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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兩更合一)

2024-12-16 16:00:17 作者: 玖拾陸
  第108章 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兩更合一)

  腳邊狼藉一片。

  湯水濺在岑氏的褲腿上,黏黏糊糊,哪怕只沾上了那麼一個邊角,也讓她有一種渾身被浸入了泔水缸的不適。

  惡臭、粘稠,揮之不去的噁心。

  岑氏迫不及待地想離開這屋子,好好洗個澡,換身衣裳,但面前能伺候她的人卻只有正對她發難的李嬤嬤一人。

  若是可以,岑氏本該站起來自己走,可她的腿吃不上勁,哪怕傷好了大半,走路還是會疼。

  況且,陸念那扎在桌上的幾刀子刺得岑氏心裡不安至極,腿越發難受了。

  沒有人攙扶,她現在寸步難行!

  想明白了處境,岑氏只得忍下李嬤嬤的癲樣。

  「你發什麼瘋?」她眉頭緊鎖,語氣嚴厲,「叫人進來把地上收拾了,我要梳洗梳洗。」

  她算是看透李嬤嬤了。

  李嬤嬤失魂落魄得暈了頭,這會兒與她爭論純屬白費力氣,但退讓一步又會引來得寸進尺,就得這般態度明確地告訴對方該做什麼,李嬤嬤習慣成自然,會下意識地順著做。

  果不其然,李嬤嬤幾乎是本能一般,聽了岑氏的話就準備出去喊人。

  走路時沒有注意腳下,一片碎瓷扎到了腳底。

  哪怕是冬日的厚底鞋子也沒有阻止那尖銳的瓷片,鑽心的痛讓李嬤嬤一個激靈。

  她轉過身,眼睛一瞬不瞬看著岑氏:「收拾房子、服侍梳洗,三十多年!我伺候了你三十多年!這麼多年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為什麼不放過我?」

  岑氏被李嬤嬤瞪得心裡發虛:「你冷靜些!」

  「我很冷靜!」李嬤嬤沒有管地上打翻的菜,也沒有管扎了腳的碎片,甚至一步步走上了時,雙腳又被扎了好幾下,她渾然未覺一般,只一遍遍問,「我只想要一條活路,為什麼不能給我一條活路?」

  岑氏大駭,想要避讓又無法避開,只能強作鎮定:「什麼活路?我怎麼給你活路?」

  剛才那麼大的動靜,她已經聽到其他人過來的腳步聲了,只要再等等、再等等……

  可那些人,來是來了,卻停在了中屋,隔著落地罩,並沒有進寢間來。

  岑氏驚訝地轉頭看,催促道:「你們愣著做什麼?還不攔住她?」

  沒有一個人動。

  兩個嬤嬤,兩個娘子,垂著手一字排開,四雙眼睛只是冷漠地看著。

  岑氏一時分心琢磨,李嬤嬤卻撲到了她跟前。

  「你肯定知道太保很多見不得人的事,你肯定有讓太保投鼠忌器的底牌!」李嬤嬤雙手抓著岑氏的肩膀,不住搖晃道,「你說出來,只要你說出來,我就能活了、能活了!」

  岑氏聽到這裡還有什麼不懂的?

  「你信陸念?信那小丫頭片子?」岑氏抬手去架李嬤嬤的手,揮舞間一巴掌甩在嬤嬤的脖頸上,勢大力沉,打得她偏過了頭,「瘋子的話能信?」

  李嬤嬤嗷得叫了一聲:「不信她們,我在這裡跟你一起等死嗎?

  殺人的是你,毀人一家的是你,人心不足的是你!


  陶公子對你多好啊,在書院勤勤懇懇念書,放假了來向太保請教功課,還會給你帶些點心禮物。

  他還和我們打聽你喜好什麼,一心想要金榜題名了娶你過門。

  他根本不知道,你嫌棄他家底薄,嫌棄他哪怕考中了也要熬很多年,嫌棄那些點心禮物比不上你在侯府里看到的。

  你殺了他,借著給他母親生辰添禮的由頭殺了他!

  你讓她母親怎麼受得了?自己的生辰成了兒子的忌日,你好狠啊!

  你還毀了她的大兒子,害得她男人革了功名,陶家毀了、徹底毀了!

  就為了你的那些虛榮心,就為了你想當侯夫人!

  白夫人認識你也是倒了血霉!

  就屋裡擺著的飴糖點心、給孩子的玩具都能讓你妒忌得要取而代之,你太可怕了!

  你一輩子的窮酸命,才會稀罕別人那點東西!

  我也是倒了血霉才會被撥到你這裡做事,我要跟著個正經主子、正經人,我怎麼會……」

  岑氏被這一番話扎了心窩,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倒了血霉?我看你是忘了剛到岑家那會兒的境遇了。

  沒有我,你一個不起眼的寡婦娘子,各方各處都看不上,只配做個粗使,你能出得了頭?

  你為什麼跟著我?不就是我有野心,我能往上爬,我敢豁出去嗎?

  我虛榮?我想過好日子,有錯嗎?

  難道你不想?你不想你會死心塌地跟了我這麼多年?

  如今不過是看我倒下了,在這裡哭喪自己多慘多倒霉,你摸摸你那黑了的良心,你有那玩意兒嗎?

  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

  我不是好人,你也不用覺得你多無辜,兩面三刀的東西!

  啊——」

  椅子歪倒,岑氏跟著一併摔倒在地,李嬤嬤騎在她身上,雙手緊緊卡住岑氏的脖子。

  「是你的錯!你的錯!」太陽穴突突地跳,李嬤嬤的眼珠子幾乎都凸了出來,「你害了我!都是你害我!」

  窒息讓岑氏的臉瞬間扭曲了。

  她竭力掙扎,從自己發間拔出簪子狠狠刺向李嬤嬤。

  邊上一直沒有動靜的四個人直到這時候才一擁而上,掰開李嬤嬤的手,把人拖開了。

  岑氏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眼前黑一陣白一陣。

  良久,她才能模模糊糊地看出些輪廓。

  李嬤嬤摔坐在她不遠處的地上,頹然又無力,仿佛剛剛的困獸之鬥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眼睛還是那麼紅,只是眼神直愣愣的,空洞極了。

  岑氏撐著坐了起來。

  那兩個娘子要把岑氏扶去梳洗。

  李嬤嬤渾渾噩噩著抬起頭來:「你看吧,死不了的。你死不了,我也死不了。在你把真話說出來之前,她們全都會盯著,狀況不對就會上來拉開。

  所以,你放過我吧,你早晚要死,放我去活吧!」

  岑氏打了個寒顫。

  恍然間,她想,她今日好像第一次認識了這個陪了她三十幾年的嬤嬤。


  不。

  或者說,是李嬤嬤變得叫她不認識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陸念,是余如薇!

  陸念不愧是個瘋子!

  自己瘋,也知道怎麼把別人逼瘋,挑撥人心,讓人發狂!

  李嬤嬤一遍又一遍念叨著。

  她被簪子劃破的臉,而地上那些湯湯水水裡混著她腳心滲出的血,她沒有感覺到痛,就這麼坐在這兒脫了鞋襪,又把碎片都挖了個乾淨。

  等岑氏梳洗乾淨後,寢間裡也都收拾好了。

  李嬤嬤髒兮兮的,坐在角落椅子上,陰惻惻看著她。

  她又恢復了先前的木訥,但岑氏不敢斷言她什麼時候又會突然爆發。

  娘子伺候岑氏躺下,便往外頭走。

  岑氏忙問:「你不守夜?」

  那娘子轉過身來,皮笑肉不笑的:「李嬤嬤守夜,奴婢們在隔壁廂房,有事兒您喊奴婢們就是了。」

  岑氏:……

  她怎麼喊?

  她的嗓子現在都是痛的!

  剛照鏡子時看了,脖子上兩隻發青的手印,嚇人得很。

  李嬤嬤聞聲,笑容越發陰冷:「是,奴婢守夜、看著侯夫人您。」

  如同一桶冰水當頭澆下來,岑氏透心涼。

  她越驚慌,李嬤嬤越是激動:「放心,奴婢說過了,死不了!」

  岑氏怒道:「你想死自己死!」

  「我想活!」李嬤嬤立刻接了話,重重點了兩下頭,態度堅決,「我想活的!」

  岑氏躺了下去,不再理會李嬤嬤。

  這一覺,她沒法睡得踏實。

  雖說隔壁就有人,但岑氏完全不敢掉以輕心,李嬤嬤明顯不正常,卡脖子那力道分明是真想殺了她,要是隔壁的人來遲一步,那她豈不是……

  睡上一二刻鐘,岑氏就從睡夢中驚醒,哪怕睡著了,夢裡是陸念提著的匕首,是李嬤嬤像雞爪一樣的雙手。

  如此還未到天亮,岑氏已然疲憊不堪。

  岑氏此時此刻知道了,刀紮下來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這種提著刀對著你,你卻不知道刀何時會落下來,才是最可怕的。

  防不勝防。

  第二天中午,岑氏整個人都憔悴極了。

  李嬤嬤也好不到哪裡去,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又突然亢奮。

  娘子送午飯來。

  李嬤嬤擺桌,扭轉頭問:「想好了嗎?想好了就吃,沒想好、奴婢再把桌子掀了。」

  「瘋子!」岑氏臭罵道,「比陸念那瘋子還像瘋子!」

  李嬤嬤「哦」了聲,哐當揮起胳膊,碗碟順著桌面滑落、響聲一片,碎作一團。

  「別吃了,」李嬤嬤木著臉道,「不讓我活,你也別吃了!」

  岑氏怒火中燒,抄起引枕朝李嬤嬤砸過去。

  準頭不行,擦身而過。

  氣得岑氏眼冒金星。


  京城。

  中午的廣客來很是熱鬧。

  客人們紛紛議論著年前被抄的新寧伯府,上午時衙門貼出了告示,聖上定了對黃家的判決。

  聞嬤嬤去看了眼,回來與阿薇和陸念道:「黃鎮父子斬立決,餘下黃家子弟的充軍、流放。」

  「怪!」陸念品著果脯,這份泛酸,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又道,「要說聖上生氣吧,竟然只定了兩人死刑,就傳言裡黃家乾的那些事情,夠再砍他們七八九個人了,可要說聖上不氣吧,判得這麼快,甚至不是斬監候。」

  阿薇給陸念倒了盞花茶。

  不甜膩,很清口,極其適合與酸果脯一道用。

  「拖得越久,變數越大,」阿薇道,「就是便宜了岑太保,黃鎮還是再多活些時日、真被審問出什麼來,岑太保越發頭痛。」

  「他現在也好不到哪裡去,」陸念一口飲了茶,「新寧伯府那日抄出那麼多金銀來,岑太保的心得滴血。」

  能收馮正彬的孝敬,能讓岑氏幾十年不斷地往娘家送銀錢,在岑太保這種人眼中,只要是他能窺見的地方,那銀錢都是他的。

  別管新寧伯府的庫房裡到底有沒有他的銀子,他都琢磨著分一杯羹。

  如今全被鎮撫司抄了,充入國庫,岑太保豈能不心疼?

  另一廂。

  鎮撫司衙門裡,穆呈卿拿著厚厚的摺子,也在說這事。

  「這麼多的罪狀,罄竹難書!」

  「鎮撫司上下辛辛苦苦,連年節里都忙著審問調查,收攏來了這麼多證據,寫了厚厚一本。」

  「開印那日,大朝會上,你把新寧伯府的這些罪責列出來,整個金鑾殿裡等著找鎮撫司麻煩的御史官員全閉了嘴。」

  「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們全拿著彈劾的摺子,就等著罵你一通了,聽到黃鎮那些事,全安靜了,可見黃家罪大惡極!」

  「沒想到,最後只判了兩個砍腦袋。」

  「還是他黃鎮有臉面,他和他兒子的腦袋值錢得很!」

  沈臨毓坐在椅子上吃茶。

  熱氣氤氳,茶葉卻泡過了頭,在穆呈卿的義憤填膺里苦哈哈的。

  沈臨毓沒忍住嘖了聲,放下茶盞,道:「也沒有很安靜,這兩天大理寺、都察院來來回回的,也沒少提意見。」

  「能不叫喚嗎?」穆呈卿靠著桌子,道,「鎮撫司本就獨立於三司之外,我們在這兒風生水起,為聖上、為朝廷揪出了一隻碩鼠。

  他們這兩年幹得沒有我們好,也沒有我們多,覺得丟了顏面。

  這叫什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他們插手不了鎮撫司的事,但挑一挑刺、噁心一下人,還不就是順便的事。」

  「各拿俸祿,各司其職,」沈臨毓示意穆呈卿緩緩脾氣,「他們也是拿皇糧辦事,不提出來,顯得他們吃白飯,反正不痛不癢的。」

  穆呈卿哼道:「還是你想得開。」

  沈臨毓也笑。

  想不開,也得暫時想開。

  況且,永慶帝判得這般快速,已然是能叫人揣度出一些想法了。


  往輕了說,聖上是看在先帝的份上,對黃家手下留情,往重了說,沈臨毓猜測,聖上可能不想血流成河。

  自巫蠱案後,聖上對待這些事情慎重許多。

  「行了,」沈臨毓起身,招呼穆呈卿道,「趁著黃鎮還沒有被帶走行刑,再去會會他。」

  穆呈卿雖然不指望黃鎮「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但還是跟了上去。

  鎮撫司大牢,陰暗不見天日。

  黃鎮被提到了刑房,硬撐著一口氣,哪怕死到臨頭也要有伯爺氣度。

  「斬立決,」沈臨毓道,「你和你兒子,父子兩人黃泉路上也有個照顧。」

  黃鎮的眼珠子轉了轉。

  「餘下的流放充軍,路上能不能彼此照顧,就難說了。」沈臨毓道。

  話音落下,黃鎮目光陰鷙,直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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