴下幹嘛?」

  謝無熾的目光,從時書的胸前收回,重複了一遍:「趴下,背朝上。」

  時書撓了撓頭,便轉身趴到了榻上,抱起一床被子墊在身下。


  躺下後,脊背暴露無遺。謝無熾沾上藥膏,冰涼涼往他的腰背塗抹,林養春也說了話:「相南寺的度牒,是你收的嗎?」

  謝無熾:「言重了,在下出力有限。」

  林養春笑哈哈:「有能力,還一表人才。今天也算親眼看到你了,比世子府那群只會溜須拍馬的門客好多了嘛!」

  謝無熾垂下了目光。

  時書整塊後背光潔,脊椎下凹,從小跟著老爸鍛鍊,身材極其端正健康,骨骼形狀很標準的美感,以前還被學醫和學畫畫的同學說,很適合解剖一下子,結構太美了。

  時書聽著他上藥,扭頭看林養春。雖然自己知識有限,但明白不揭人短處的道理,這林太醫,聽似乎也是個憤青。

  「你弟弟謝時書,身材不及你健壯,但脈象通達,活潑有力,開朗明晰。」

  林養春乜一眼謝無熾,「你嘛,剛才把脈,身體雖是雄壯,但脈象陰重不泄,深不可測,想必時常智力用極,體內……還有一股陰邪瘋狂之氣。」

  時書:「陰邪瘋狂之氣?」

  「正是。不過好在日日鍛鍊,身強體壯,能供腦中用血,也能壓制體內的邪氣。」

  時書:「神醫啊!連他天天練武都能看出來。」

  謝無熾手指輕輕一按,按在時書的腰窩,時書「哎呀」,立刻癢得躺了下去,把頭埋在了枕頭裡。

  謝無熾:「林大夫有什麼見解?」

  指尖在時書光滑的皮膚上打轉,研磨,那片白皙的皮膚光滑細膩,尤其塗了藥膏以後,滑膩吸手,越發摩挲,掌心越溫暖。

  膏體的濕滑觸感和毛巾並不相同,起初只有替他洗淨身子,現在替他擦藥膏,卻莫名有了幾分旖旎春光。

  「慧極必傷,你多鍛鍊活血通絡,方能壓制那股陰邪之氣。否則讓邪氣占了上風,恐怕不是能臣而是奸雄——藥撿好了,三十文。」

  謝無熾放下藥膏,起身取出銀錢遞給他。

  林養春走前,道:「當然,大夫從不泄漏病患的隱情。對了,我還有一套『太陰戲』養生功法,強身健體,要是想學,可以來醫館找我。」說完,揚長而去。

  等他出了門,時書才說:「這醫生好厲害。」

  「嗯,」謝無熾道,「他曾是太醫院首席,牽涉到一場毒害皇嗣的事件被貶出了宮門。據傳言,是太后讓他給皇帝后妃下藥,讓后妃流產,但被他義正詞嚴地拒絕

  ,說醫者只懂救人不懂殺人,於是觸怒太后,被逐出到了民間。」

  時書:「那他真的是個好醫生。」

  謝無熾指尖再挑了抹藥膏:「世子府內吃閒飯的少,只是說真話的也少。只能說這些日子,知道這群門客中,諂上以謀富,逆上而直言的人是誰了。」

  「我決定和這位林醫生結識一番。」

  時書腰臀白淨,要腰際時收窄,往下再微翹圓潤。也有一片窄細傷痕。藥膏在皮膚上搓磨,散發出陣陣藥味。

  後背一陣酥麻,時書猛地回頭:「謝無熾,你摸哪兒呢!」

  「你的屁股,有傷。」

  棉質布帛半遮住下身,粗糙,越發顯得那起伏玉白柔韌,時書半邊臀露在外面,後背被染的花花綠綠,那一片玉白越發惹眼,似乎手一掐就能起個印子。


   時書的皮膚太白了,像瓷器的胎,但健康透亮的白,仿佛有什麼吸引力一樣,灼灼惹眼。

  時書:「今天身上到處都是傷。」

  謝無熾的手青筋浮突,放在後腰:「幫你把青紫和淤血揉開。」

  藥膏一點一點滴落在皮膚,棕褐色的液體流動,在他身上一點一點塗抹開來時,皮膚光滑富有彈性,溫熱。

  剛接觸到藥膏時變涼,很快在指尖的研磨之下,變得比原來的皮膚還要燙。

  藥味散發,空氣越來越稠密。

  溫熱細膩吸手,指尖點便凹下去,玉白色很快又彈回。時書雙手枕著額頭,衣裳推到後背上,只露出腰和半截屁股,在淡藍色的被褥間顯得極其惹眼,像半隻玉白色熟透的水蜜桃。

  時書悶著聲:「謝無熾,藥膏好涼。」

  謝無熾:「忍一下,快好了。」

  ——直男穿成滿級魅魔。

  時書伸手往後腰上摩挲,似乎被癢意刺激得不舒服。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啥吸引力,手指觸碰到傷口時,時書猛地「嘶」了聲氣,發出聲悶哼,連著那窄腰和胯推送著扭了一下。

  霎時間,謝無熾的喉結滾動,眉頭陡起。

  也許是無意,他被謝無熾勾落的半搭褲子更往下滑落了幾分,圓潤的輪廓更加浮現。

  那褲子的尺寸很鬆,謝無熾只要輕輕用手指頭一勾,時書的下半身便一覽無遺。

  時書的力氣不算大,至少對比謝無熾來說。如同今天在河水中,用同樣的力道捏著他下頜,另一手扶著他,便可以很輕鬆地壓住他在唇舌中縱情濕吻,將他卡在一個無法逃離的死角,享受其中的甜蜜和肉。

  時書,是掙扎只會增添趣味性的小動物。

  時書的反抗好像是種樂趣,畢竟比起順從,對抗時荷爾蒙激素越高。

  手指繼續在那光滑的皮膚上按揉,直揉得皮膚變得通紅,林養春讓揉開藥膏,謝無熾掌心撫摸著那一片片緊緻白嫩的肉,手心微緊。

  時書:「謝無熾,還沒好嗎?」

  謝無熾目光晦暗,嗓音喑啞:「快了,你小心,不要碰到

  傷口。」

  好癢啊,」時書說,「你揉得我特別癢,抓心撓肝。」

  「嗯?」

  出於一丁點的私心,在他背上的藥膏都幹了時,謝無熾將衣服捋下,罩住了那片驚心的雪白肉色,只在掌中揉他窄細的腰,偶爾觸摸到腰窩底下的臀。

  「很癢?你再忍耐一下,很快就結束。我猜你明天腿也會疼。」

  時書一把撐住了臉:「好難說。」

  這種癢和普通的癢不太一樣,揉得時書心有點癢,類似晚上睡覺偶爾做一些奇怪的夢,醒來發現小男生生理問題出現了那種。

  時書也不能確定這是不是起了反應,或者如何,只覺得坐在背後的謝無熾,掌心過於灼熱,撫摸他的觸感和平時跟哥們兒勾肩搭背完全不同。

  但他只是好心幫我上藥吧?

  林大夫也是這麼說的。

  時書也不好懷疑他。


  接著,謝無熾的手逐漸往前,把衣裳重新往上推,大概推到了他的腋下的部位,露出胸膛及以下的大片雪白皮膚。

  謝無熾稍稍俯下了身,將灼熱的掌心放到時書肋骨附近。

  「啊!」時書猛地叫了聲,像被捏住後頸的貓。

  謝無熾笑了,淡淡道:「你的腰很敏感。」

  時書:「對,我怕癢,只要一撓胳肢窩就想笑。」

  「這裡,恐怕不是怕癢。」

  謝無熾的手指若有似無在他肋骨附近游離,有幾枚破碎的極其微小的破皮,他指尖輕輕揉在那傷患處。

  時書眉都快擰成一團了:「謝無熾!」

  「嗯?」

  「好癢,好不舒服!」

  「馬上就快好了,給你揉完膏藥,我先把你的藥熬上。」

  偏偏他聲音又十分正經。時書靜了靜,強迫自己鎮定一些:「你胃還痛不痛?」

  「好多了,保和丸有效果。」

  「以後多買幾瓶放這兒,當成你的常備藥。」時書胸口被他指腹蹭過時,猛地咬了下唇,「呃……」

  「有感覺嗎?」

  時書:「什麼感覺?我不習慣跟人肢體接觸,很不舒服。」

  ——性壓抑。

  房間內昏暗,沉棕色壓抑的床,忽閃忽閃的燭火,燈下看半裸美人的腰。氣氛旖旎,曖|昧至極,如果是有心的人,下一刻分明能戳破這偽善,甚至只需要一根火柴,便能瞬間引燃烈焰,轟然陷入狂瀾。

  但一切都被壓抑在表面的平靜之下。

  調情,撫摸,一個裝作不懂,一個真不懂。

  假正經到了極點。

  這種場合,也只有時書會覺得沒哪兒不對勁。

  不過時書越遲鈍,越說明他有問題。他潛意識在拒絕承認。

  「好了,」謝無熾把撩開的衣裳都拉下來,遮住雪色,再蓋上被子,「明日我去世子的參政房任事,你這幾日不方便走動,都待在院子裡。」

  「你任的什麼事?」

  時書坐起身,把衣服穿戴整齊。

  「參議,也就是參謀。位高權重的人身旁會有許多替他出謀劃策的人。一個人的智力有限,總有無法兼顧之處,便聘請其他聰明人幫忙決策,這就是參議。」

  「世子有野心,不是一般貪圖逸樂的皇親,哥哥是皇帝,也時常對他委以重任,宰執天下,平章軍國大事,這時候就派上參議的用場了。與其他聰明人結交,思維能碰撞出火花。」

  「今天,豐鹿想殺你。」謝無熾到水盆里洗乾淨手,臉上沒什麼情緒。

  「這仇,我記下了。」

  -

  第二天大清早,時書站桃花林濃蔭下,眯眼,頭頂一隻鳥跳來跳去,活動手腕。

  說實話,看這跟吊死鬼的繩子不爽很久了。

  身上傷口已結痂,唯獨走路時不太順暢。時書盯著這顆歪脖子大桃樹,手扶著樹幹往上爬行。

  按理說時書是怕鬼的,但因為心情不好又不怕了。鬼神哪有人吃人的封建官僚可怕啊!啊?!


  又恨上了,並且決定恨一輩子。

  時書緩慢地爬到樹幹,嘴裡叼著一把小刀子,到位置後一點一點切割這條繩子。

  吊死鬼的繩子上布滿油膩,一頭被風吹日曬,另一頭不知道是什麼,類似皮膚組織之類的黑乎乎的油膩。

  據說這位吊死的人,正是站在時書現在的位置,把繩索掛到脖子後,縱身跳下,被取下來頸椎都斷裂了。

  「您安息吧,有怪莫怪,主要是這繩子吊在這兒,我看一次怕一次。」

  時書割斷了繩索,掉落在地。

  「我會買幾幅紙錢幫你燒化的,慢走兄弟,祝你下輩子投個好胎。」

  時書把刀子也扔下去,磨磨蹭蹭往樹底下爬,但他明顯能感覺到,傷口開始撕裂了。

  等到了最大的樹枝分杈時,太高,昨天從高處跳下導致他現在腳踝都是腫的,再跳下去傷口一定會血崩。

  「嘖,怎麼辦?」

  時書蹲著,沉默了會兒,只好喊:「謝無熾!!!!!救命了!!!救命!!!」

  「謝無熾,快來!」

  院子門打開,謝無熾高挑的身影站在那,一身淡藍色儒者裝束,青絲高挽,脊背挺拔,站姿如列松,看到他的一瞬間,下頜輕輕磨了下,眼神霎時從沉潭深水變成了銳利。

  ——孩子靜悄悄,肯定在作妖。

  「謝無熾,幫幫忙,拿個凳子給我。」時書說,「我把這吊過人的繩子割了,但有點下不來了。」

  謝無熾:「你命很硬嗎?怎麼折騰都不死?」

  時書:「主要是你今天一走,我得一個人在院子裡,一直盯著這繩子,很不爽,想著乾脆長痛不如短痛了。」

  時書咳嗽:「我只是昨天受傷了,需要幫忙,其實我爬樹很厲害的,我還能爬椰子樹。」

  謝無熾,徑直走了過來,來福圍上去,沖他搖起了尾巴。

  時書:「你

  不拿凳子嗎?」

  謝無熾站到了桃花樹底下,清晨陽光朗照,破碎的光斑倒映在時書臉上。謝無熾很高,伸出一隻手遞給他:「過來。」

  「這不合適吧?你拿個凳子。」

  「院子裡沒那麼高的凳子。」謝無熾道,「下來。」

  時書說:「要不你讓開,我還是跳?」

  沒等他說完,謝無熾似乎失去了耐性,手腕忽然被他的手拽離了樹幹,時書霎時睜大眼,然後又立刻閉上了眼。

  「哎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被一雙手臂抄過腋下,摟住後背,但那個位置明顯避開了傷口,另一隻手托著屁股,抱在懷裡。

  謝無熾抬起下巴,時書低頭睜開眼,兩雙眼睛霎時對視,一雙漆黑,一雙褐色,謝無熾被陽光照得微微眯起了寒冷的雙眼。

  時書一把抱住他的肩膀:「我靠!好驚險!」

  時書跟坐了過山車一樣,忍不住失笑:「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這是又把人當兄弟了。

  謝無熾垂眼,輕輕把他放到地上,時書笑聲停了,但狂笑聲還在延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時書:「……」

  「?」

  不遠處的小路盡頭,站著一高一矮兩道身影,高的人清瘦孑立,病態畢露,一身青衫拿著一把扇子,掩著嘴角失笑。

  矮一點的寶藍色綢緞,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捧著肚子狂笑,拍打膝蓋。

  「裴哥,你看這兩兄弟!啊哈哈哈哈!」

  完了。時書自己丟人也就算了,還讓謝無熾跟著丟人了。

  時書認出了裴文卿,但不認識那個小的,謝無熾靜了靜,面色恢復如常:「九王子,裴兄。」

  裴文卿向他拱手,手裡拎著一隻燒鵝:「謝時書,我聽林太醫說,你生了病,過來看看你。」

  時書昨天幫了他,他便記得,現在回來了。

  「客氣了客氣了,」時書接過燒鵝,看那個小少年,世子楚惟第九個弟弟,楚恆,「你是……」

  楚恆:「對本小王就不必多見禮了,本小王找裴哥讀書,聽說他今天來找你,就一起來了。」

  這少年說話自帶一股豪氣,似乎很聰明伶俐,目光轉動,對謝無熾十分好奇,毫不掩飾地再三打量。很明顯這才是他來的真實目的。

  謝無熾:「在下要去參議房,恕不奉陪了。」

  「去吧去吧。」楚恆看他的背影,「謝時書,你哥真是青年才俊,你,也是個美男子。」

  「……」

  楚恆:「其實他不是你哥吧?」

  時書:「你怎麼知道?」

  「林太醫說的。」

  「……他怎麼發現的?」

  楚恆:「林太醫當世名醫,看一眼就知道症狀在那,你們兄弟間相貌殊然,據林太醫說,這裡面可能涉及血緣,隔代……」

  「這麼厲害。」這林太醫身在古代,都快研究出基因

  與遺傳了。

  「不過你放心,他只跟我們說了,不會和其他人說。」楚恆敲著扇子打量他,「你倆是斷袖嗎?剛才抱你下樹,很悱惻。」

  「……」

  時書:「不是,我恨男同。」

  「進來坐,喝點茶。裴文卿,你昨天回去還好嗎?」

  時書直呼其名,裴文卿先怔了一下,隨後笑笑:「還好,不足之症,習慣了倒可以和這病相安無事。」

  楚恆話多:「聽說你昨晚被鳴鳳司的人追殺了?」

  時書:「誰說的?」

  楚恆:「還是林太醫。」

  時書:「林太醫嘴跟漏勺似的,還好,什麼事?」

  「講講,快講講!」這小少年十分感興趣。

  時書來了這,也沒朋友,和他們相處沒架子也算愉快,時書就把這件事說了,只不過略去被謝無熾舌吻的一段,說自己逃了出去。

  楚恆:「為你喝彩!厲害,厲害,刮目相看!」

  時書:「還行,國家一級長跑運動員,跟你鬧呢。」

  這個詞,他們就聽不懂了。

  裴文卿手拿扇子,時不時咳嗽兩聲,面帶淺笑。時書聽說他清高孤傲,恐怕不是如此,只是和別人聊不到一起罷了。


  「裴哥的父親就是死於豐鹿鳴鳳司之手,所以特意來看你。」楚恆說。

  裴文卿:「那些人嗜殺,你沒被抓住太好了,否則皮給你剮一層,什麼刑具都上,把你從活人折磨成死人。」

  時書霎時想起來:「你父親——」

  裴文卿神色又有郁色,他這病骨,便是父親冤死慪氣慪出來的。時書連忙拍他肩,無言地安慰。

  裴文卿:「不用,我心裡都明白。」

  楚恆相比更開朗:「書哥,你能教我怎麼逃命嗎?我願意拜你為師。」

  時書:「不用拜師,直接教你。但我現在身上很疼,只能指導,不能示範。」

  真示範,謝無熾回來又要開嘲諷,說他命大了。

  他倆走到一片空地上,跑步。裴文卿沉默了,他端著小板凳,坐旁邊看這兩位跑,臉上有真情實感的笑意。

  上午時辰過去,二人都告辭離去了,但約定了很快又來。

  時書送他們走,謝無熾的身影從不遠處出現,十分醒目的淡藍色衣袍,挺拔如玉山的身姿,走路不緊不慢,眉間似有思索之態。他穿過桃花樹林過來,停在時書跟前,手裡拎了只裝好的食盒。

  謝無熾:「給你帶了飯,吃。」

  時書:「純養兒子啊,爹!」

  謝無熾坐下喝茶,看到桌上的杯子,明白這幾人剛走不久:「你和那裴文卿聊得來?」

  「他怎麼了?很安靜,不愛說話,但性格不錯。」

  謝無熾垂眼看茶水,道:「好,聊得來,就多來往。」

  裴文卿父親裴植,「新學」領袖,此學說雖不受朝廷重視,但在士人之間極富影響力,且裴植的名聲清正耿介。裴文卿有裴植未公開的著作,備受文人集團矚目,他本人也有許多議論時政的手稿,十分精彩,鞭辟入裡,在太學生的影響力卓然。

  能拉攏裴文卿的關係,是一件好事,不過這些話,謝無熾沒必要和時書說明。

  「世子得知昨夜鳴鳳司追殺的事,他去質問,這件事能了結了,不用再提心弔膽。不過,你我還是要去一趟接受訊問,才能交差。」

  時書沒聽清:「行,這燒鵝好吃,你要不要嘗嘗?我答應裴文卿,下午去他那院子轉轉。」

  「……」

  謝無熾面色沉靜,掠起眼皮,目光停留在時書身上,臉色倏地陰鬱:「你換衣服了?」

  時書:「嗯,剛才不知道你中午要回來,那傷口的膏藥還沒塗,便是楚恆和裴文卿幫我上的藥。」

  對時書來說,這並沒有什麼,無非是露出上半身和一個男的面對,他在大學寢室偶爾洗了澡也會光著晾幾分鐘。

  謝無熾:「你脫了衣服讓他塗的?」

  「沒有,」時書說,「就掀開了背後,他幫忙塗藥。」

  謝無熾端緊了茶杯,這種事,本來也沒什麼,對他來說,其實也並不重要。

  謝無熾垂下眼,平靜地笑了笑:「好,很好。」

  時書:「……你表情有點怪。」

  「哦?那可能是因為,我有點磕你倆了。」

  時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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