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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10 22:40:49 作者: 若星若辰
  時書正在桌案上練習寫字。

  門口「哐!」地一聲,謝無熾走進門來。

  御史公案旁放了一張小桌,專門供時書使用,其他查案卷的文書則坐在下首,整個屋子裡燥熱不堪,響動著紙張翻頁的聲音。

  時書用毛筆歪歪扭扭地書寫出一個「王八」,不好看塗抹掉,一摸旁邊放置的湯藥早已冰涼。聽到聲音抬頭:「你終於回來了?」

  「回來了。」謝無熾羅袍惹眼,近看時書寫的字,其他人偷偷看他,一接觸視線立刻把臉藏起來。

  謝無熾索性問:「富戶涉及的案子都找到了?哪些有疑點?是否需要重審。」

  段修文站起身道:「這周家有三起民告官誣陷占田的事,東安的徐家有兩起殺人案,還有一筆陳家公子縱馬踩死路人的案子……這些,按理說不應該,但最終都判了鄉紳無罪。」

  「哈。這潛安府真是越查越有,冤獄,殺人,包庇,收受賄賂……抓他們來審問,立刻就去。」

  姚帥領了文書喝口水,帶人匆匆出了府門。

  「都是為陛下做事,十萬火急,先忙這幾天,過了好好犒賞大家。」謝無熾端起桌上的藥碗,將湯藥一飲而盡。

  時書跟著謝無熾,一起去了大牢。

  同時,謝無熾還道:「把徐二押過來,在旁觀看。」

  潛安府知府湯茂實這兩天看謝無熾雷霆手段,婉拒他們的宴請歌舞,心中早覺不妙,如今又是各種帳冊查找,嚇得在旁猛擦汗水。

  時書站在一旁,想看看謝無熾要做什麼。

  謝無熾往那大堂上一座,左右差役叫起升堂,神色陰沉,時書心裡嘖聲:「謝無熾,你偷偷在心裡演練了多少遍?有模有樣的啊。」

  押送上來的是一個頭髮蓬亂的中年婦女。

  在牢獄中,顯然受盡了折磨。

  時書目光轉向她,看到一雙通紅的眼睛。婦女說:「大人,民婦狀告潛安府禾澤縣趙老爺,兩月前我女在河中採蓮被他公子看上,擄去府中幾個月不曾放還回來。民婦來告狀,才知道趙家少爺早把民婦的女兒送了人,不知去向,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就把民婦打發了回去。民女一路從縣衙告到府衙,這趙家不知怎麼反倒說民婦偷了他倆的東西,把民婦押進牢里。」

  時書心裡泛起了波瀾,同樣站在一旁的段修文嘆了聲氣。

  「這天底下的冤屈,倘若要審,真是審到天荒地老也審不完。」

  天氣悶熱,時書擦了下額頭的汗:「潛安府有這麼黑嗎?」

  「黑的可不止一個潛安府,但凡有權有勢,哪個不是欲望薰心,勾結起來只求自己爽快,不顧他人死活?謝御史這一路,難啊。」

  時書怔了下,好像看見眼前起了重重山,而謝無熾孤身所往,正向群山跋涉。

  婦女邊說著,邊忍不住痛哭起來。

  謝無熾讓身旁的書辦記錄證詞,音色平靜:「本官是皇帝下派的欽差,專門巡查天底下不

  平之冤案。你不要哭,把證據說來就好。」

  婦女擦著眼淚道:「民婦屢屢來衙門擊鼓鳴冤,趙老爺看擔負不起,便偷偷往咱家送銀子,想要了結了此事。民婦不答應,我女才十五歲,在牢獄的這些日子,我總想起來她來……」

  徐二被押在一旁共同聽案,先還一臉不以為意,聽到別人的痛苦甚至哈哈大笑,滿臉得意,張牙舞爪,不過並沒人理會他,他就漸漸不笑了。

  謝無熾:「記錄在案。你說他誣陷你,可有證據?」

  婦女說:「民婦的男人在趙家做工人,包袱里裝滿了銀子,突然被抓住說偷竊,又說是我指使。但民婦知曉他的性情,趙家來賄賂民婦的證據都留著,就在地窖菜園子的大石缸底下,壓著他送來的金銀字據還有我女被擄走時穿的那件衣裳。」

  說到這裡,婦人早已泣不成聲。

  時書心裡受到莫大的震動,不知道說什麼,謝無熾對照名冊:「這趙家,也在不割稻穀的名冊中啊。來人,去拿石缸底下的證據,再把那趙少爺提過來!」

  這一案暫時揭去,接下來再審別的案件。

  時書和人送那婦女回牢獄中,再提出新的犯人,謝無熾一同去了趟刑獄。

  時書問:「這牢里,真有那麼多的冤案嗎?」

  謝無熾:「當然,這裡是古代。刑偵技術不發達,又是山高皇帝遠的地方,人情社會,誰能和當官的有人情?當然是豪紳大戶。」


  「剛當官都清貧,靠的是豪紳大戶的給養,吃人的拿人的,便會包庇。」

  時書想到什麼:「如果沒有你,這群人是不是沒有沉冤昭雪的機會了?」

  「是。」

  「你真好。」

  謝無熾一頭踩入了陰暗中:「我為他們申冤,也只是想找出這些富戶的把柄,僅此而已。」

  時書停在了原地,謝無熾進了關押強盜的牢門。這是一間進深開闊的大牢房,此時關押的,便是大白崗試圖殺害欽差的那一群強盜,紛紛用鎖鏈綁住,一個個早已被嚴刑拷打過,身上血跡斑斑。

  「招了嗎?」

  獄卒說:「回大人,都不鬆口。」

  謝無熾露出微笑,道:「好啊,把他們妻兒帶進來。」

  段修文不明所以:「這……」

  不幾時,時書看見方才被姚帥帶來的,拖著妻兒老小的人被放進了牢里,霎時跟百川歸海似的,過分擁擠,謝無熾先站了出來。

  牢獄中這一見面,哇哇哇的哭聲,許多人伸手拍打對方的胸膛,大聲哭喊:「你個冤家!幾天不見惹這麼大的禍事!」還有小孩搖著撥浪鼓,抱著爹的腿晃來晃去,反倒被親爹一腳踹出去大罵「滾」。老爹老娘拎著兒子耳朵就揪,邊揪邊哭邊罵:「畜生啊畜生啊!全家人都被你害死了!」

  時書第一次見到如此場面,哭聲吵得腦子裡發嗡,褐色的眸仁中倒映著這一切。

  謝無熾眼中亦是刀光劍影:「你說這群殺人越貨的強盜,心都是鐵打的嗎?」

  時書:「肯定不是。」

  果然,這群人再兇悍,也有表情露出不忍的,盯著孩子的臉說:「瘦了。」跟老婆沉默地對視,片刻後見老婆一哭,臉面也就複雜起來:「你哭什麼!老子自己做事自己當!」還有讓娘親一摸頭髮,就忍不住痛哭的人。

  謝無熾眼中目睹這一切:「真有趣,當強盜的時候殺人不眨眼,怎麼換上自己的親人兒女,就知道感情是什麼,痛苦是什麼了?」

  時書:「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謝無熾:「不對,人是自私的。只有痛在自己身上,才知道什麼是痛。哪怕感情也一樣。也只有愛上了,才知道瘋魔是什麼感覺。人和人,只有自私能分化。」

  時書不知道說什麼,側頭看謝無熾。

  謝無熾笑著盯著牢里這群人,側臉蒙著陰影,眼中燭火跳躍:「讓他們哭就哭,讓他們笑就笑。真美妙。」

  「……」

  時書後背湧上一陣寒意:「謝無熾,你在說什麼?」

  謝無熾眼睫垂下去,靜了靜,抬手讓人打開獄門:「讓他們都出去。」

  牢獄中瞬間變得再次剩下了這群強盜。

  謝無熾走到了牢獄中,抬高音量:「本官再問一次,誰知道這次謀殺欽差的元兇?如果不知道,那就說出知道的人。如果還不知道,就說徐二的家人被送到哪兒了。誰先說誰的家人就能活。不說的人滿門抄斬。」

  時書看著影子拖長的謝無熾,這時候,都不太能確定,他到底在恐嚇還是真的會殺人。

  總之,站在眼前的謝無熾,早已不是相南寺藏經閣禮佛誦經的僧人,他確實擁有了權力,凌駕於眾人之上的威權,且運用得得心應手。

  天氣極其悶熱,牢獄中也熱得不堪。

  沉默之中,無形的情緒在醞釀。

  時書看到,這群人先還有些沉默不語,東張西望,片刻後有人支支吾吾了一聲。

  謝無熾目光看去:「說。徐二早知道不太平,先把全家人送去躲好了,讓你們跟著一起死,你們心裡不怨恨嗎?」

  「操!嗎的,老子不管了。」有個聲音,正好是剛才老婆哭了,努力伸手想給她擦擦眼淚的男子說,「我和狗老三一起送他家人走的,我送了前半程,後半程他知道。」

  「你!」另一個聲音怒斥,「二哥待你不好?你個廢物!早知道你窩囊男人靠不住!」

  謝無熾一抬手,立刻有獄卒押了這二人,帶去別的牢房。

  「其餘的人,知道多少說多少,都能保全性命。」

  人群中寂靜半晌,終於有人陸陸續續地道。

  「徐二沒落草前,是陳家莊的莊戶,親娘死後,是陳家莊的老爺替他出了一具薄棺,並准許葬在了祖田。」


  「徐二與陳家莊,時時有聯絡,互相送香油錢財,這個徐二就是陳家的打手,但凡有人敢對抗陳家,半夜他就去敲門了。」

  「別說在大白崗殺人,誰敢對陳老爺吐口唾沫,徐

  二能半夜上門,殺了他全家,連雞和狗都捅死。」

  「……」

  謝無熾臉色更陰沉:「陳家,陳清。」

  黑暗籠罩,天空一聲悶雷。

  謝無熾轉過身:「走。」

  -

  從牢房審問出來,謝無熾似乎難得輕鬆了一些。

  潛安府這悶熱不堪的天氣,頭頂是白燥燥的天色,其中隱藏著悶雷,烏雲匯集,一直處於要下雨不下雨的區間。

  時書搖著扇子昏昏欲睡,輾轉難眠,聽到了敲門聲。

  謝無熾:「睡了?」

  時書:「剛睡著一會兒,怎麼了。」

  「出門嗎?」

  「………………」

  時書一打開門,眼前便是謝無熾的眉眼,一看時間兩三點,問:「你要去哪兒?」

  謝無熾:「我想去田裡看看稻穀怎麼樣了。」

  時書抬手挽起頭髮:「走吧,還要幾天才能收成?眼看著快下雨了。」

  下雨,這兩個字像把刀似的懸在頭頂,就跟高考前幾個小時等待考試成績一樣。

  時書走了沒幾步忽然想起來:「謝無熾,我有個東西忘了給你看,等我。」

  時書一溜煙小跑回房內,片刻從籃子裡取出個空碗:「我按照林養春的指導,給大家開消暑藥的同時做了一碗綠豆冰沙,大發慈悲給你嘗嘗,味道怎麼樣。」

  謝無熾停下腳步:「你還和他們有聯繫?」

  「很奇怪?他經常給我寫信。」

  謝無熾:「不奇怪。」

  時書:「你怎麼說話咬牙切齒的?」

  謝無熾轉過身,被熱風拂起了衣角:「去田裡看看,收割時間來不來得及。」

  門口停放著一輛馬車,府衙內萬籟俱寂,眾人都休息了,謝無熾和時書走出門時,李福還撐著下巴在那打盹兒。

  時書用荷葉包了綠豆冰沙,跟在背後笑嘻嘻問:「今天不捲了?還是忙碌了幾天有了結果?來,吃一塊,味道真的不錯。」

  謝無熾:「不吃。算有了結果,拿那些把柄威脅富戶,把田都收割了。要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就抄了家,田土充公。」

  時書:「爽,真爽!」

  府衙門口拴著一匹馬,夜裡騎馬會擾民,謝無熾牽了馬繩準備走路,一低頭,時書捧著綠豆冰沙的手湊到跟前:「吃一口,謝無熾,有必要這麼高貴嗎?」

  謝無熾:「不。」

  時書再往他跟前湊,被謝無熾握住了手腕:「放你嘴裡,餵我。」

  「……」

  時書盯著他,飛速吃了好幾大口把荷葉一扔:「那算了,丟了都不給你吃。」

  兩個人一前一後,朝著城門外走去。這幾天太忙,兩人其實很少說話和相處。時書也在府衙里天天接待中暑暈厥的病人,據說是「謝無熾太過嚴苛」「不讓人休息」所致。

  桂花飄香,時書折了一枝拋上拋下把玩,這座潛安府他和謝無熾來了以後一直在辦公忙碌,這還是第一次走上街頭。

  夜裡無人,天氣也變得陰涼,時書走路無聊便拿那支桂花往謝無熾的臉上搔弄,一會兒又揉揉脖頸上的棘突,顯得有多動症一樣。謝無熾讓他鬧著玩,沒什麼動作。

  到城門口離稻田還有一會兒,謝無熾解下了馬的馬鞍:「去看看富戶家的田土,上來。」

  時書:「這能坐下兩個人?小馬也太辛苦了。」

  「兩米多高的小馬,哈石進貢來的純種,不是長途跋涉可以乘坐。」

  「好吧。」時書讓謝無熾扶著艱難地往馬背上爬,一隻手托著他的後腰,用力蹬了一下:「哎呀,好高啊!」

  「上不去?」謝無熾手換放到時書的屁股,時書瞬間就跟炮仗被點了似的,一下躥到馬背。

  「謝無熾!!!你往哪摸啊?啊?」

  謝無熾眼中划過一瞬的波瀾,不再那麼陰鬱。時書勒住韁繩:「太高了,我有點虛。」


  片刻,熱度貼到後背上。時書本來顛簸恐懼,但後背靠上東西後馬上安定了。

  「駕——」催促馬匹,一路向著不遠處小跑,時書上上下下,同時也怪怪的:「這個姿勢怎麼……」

  他剛說完,後頸便被唇貼著吻了一下,軟軟的。

  時書深吸一口氣:「兄弟!是你老婆嗎就親?!」

  謝無熾的吻貼在耳際再來了口,從前勒緊馬繩,手腕丈量過了他的腰腹:「腰好窄。」

  時書:「誰腰窄?」

  月光下時書忍不住回頭看他,少年白皙俊朗的臉。哪知道扭頭撞到了他的下頜,後腦忽然被一隻大手按住,眼前便是一黑。

  「哎!不要!」

  嘴唇濕濕涼涼的,粘粘地舔了一下便放開。時書瞪大了眼,看了謝無熾起碼三秒鐘,接著以一種複雜的心情轉過了頭去:「好恐怖,這都能被親上,嘴上長磁鐵了……」

  尼瑪的,不走是不行了。

  這個淫|魔。

  時書扭過頭,騎馬時的快樂讓他轉頭就把這事給忘了。帶了燥熱的夜風灌入袖子裡,頭髮被吹得往後飄揚,心情也不禁變得很開闊。時書忍不住:「謝無熾,再快點。」

  馬匹催動得更快,矯健的四隻蹄子踏著泥沙。

  時書受不了顛簸:「慢慢慢——」

  馬匹的速度便慢下來,時書驚呼:「我靠,比過山車還刺激!」

  謝無熾看時書的眼睛,俊美至極的臉上,一雙褐色的清澈的眸子,沒有任何雜物。

  「……」謝無熾似乎輕聲笑了下。

  跑過樹林,眼前映入大片大片金黃色的稻田,稻芒的露水反射晶瑩的月光,空氣中若有若無飄揚著稻穀成熟時的乾燥的氣味。

  馬匹一停下來時書便往下跳,腳崴了一下無事發生,脫鞋跳到田裡撫摸穗子飽滿的稻穀:「熟透了,全都熟透了,怎麼還不割?」

  謝無熾拴好馬,跟著走了過來。

  月光下時書的背影清雋,少年的骨骼挺拔修長,後頸的半截皮膚白皙,整個人散發著充滿活力的運動感和健康美。

  謝無熾也看向無邊無際,尚未收割的稻田。

  每一株稻子都是別人大半年的辛勤勞動,仍舊呆在田土裡,而頭頂悶雷陣陣,暴雨似乎越來越近了。

  時書站在田中扶起一株被水泡的稻子,突然大叫了一聲,弓著腰跌下去:「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啊!什麼東西!」

  謝無熾大步走近:「怎麼了?」

  「咬我!有東西咬我!」

  謝無熾把他的腿拎起來,腳趾上掛著一隻螃蟹,迅速把螃蟹取開後,血珠子迅速分泌。

  「怎麼是螃蟹啊?」時書叫道。

  謝無熾想了會兒,才說:「調皮。」

  時書抱著腳:「疼!很疼!調什麼皮,這螃蟹夾人巨疼,不信讓它夾你一口。」

  「過來。」

  一旁的水渠潺潺地流淌著,謝無熾牽著他走到水溝旁,清水倒映著月光。時書踩著水洗乾淨腳上的泥,傷口露出,確實被夾破了皮。

  時書一隻腳抬著,疼了會兒氣笑了:「不是,誰知道田裡有螃蟹啊?」

  謝無熾:「呆。」

  「……」

  一個字聽得時書肉麻:「幹嘛呢,怎麼說話,聽得人怪怪的。」

  謝無熾取出手帕撕開一條,低頭一手托住時書的腳,裹有傷口的腳趾。時書不自在:「我自己來,不用你包紮。」

  「好了,穿上鞋子,別再往田裡跑。」

  「哦。」

  深夜無人,謝無熾再把時書托上馬匹,牽著馬往前走。蟬鳴蛙叫,稻花香里說豐年,月光下兩道身影並肩往前,緩慢地行走在寂靜的村莊之間。

  時書的腿夾著馬腹,看謝無熾眉間似有一股鬱郁之色,問:「你這次能成嗎?」

  謝無熾:「我在賭。結局還不知道怎麼樣。」

  「如果賭贏了會怎麼樣?」

  「賭贏了,以後就再也不用賭。名滿天下,自有大儒為我辯經。」

  時書聞到馬鬃毛里豆子和草料的氣味,坐著問他:「如果你贏了……」


  一瞬間,想起和謝無熾越來越大的差距,時書不太好去想多餘的,肚子忽然餓了起來:「好想吃東西啊。」

  此時,兩個人也不知道走了多遠,謝無熾心裡有數,他們停在一處叢林,草野茫茫,一旁有條河溝正潺潺地流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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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幾個螃蟹烤著吃吧。」

  時書:「真的假的。」

  搬開那些小石頭後,還真能抓到螃蟹。時書先抓了一隻,讓架起的小樹枝烤得黢黑,掰開殼吃了一口說:「味道鮮美,外焦里嫩,真是舉世少有的美味。謝無熾,你嘗一下。」

  謝無熾沒吃,時書就往他嘴裡塞,打鬧之際雙腿駕在了謝無熾的腿上,硬是把那塊漆黑的玩意兒塞到他嘴裡一點:「好吃嗎?」

  「想吐。」

  「那你還建議烤螃

  蟹?」

  時書迅速把東西都丟了,火堆冒著細小的煙塵。

  他雙腿還分開架在謝無熾的腿上,膝蓋頂在枯萎的樹葉上,準備起身時,手腕忽然被拉扯住,整個人重心不穩摔倒在了他的身上。結結實實的相撞。

  時書罵罵咧咧爬起來:「謝無熾,你又來了。」

  還沒說完,腰部被抱住,時書動彈不得,腿.間被輕輕地撞了下。

  「我靠,你!」時書伸手捂他的嘴,「先別說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但時書又站不起來,只好和謝無熾對視:「你剛才頂我了嗎?」

  謝無熾:「嗯。」

  「不可能,不可以,我倆的關係最多止步於打啵,更進一步絕對不行——你別說話,一說話就怪怪的。」

  謝無熾沒說話,右手的手肘撐著地面,承擔他和時書的重量。

  時書見他老實了,便說:「這才正常,知不知道?想和朋友睡覺不正常,看我也沒用,我知道我長得很帥。」

  時書鬆開了手,拍拍他肩膀,笑著說:「你要愛惜自己,不要跟人亂搞。」

  謝無熾漆黑的眸子看他,片刻後說:「星空很漂亮。」

  時書:「哪兒呢?」

  「躺下來。」

  時書被他拉著手腕,視角顛倒,後背躺在了柔軟的草堆上,視野中便是漆黑的天空,點綴了瑩白的月輪和點點的星光,一條乳白色的銀河彎曲懸掛著。

  時書:「確實很美。」

  時書躺著看了會兒,眨了眨眼,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了謝無熾橫開雙腿跨坐在他身上,那腿間的襠部正對著他。時書只怔了一秒,後背在男人的壓迫感中炸毛了:「謝無熾!你還來!!!!!!」

  鼻尖聞到盛夏暑熱的氣味,謝無熾遮住了月光,陰影中身體的輪廓極高大,他脫掉了上半身的衣服,窸窣聲之後,露出膚色健康、強健悍然的肩頸和鎖骨,充滿了蓬勃之感。

  衣服脫掉,謝無熾那胸口,腰腹,鎖骨,和頸部的青筋在夜色下一覽無遺,時書喉頭滾了一下,莫名其妙開始分泌口水。

  非常性感的身材,肩寬腰窄,胸肌膨起,腹肌隨著呼吸一起一伏,關鍵是和他禁慾又似乎縱慾的俊臉毫不違和,渾身散發著撩人的男性氣味。

  「不是?」

  時書嗓子裡住了一個疑問機。

  「不是?這是幹嘛呢?」

  時書理解謝無熾想親他,但他這脫衣服秀身材幾個意思?好吧他承認謝無熾的肌肉和體型確實很帥,但他這是幹什麼呢?

  時書俊秀的臉上十分困惑:「你脫衣服幹什麼?!你以為這能勾引到我嗎?我會對你的身體感興趣?」

  時書被莫名其妙口乾舌燥卡了一下。

  不是。

  謝無熾俯下身,堵住了他的唇,一隻手帶著時書的手放在他的耳頸,嗓音低啞:「享受就好。」

  時書:「?」

  時書:「啊!」

  謝無熾一點一點啄吻他的唇瓣,空氣變得粘稠:「我也是第一次,想讓別人摸我。」

  時書睜大眼,掌心碰到了他的下頜,皮膚乾燥而溫暖,骨感清晰,掌心溫度極高。謝無熾如瀑的頭髮散落下來,探出舌尖,一口一口舔舐時書的唇瓣。


  這幾天都很忙,也許是這個緣故,莫名的陌生感反而加重了這種刺激。

  時書有點受不了了:「……哥,你真的好騷。」

  你是懂怎麼誘惑直男的。

  時書的手白淨,手指細長,被謝無熾包裹在掌心一點一點從鎖骨,再放到胸口的位置,按上去,強有力的一下一下撞擊著的心跳聲。

  謝無熾的身體果然很熱。

  時書被他掐著頸,露骨地勾舌尖深吻,發出濡濕的動靜,頭枕在草叢中,可以看見一點月光,但更吸引注意力的是手。

  ——正觸碰著他。

  時書跟做夢似的:「謝無熾,我倆到底在幹什麼?」

  謝無熾:「在交.配。」

  「……」

  「和哥哥交.配爽不爽?」

  歪日。

  你真是什麼都敢說啊。

  時書被這句話震的頭暈了一陣,等回過神,正讓謝無熾掠起眼皮控制著,小口咽下他渡送過來的口水。

  「我……」時書想爬起身,但身體被謝無熾固定住,直起腰,卻正好方便了承受謝無熾更激烈的深舔。

  「啊。」時書讓他吻得吐舌頭,忍不住喘氣,黑暗中謝無熾的側臉的輪廓很冷,眉眼不知道長得像父親還是母親,天生的冷臉,有時候氣氛似乎很狂熱了,他這臉還高高在上冷漠得不行。

  時書盯著他,有些不解,身體貼得很近,在這種縫隙中,他的手正壓在謝無熾發燙的腹肌上。

  「啊。」時書頭皮都快炸了,服了,謝無熾到底在幹什麼?

  親得腦子裡有些麻痹,後脊椎發硬,濕乎乎的吻後,神智恢復清明。

  「好了,夠了,」時書說,「差不多可以了。」

  謝無熾:「我早想說,你的耐力就這樣?不是體育生嗎?」

  時書:「啊?」

  時書反應過來:「你還想說上了,跟你有什麼關係?」

  謝無熾鼻尖碰著他的鼻尖:「再練練。」

  「不練,我又不打算找對象。」時書說,「就這樣,愛誰誰。」

  「不可以。」

  時書的話被咽回了口腔里,謝無熾又開始吻他,舌尖把話頂了回去,呼吸破碎。

  漆黑的叢林裡沒有別人,時書也不太清楚這到底在幹什麼,很莫名其妙,但熱氣瀰漫,舌尖和謝無熾無理智地糾纏著,分不開似的粘稠。

  怎麼會有人這麼會親,一點一點試探,再到挑逗,席捲,侵占人的理智。

  謝無熾:「時書,我長得怎麼樣?」

  時書:「你,呃,挺好看的。」

  「有沒有過幻想?對方是我嗎?」

  時書:「什麼東西?沒聽懂。」舌尖被他舔。

  謝無熾:「想像和我上床。」

  時書:「……沒有,從來沒有。」

  謝無熾:「那你了解我嗎?」

  時書半閉眼,看著眼前的人,片刻後搖了搖頭:「不知道。」

  「多碰我的身體。」

  強烈的像鼓點一樣的心跳,謝無熾渾身都在發熱,時書的睫毛沾著水汽,被謝無熾纏得沒辦法,膝蓋頂了他一下:「再不走天亮了。」

  他和謝無熾出來很久了,看田之後,就在小樹林裡忘我地熱吻。

  還是時書覺得有點說不清的吻。

  時書抬頭想看天色,夏天一般亮得很早,不遠處現出魚肚白,晨光熹微,映照在金黃的稻田上。

  時書剛想說什麼,突然看見好一隊人,走在塵土飛揚的官道上。時書心裡猛的一驚,推開謝無熾:「有人來了。」

  謝無熾理著衣裳,一件一件穿好,他好像有種魔力,剛把衣裳穿好,整個人就變得極端地清正端重,絕對讓人想像不到是會把「交.配」這種詞掛嘴上的人。

  時書仔細一看,這群人起碼十幾個,不僅僅有他,另一頭也有源源不斷的人匯集起來,且明顯穿著農作的衣裳,只是普通的百姓。很快成為一大簇,朝著官道往同一個方向過去。

  他們去的方向——潛安府。


  -

  天氣極其燥熱,大清早烈陽懸在頭頂。

  那雲層一朵覆蓋著一朵,逐漸像被打翻的墨台染成了烏黑的顏色,不幾時的悶雷聲之後,天空驟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潛安府的府門外,此時匯集了成百上千的百姓,站在暴雨中,頭髮和衣服被暴雨澆透,正在大聲說話。

  「為什麼?憑什麼不讓收割稻子?」

  「一年到頭,好不容易等到收割季節,你一句話就不讓我們收割,來年要餓死嗎?」

  「誰不讓收割!憑什麼!」

  「既然要讓我們餓死,那我們現在就死在這裡!給你們看!」

  「……」

  很多的人,有老年人,中年人,也有抱著孩子的婦人。

  湯茂實站在雨中,前排讓一群衙役看護著,在暴雨中走來走去:「都給我回去!你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這是聚眾要挾朝廷,這是造反!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不讓收割稻子,今年就餓死了!哪還有什么九族!你們這些狗官!」

  人群中不知道有誰罵了起來。

  湯茂實勃然大怒,一把甩開給他撐傘的王瑞:「欽差呢?怎麼這種關鍵時刻偏偏不在府衙?」

  王瑞道:「咱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聽說,昨天夜裡出城了。」

  姚帥和一群禁軍護衛同樣站在暴雨中,面無表情。

  湯茂實忍著怒氣,暗罵了聲賤民:「勘對田冊,平均田賦是朝廷的國策,你們不要為了自己那口飯,跟整個朝廷作對!耽誤大景的江山社稷,千秋萬代!

  」呸!我呸你個江山社稷!

  「要江山社稷,就要讓我們死嗎?!」

  這時,湯茂實忽然眼珠子一轉:「諸位,本官作為潛安的知府,能不在意你們的死活嗎?這是朝廷的事,有欽差大人來督辦吶!」

  人群中,有個聲音說:「什麼欽差?肯定是個狗官!既然不讓我們活,那就把這狗官殺了!殺欽差!殺欽差!」

  「殺欽差!」

  「殺欽差!」

  時書迎著瓢潑大雨趕回來時,恰好聽到沸騰的民怨之聲。湯茂實遠遠瞥見了時書和謝無熾的馬匹,一甩袖子:「大膽!欽差是朝廷命官,代表的是陛下的臉面,你們這群刁民,罵本官也算了,居然還敢罵欽差!來人啊,給我打!」

  謝無熾從雨中走來,腳步並不加快,踩著雨水的鞋履沾上了污泥,神色平靜。

  時書急的冒火,跑到人跟前時,湯茂實讓王瑞帶領那群衙役,正在打幾個位置靠前的人,將人打得連連後退。

  人群推搡著擠成了一團,怒火在這群百姓的心腔中匯集,眼看著湯茂實打的還是幾位老弱病殘,將人踢到泥水中,用力拿腳踹,一個個恨得磨牙吮血。

  「狗日的!」已有忍不住的年輕人,攥起了拳頭。

  湯茂實:「幹什麼幹什麼?你們想動手?你們一旦動手就是造反!下場和這幾個刁民一樣。」

  時書衝上去推開打人的那幾個差役,怒聲:「住手!你們打人幹什麼!不許動手!」

  湯茂實假裝沒看清他是誰,惱怒:「你是什麼東西?!給我打!」

  這是故意激將的一種方式,時書作為正義者出現,如果連他也被打,身後的百姓絕對忍不住,會爆發混戰與官互毆,這就叫激起民變。

  一旦激起民變,百姓失去理智喊打喊殺,一定會死人流血,如果死傷成百上千,這樣事情就鬧大了。

  王瑞揮手,有人去拽時書的衣領。

  下一刻,被謝無熾一腳踹開:「滾,你又是什麼東西?」

  湯茂實這才裝作看見他,大聲道:「欽差大人,這群刁民造反,卑府遵照鈞旨,正在控制局面——」

  「哦?這麼忙碌?從現在起,沒你的事了。」

  湯茂實笑著問:「什麼?」

  謝無熾冷著一張臉:「把他官服給我扒了。」

  湯茂實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謝無熾:「誰讓你對百姓動手的?」

  湯茂實氣急敗壞:「我對百姓動手你就能扒我的官服?謝御史,別忘了,你只是從六品的侍御史,以三品御史領了欽差之職。從官位上說,我比你還高!」


  「那又如何?」謝無熾亮出金牌,「別說扒你的官服,我現在就是要你的人頭,你也得受著。」

  湯茂實臉色鐵青:「總要有個罪名吧?」

  「毆打百姓,故意激起民變,難道不算罪名?虧你還是父母官,怎麼下得去手?」謝無熾道,「昨夜重查案卷,你提刑司包庇潛安犯罪的富戶無數,你勾結之罪,還不給我滾!」

  湯茂實臉色一變,沒想到「激起民變」這個帽子轉自己頭上了。

  姚帥聽見這句話,上前扒湯茂實的官服。王瑞等提轄想要上前,看見禁軍的腰牌,紛紛又停在了原地。

  湯茂實像條落水狗似的,被踹出了局面。

  謝無熾轉過頭,一個人,對視這上千要說法的百姓。

  暴雨淋漓,時書被雨淋得呼吸困難,扶起方才挨打的百姓,昏暗天光下這幾人傷口青腫,血流鮮紅,悲傷地哭泣著。

  時書叫來李福和周祥:「扶他們去醫館,費用找府衙報銷,再問問吃過早飯了沒,給這幾位買一些,好好照顧他們。」

  時書轉過身,看著暴雨中等待的百姓們。

  黑壓壓的一片,像雷電滾動著的烏雲。每個人都憤怒至極,眼中充滿了仇恨。

  時書理解他們,一整年的活命糧,怎麼能不著急?

  謝無熾道:「我就是欽差。」

  剛才湯茂實的話有作用,謝無熾這句話,等於承認了他是仇恨的源泉。這些百姓並不明白背後的錯綜關係,只知道有人出來頂了這個風頭。

  人群中起了一層暴怒的鬨動,姚帥緊張地道:「大人,要不要讓軍隊的人來?恐這群暴民生亂啊?」

  謝無熾:「不用,你就在這兒。」

  謝無熾對著人群繼續說話:「剛才打你們的湯茂實,我已經扒了他的官服,立刻請旨革他的職。諸位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跟我說。」

  時書喘著氣,盯著雨中的謝無熾。他一個人對峙這上千人,竟然毫不顯得弱勢,而是沉靜地站在原地,擋住了潛安府的府門,像一座不可撼動的山。

  時書眨了下眼,雨水從眼角滾落,眼前的謝無熾,把自己手放在他胸口肆意撫摸的謝無熾,求歡索愛的謝無熾,激烈地吻著他的謝無熾,交疊成一道身影。

  「為什麼不讓我們割稻子?雨季就要來了,稻子爛在田裡,我們接下來的一年怎麼活!吃什麼?」

  「你們有榮華富貴,天生好命,我們天生一條爛命,就指望一點地里的莊稼活著,為了你們所謂的大義,連這點東西都要奪走嗎?恨!」

  謝無熾目光一掃:「誰說的,朝廷不讓你們割稻?」

  「莊家說的。」

  謝無熾哦了一聲:「原來你們是莊戶,佃農,而不是自耕農。你是哪家的莊戶?你又是哪家的?還有你?」

  「我們是趙家莊的。」

  「陳家莊。」

  「祝家莊!」

  「……」

  時書眼睛眨了一下,越說,謝無熾的臉色越難看,段修文更是冷汗涔涔。

  謝無熾:「原來是你們莊家說的,朝廷不讓割稻。」

  「莊家說,朝廷要均田賦,核對田冊,沒核對完畢前不讓割。但割稻就搶這幾天時辰,過了稻子就爛了。」

  謝無熾:「那你們來府衙要說法,也是莊

  家讓來的?」

  人群稀稀拉拉地回答著,有人說是,就被瞪一眼。

  時書心頭一震,從剛才起,他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這些百姓被莊家們當槍使,被催促來府衙要說法,逼府衙同意他們收割,其實就是把身家性命給推了出去。方才那個場面如果謝無熾沒控制住,百姓與官兵毆打起來,甚至殺了謝無熾。謀殺欽差,這些百姓全都會被砍頭,殺死,而欽差被百姓所殺,新政也無法再推行下去了。

  「好狠毒!」

  「好狠毒的豪紳。」

  時書有點喘不過氣來,看著這暴雨中的群人,他們只是來為自己要個公道,他們有什麼錯?為自己的口糧要個公道,卻被人當成棋子。

  他們有什麼錯?

  謝無熾:「我明白了,你們現在立刻回去,不要在這聚眾鬧事。」


  有人說:「不走!不讓收割稻子就不走!」

  「還不懂嗎?說好聽你們在聚眾鬧事,說難聽了就是造反,這是殺頭的罪。誰讓你們來的?趕緊回去!割稻的事,最遲明日,我會給你們一個結果。」

  有人動搖了,但有人沒動搖,仍然站在那。

  謝無熾:「不走是吧?來人!看著他們。再不走以造反論處!連命都不要嗎?!」

  這些人臉上寫滿了委屈,淚汪汪地看他。

  謝無熾不想再說話,轉身就走,背後的衙役連忙拿著墨水往這群人身上潑,便有人往後退,稀稀拉拉地離去。

  時書站在人群中,稀稀拉拉聽到說話的聲音。

  「這欽差打湯茂實,是個好官。要不沖他打湯茂實,我也不走。」

  「他說最遲明日給結果,他娘的,明日,這雨要下來了啊!」

  「急死個人啊。」

  「走吧走吧,明日再來。明日要是不成,就把這些人……」

  「……」

  人群陸陸續續往回走,扶著老人,抱著孩子,青壯年則大步往前,從來的地方紛紛地散去,這雷陣雨也停了下來。時書看著他們,跟在謝無熾的背後。

  時書多希望這群人都能有口飯吃。

  他以為謝無熾剛才心情很差,叫住他:「你還好嗎?」

  謝無熾渾身也被暴雨淋濕透,烏髮貼著耳際,低著眼,神色早已恢復如常,漆黑眉眼帶著思索之態,顯然已經在想別的事情了。

  時書走在身旁,問:「你能救他們嗎?」

  謝無熾:「我在想辦法,救人,自救。」

  時書看著眼前的他,方才他一人對峙數千人的模樣揮之不去。有些陌生,但令人震撼。

  看他眼中有對這些百姓的憐憫嗎?似乎也沒有,僅僅就像做了一件事而已。謝無熾的野心,掌控力,執行力,以及膽識,到底有多強呢?

  時書跟著走,謝無熾沉思時,有衙役來報:「大人,趙家的少爺剛押進牢房,其他有犯案的莊戶,也紛紛召來衙門奏對了。」

  謝無熾問:「徐

  二的妻兒老小,找到了?」

  「按著腳力,得下午才到。」

  謝無熾閉上眼,等這衙役走了之後,眉眼才顯出躁鬱之色。

  時書:「你很忙嗎?」

  「今天還要忙,雨馬上要下了。再不收割,時間來不及。」

  謝無熾說著,看向了被雨淋透的時書:「你去沐浴洗澡,吃早飯。」

  時書:「你呢。」

  謝無熾:「怎麼?一起也行。」

  「不用不用不用……」

  暴雨之後,天氣又迅速地熱了起來。洗澡間在一間涼棚里,時書衝著涼水,鼻尖淌落了水珠,還想著城門外那場驚心動魄的事。

  這個年代的百姓真苦,沒讀過書,活路不多,被人逼著走。那群豪紳為了利益,可以一伸手拿那麼多條人命去換,而他們都不知道自己被人陷害。

  怪不得,時書最崇拜王朝末期揭竿起義的人。

  「這王朝壞透了,還是應該造反,把他們都殺了。」

  「要是有人為他們說話就好了。」

  「怎麼沒有起義軍?想參軍。」

  「謝無熾算不算為他們說話?算麼?」

  時書閉上眼,回憶著謝無熾對峙眾人的模樣,不得不說,非常的裝逼。自言自語時後背的竹籬笆咔嚓響了一聲,回頭,謝無熾衝去了一身的雨水,換上乾淨的衣裳,正半抬起眼皮懶懶地看他。

  時書警惕地按住門:「等一下,我還在洗澡!」

  「知道你在洗澡,特意來的。」

  話音未落,視線一晃,唇瓣已經貼合在了一起,熱度又在攀升當中。

  時書被他托著下頜,迷亂地吻了幾口,等再回過神時,幾滴涎水淌在下巴上,耳朵飛著紅。

  時書抬起眼睛,忍不住問:「謝無熾,你把我當壓力大的發泄工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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