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2024-09-17 19:24:40 作者: 森森的愛
  以菲茨威廉·達西今時今日的身家地位,從來不會缺少向他示好獻殷勤的女人。

  在他離開倫敦前參加的某次聚會上,就有一位玲瓏嫵媚的佛洛爾夫人向他發出隱晦的邀請,委婉表示願意成為他的情人。

  達西拒絕後,很快就有其他的富家子弟湊過去,成為了那位夫人的新歡。

  黑髮的佛洛爾夫人似乎為了贏回顏面,又或者是為了讓達西感到後悔,在宴會上忽然活躍起來,她長袖善舞,左右逢源,很快就給那位富家子弟謀取了一些人脈資源。

  當然,達西知道,聚會之後,得到資源好處的富家子弟也不會吝嗇錢財,肯定會送些珍奇的禮物給新情人的。

  這種社交場合上的微妙交易關係,達西向來是敬謝不敏的,他端著酒杯轉身離開,對身後的調情和挑釁漠然處之。

  一旁的幾位年長男士旁觀了這起無聲無息的「較量」,紛紛露出打趣的表情。

  艾蘭男爵無奈搖頭:「佛洛爾夫人還是如此愚蠢,她現在還沒有搞清楚,我們的達西先生可不是那些愣頭青一樣尋找晉升門路的年輕人,會在意她的那點兒人脈。」

  威爾金森議員摸了摸精心打理過的八字鬍,笑眯眯地說道:

  「只要佛洛爾夫人一直保持著她的美貌和身段兒,就沒有人會在意她的愚蠢和無知,你看,那幾位閣下雖然表情無奈,不還是應承了她的『小』要求嗎?」

  達西晃了晃酒杯,表情冷冷淡淡,對這番談話不予置評。

  「達西呀達西,不要這麼無趣沉悶,來,和我們聊聊,到底什麼樣的女人能入了你的眼?」

  艾蘭男爵搖頭晃腦拉長了聲調,一邊打量著挺拔英俊的年輕家主,一邊好奇詢問:

  「我聽說,你一直沒有對哪位淑女表示過青睞。」

  達西言簡意賅地答道:「我需要慎重選擇。」

  「婚姻當然需要慎重選擇,可是達西,婚姻之外,咱們完全可以隨心所欲一點的。」

  達西挑眉:「我比較重視承諾,而且,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發現哪個女人值得我神魂顛倒,花費心思。」

  「承諾?唔,年輕小伙子的想法。」艾蘭男爵低聲喟嘆,語氣意味深長。

  他身側的中年紳士幽默地接了一句:「因為他未曾經歷過不幸婚姻的折磨。」

  這句俏皮話引起幾位已婚男士的鬨笑和認同,在場大多數人的婚姻都是門當戶對的聯姻,是資產地位和血統爵位計算衡量後的匹配結果,很少有因愛而結合的。

  說出去,都是模範夫妻,私下裡,冷暖自知。

  醉醺醺的馬爾伯羅議員舉著酒杯,興致高昂,他示意達西看向不遠處的角落。

  「看那裡,達西先生,看到那個金髮的尤物了嗎?那可是個善解人意的女人,我現在就喜歡和她待在一起。

  至於馬爾伯羅夫人,哦,她現在大概在湖區的某位年輕藝術家的小木屋裡,感受浪漫呢。」

  議員先生擺出過來人的姿態,侃侃而談他的生活經歷:

  「我選擇珍妮弗並帶她出席咱們的聚會,不僅僅是她的美貌俘獲了我,還有她察言觀色的能力。

  最近我在準備一份議案,十分想提前知道一些先生們的建議和看法,以及,真實傾向,呵呵,可又不方便大張旗鼓地去詢問。


  我的情人立刻就察覺到了我的苦惱,第二天,她替我張羅了一個小型的文藝沙龍,哈哈哈,一晚上過去後,我的煩惱就得到了解決。

  你看,達西先生,漂亮聰明的情人可不僅僅是享樂用的,她們知情識趣,討巧賣乖,厲害著呢。」

  馬爾伯羅議員大概是喝多了,一高興就和達西吐露了點兒真心話,連老婆的秘密戀情和他最近在準備議案的事情也透漏了出來。

  一旁的中年紳士捕捉到議員先生的酒醉之言,呵呵一笑,立刻不動聲色地繼續套話:

  「馬爾伯羅先生,你又在炫耀你的珍妮弗·格雷小姐嗎?那樣美艷有風情的尤物屬於你,可真是讓人羨慕呀。」

  被恭維的議員先生笑得更加得意了,他一臉自豪,拍了拍達西的手臂,斷言他早晚會明白這其中的妙處的。

  達西向旁邊移了兩步,把空間讓給那位想要套話打探消息的先生,順勢躲開了醉鬼在他耳邊的聒噪。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漫不經心地望向那位珍妮弗·格雷小姐站立的方向,原本只是一掃而過,但是,那抹熟悉的金色捉住了達西的注意力。

  ——這種嬌貴動人的金色頭髮,非常少見,同露西夫人的發色幾乎一模一樣。

  達西表情微變,他又轉頭仔細端詳了一會兒。

  燈光有些晃眼,距離稍遠,讓他看不太清楚珍妮弗·格雷真切的五官模樣。

  不過,從面容輪廓來看,她和露西夫人還是非常相似的,只是,那位馬爾伯羅議員的情婦稍稍豐腴一些,站姿儀態也沒有露西夫人優雅自然。

  心中有了比較,男人就收回了打量的深沉視線,他的表情依舊冷淡沉靜,眉目深邃驕矜,心中卻升騰起了新的巨大疑惑。

  ——相似的漂亮金髮,相似的五官輪廓,一看就是擁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只是,露西夫人怎會有一個做情婦的親戚?

  ——珍妮弗·格雷麼?

  達西在心裡默念了一遍對方的名字,忽而想起,他最近在倫敦之外的地方聽說過這個名字。

  ——對了,珍妮弗·格雷不就是那個多莉絲·格雷的姐姐嗎?那麼這樣一來,豈不是說露西夫人和多莉絲·格雷也存在某種親屬關係?

  菲茨威廉·達西踱步避開人群,找了一張墨綠色天鵝絨沙發緩緩坐下,肅容斂眉,凝神回憶他和露西夫人的過往交集。

  他發現,那位夫人從來沒有表示過她認識多莉絲·格雷。她是不知道有這樣一門親戚?還是為了避諱埃塞克斯勳爵死亡的陰影?

  達西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但是迷霧重重,讓他找不到具體的方向。

  大概是因為裴湘之前的謊言太過成功,她對威克漢姆同達西家族的關係太過熟稔,因而,「露西夫人」是威克漢姆的私奔情人這件事,給達西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印象。

  再加上她假裝懷有身孕這件事,更讓菲茨威廉·達西在潛意識中,把即將做母親的露西夫人同少女多莉絲·格雷徹底割裂開來,絲毫不會把她們聯想成同一個人。

  於是,即便達西在一場聚會上注意到了珍妮弗·格雷,發現了她和裴湘非常相像後,他也沒有把思考的方向往正確的位置引導,反而在真相的大門外拐了一個彎兒,直奔另一個錯誤的方向。

  ——我記得,他們說格雷姐妹都是私生女出身,父親是貴族出身,當然,「格雷」也不是那個男人的姓氏,而是女方那邊的。


  ——也就是說,露西夫人完全有可能和格雷姐妹倆存在親緣關係,當然,露西夫人作為婚生女的話,確實是沒有必要了解家族男性長輩在外面的風流債。

  ——她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有這樣的親戚。

  此時的菲茨威廉·達西下意識地忽略了另一個可能性,就是格雷姐妹倆的長相不是遺傳自父族,而是繼承了她們那位美艷母親的外貌優點。

  他若是朝著這種可能性深入思考的話,就會發現露西夫人的身份存在著許多破綻,並不是經得起認真推敲的。

  然而,也許是潛意識下的自我逃避和自我保護,一向謹慎理智的達西完全辜負了他那顆善于思考的大腦,和一向引以為豪的判斷力,反而給他的新發現匆匆下了粗疏的結論,之後,他就再也不願意推翻心中的猜測了。

  聚會漸漸接近尾聲,達西去和聚會的發起者告辭,珍妮弗·格雷正好就站在組織者的身旁,這次,達西終於看清了這位馬爾伯羅議員情婦的五官。

  當珍妮弗·格雷嫵媚精緻的面孔完全呈現在燈光之下的時候,達西的內心深處緩緩地吐了一口氣。

  他沒有發現,他的後背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變得潮濕了,仿佛在某個瞬間受到過莫大的驚嚇。

  而今的放鬆釋然,又好似虛驚一場。

  ——果然是我想多了,在燈光下近看,珍妮弗·格雷和露西夫人就不是那麼相像了,之前的距離有些遠,所以我才產生了錯覺,也是,天下哪有那麼多的巧合。

  達西內心一曬,嘲笑自己的不淡定和莫名多疑。

  大概是菲茨威廉·達西的視線著實有些奇怪,珍妮弗·格雷不自在地側了側臉,隨即便疑惑地望了過來。

  她這樣兩個動作,正好給了達西再一次仔細觀察比較的機會。

  他發現,兩人的臉型和發色非常相似,額頭飽滿,鼻子挺秀,但是,露西夫人的鼻樑一側有一顆小小的黑痣,這就讓她和面前的格雷小姐有了明顯的區別。

  還有就是,露西夫人的眉毛有些粗有些直,弧度不是那麼明顯,眉峰處的曲折給人非常柔和的感覺,藏著一種靜默的溫柔和東方式的嫻雅,和珍妮弗·格雷小姐上挑的秀氣細眉完全不一樣。

  另外,露西夫人的眼睛要更狹長一些,眼角微微下垂,看人的時候顯得分外無辜,有些像初生的小狗,濕漉漉的,可憐而純真,這又是一個不同於珍妮弗·格雷的地方。

  因為珍妮弗·格雷的眼睛大而妖嬈,顧盼流輝時總有種勾人的媚態。

  都說眉眼是一個人臉孔中最引人注目的地方,這兩雙明顯不同形狀和不同神采的眼睛一經對比,就徹底打散了達西心底的疑惑,再多看兩眼,他竟然找不出剛剛那種讓人心驚肉跳的熟悉感了。

  最後,達西的視線在珍妮弗·格雷的飽滿紅唇上一掃而過,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覺得還是另一種柔和清新的淺粉色更好看一些,最好在唇珠的地方有些稍稍深的痕跡,讓人有輕輕觸碰的衝動。

  心中有了答案,達西不著痕跡地扭開臉,心說怪不得有浪子說美人都是相似的,珍妮弗·格雷和露西夫人明明長得不太一樣,可是讓人冷眼一瞧的時候,偏偏給人如出一轍的感覺。

  ——大概,她們都擁有上帝賜予的完美禮物吧……

  ——只是,肉·體凡胎下的靈魂才是最珍貴的,露西夫人的氣質姿儀就遠勝於這位格雷小姐。


  珍妮弗·格雷望向達西的時候,正好撞見了達西冷淡嫌棄的眼神,一時有些茫然,心想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這位傲慢的貴公子了?

  然而,這位冷淡高傲的先生沒有給珍妮弗·格雷詢問的機會,他微微行了一個告別禮後,就轉身離開了燈火輝煌的大廳,乘著駟馬馬車消失在路盡頭。

  珍妮弗·格雷隱晦地撇了一下嘴角,轉瞬間就把這個小插曲忘記了。她如今最關心的是,什麼時候可以和心上人雙宿雙飛,至於其他人,其他事,都已經不重要了。

  菲茨威廉·達西參加完聚會的第二天就離開了倫敦,大概一個月後,裴湘也搬離了達西的私宅,開始了獨自一人在租來的小套間裡的生活。

  有了自己的房間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肚子上纏著的包袱卸了下去,第二件事,則是洗臉卸妝。

  在知道了倫敦還有一個珍妮弗·格雷後,裴湘就沒有在外人面前露出過真正的素容。

  她每天外出時畫的那種亂七八糟的濃妝,對米勒太太等人的解釋就是,私奔回來後怕熟人認出身份。其實,卸掉那層濃妝後,裴湘也沒有以完全的真面目示人,她總得給自己留些底牌的。

  經過一番仔細揉搓後,裴湘終於覺得清爽了。

  ——哇,毛孔自由呼吸的感覺,真舒服,我要是再不搬出來住,臉上的皮膚都得毀了,有時候,我竟然會覺得鼻樑上畫的那顆痣要成真的了,哎,習慣成自然這件事挺可怕的!

  ——畫一次眉毛和眼睛要花費好長時間,我都不敢輕易卸妝呀,這個時候的化妝工具和彩妝種類太單一了,完全比不上我穿越前的那個世界,唔,萬分懷念神奇變臉術。

  ——真誠感謝另一個世界裡美妝博主們的技術分享~

  金髮姑娘微微仰頭,剔透晶瑩的水珠兒從她的面頰上滑落,露出了屬於多莉絲·格雷的本來容貌。

  秀氣纖長的眉毛,微挑的桃花眼,細膩無暇的肌膚,飽滿的唇瓣,這張毫無修飾的嬌艷面孔,竟然和珍妮弗·格雷沒有太大的差異!

  若是達西此時出現在裴湘的對面的話,他大概再也找不出什麼逃避的藉口了,除了同父同母的親姐妹,這世上哪裡還有這麼相像的年輕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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