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二分徐州

2024-09-18 23:57:48 作者: 鯽魚湯要加香菜
  第193章 二分徐州

  經歷過一場水戰,荊州士卒多有疲累,蔡瑁決定將船隊就近停靠在筑陽城外稍作休整。

  種平對此並無意見,實際上,他現在只關心能否從甘寧口中得知那被劫糧草的下落。

  曹操自益州所購置的糧草雖算不上多,但也遠非是甘寧這一群水匪能夠消耗完全的,種平更傾向於他們有一個固定的地點用以存放這些糧草。

  甘寧為首的錦帆賊常年活躍於巴郡之中,並以此地為中心向周圍水域輻射,行動範圍廣闊,難以追蹤,想來也不會固定在一個地方儲藏贓物。

  種平只覺得一陣頭疼。

  他至荊州數日,只在劉表府上見過蒯越手中的水系圖。

  而那張圖中不過是標註了荊州的幾處重要水系,粗略得甚至難以稱得上是地圖。

  僅憑著自己的回憶,種平幾乎無法推測出有哪些地點可能被甘寧用來儲藏所劫下的兗州糧草。

  他現在尚且未見到甘寧,但他已經預感到自己將很難從甘寧口中得到答案。

  龐紀的到來證實了他的猜想。

  滿身是血的甘寧瞪著一雙眼,看誰都像是在看生死仇人,若是不摘他口中的粗布也就罷了,但凡讓他開口說話,他便是滿口怒罵之語,一口氣連著罵個不停,沒有一刻停歇。

  種平還是第一次遇到甘寧這樣的人,先是被罵的一懵,但很快還是緩過了勁兒。

  他身後的魏種和國淵卻是不同,兩個人都是咬文嚼字、研讀經典的讀書人,哪裡被這樣罵過?此時的士人都是六藝皆通,甘寧不僅罵的髒,還頻頻辱及先人,這兩人哪裡忍耐得住?

  登時都抽了劍,上去就要拼命。

  甘寧見此,反而笑得暢快,口中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挑釁道:「要殺便殺,但凡眨一下眼,便不算個好漢!」

  種平知他是心有死志,一把扯住國淵和魏種的衣袖,止住這二人動作。

  龐紀此時已經能略微理解蔡瑁那時因何會如此大怒,此時也跟著勸道:「這賊子正是一心求死,若殺了他,反而稱他心意,兩位先生切勿衝動。」

  國淵還有些氣不順,恨恨道:「山民先生不曾習《蓼莪》句?『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賊子安敢辱我父母,若不殺之,將以何面目立於世間?」

  種平留意著甘寧神色,見他似乎被此問刺到,眉目間頗有不自在,心下以為或許可以以此為插入口:「嘗聞甘寧有禮敬士人之名,雖戰敗被擒,我亦獨欽慕其膽識,以為此人亦是當世英雄也,不料今日一見……竟是個不忠不孝、無君無父的小人!」

  甘寧最聽不得此語,當即挺身喝問:「我何時竟成了你口中的小人?」

  種平見他入套,半真半假的開始忽悠:「慢人親者,不敬其親者也。你既然親慢人家的父母,焉能叫他人恭敬你的父母?因為自己而使而使父母遭受他人的輕慢、侮辱,你這樣的行為可以稱得上是『孝』嗎?」

  「時至年末,司空以糧草奉養百官天子,而卻被你劫去,這樣的行為可以稱得上是『忠』嗎?我以此說你是不忠不孝的小人,你拿什麼話來反駁我呢?」

  甘寧啞口無言。

  他現在終究還只是一個少年,種平破了他的氣勢,他頓時便泄了勁,低頭只是沉默。

  「其實我有些疑惑。」

  種平再接再厲,放柔了嗓音:「司空自益州購置糧草,雖算不得是掩人耳目,但似乎也不曾大張旗鼓到能夠引起一群水匪的注意,你是如何知曉有大批糧草在溢水之上的呢?」

  魏種聽他這話似乎是有些想為甘寧開脫的意思,不贊同地皺了皺眉。

  甘寧沉默良久。

  他確實是沒想到劫個糧草還能和天子有關。

  「……這消息確實是有人特意泄露於我。」

  他最後還是選擇了開口。

  這下子輪到種平愣住了。

  啊?不是,我就隨口炸一炸伱,原來真的還有幕後黑手啊?誰這麼大膽,沒事兒來劫曹操的糧草?

  難不成是袁術?沒可能啊,誰缺糧草袁術也不會缺糧啊。

  種平陷入沉思。

  說真的,曹操雖然現在缺糧草,但也沒有缺到這個地步,僅僅是截去這一支糧草,並不會給曹操造成太大的損失。


  這種事情完全是吃力不討好,除了可能引起荊州和兗州的矛盾……難不成對方的目的就在於此?可事實上,縱然沒查出劫糧的是甘寧,劉表也會選擇自己吃個悶虧把糧草補上,從而避免和兗州發生衝突。

  這種可能性也並不成立啊。

  「事已至此,多說也無益。」

  甘寧苦笑一聲:「這事到底是我做下,我做了自然會認,又有什麼好推卸的?」

  他現在反而能心平氣和的同種平交流。

  「甘寧雖是賊寇,卻也有忠義之心,素來所劫財物,除去賞賜兄弟,餘下所在,皆當實言相告……甘寧唯有一求:我兄弟皆為我所累而死,請厚葬其身,安置家人。」

  「汝已為階下之囚,如何處置,不過在我等一念之間,何必應下此等無理要求?」

  魏種只是冷哼。

  他並非什麼寬容的人,對於甘寧先前的辱罵,他還耿耿於懷,含怨在心。

  甘寧壓根不看他。

  他早發覺面前四人之中,唯有年紀最小的種平是主事之人。

  甘寧不知種平身份,只能暗暗猜測:聽聞劉表有一幼子,名為劉琮,正是如此年齡。此人身旁龐紀是劉表謀士,又對他極為尊重,想來此人便是那劉琮了。

  「我做水匪亦有數年,所劫財物甚多,公子若是願從我之請,這些財物……」

  甘寧點到為止。

  種平知道他說這話也是有所依仗,畢竟世上除了他以外,恐怕再難有第二個人能找到這批財物的下落。

  不過,甘寧這話對他而言並沒有什麼誘惑力。

  畢竟,即便真拿到了那批財物,那基本上也是一部分給劉表,一部分帶回兗州給曹操,總之是落不到他手上。

  「興霸豪膽過人,任俠重義,我心敬重,安有不從之理?」

  種平繼續吹捧,他其實心中也有點兒奇怪,甘寧好好的怎麼突然稱他為『公子』來了,但此時也並非是詢問之機,於是並未表露疑惑。

  甘寧見他神色誠懇,不自作偽,心中竟也生出些許得遇知音的欣喜。他做水匪行劫掠之事,到底惡名傳揚,除去他們那一幫兄弟,還不曾聽得有種平這樣身份的人對他如此誇讚。

  種平見甘寧臉色轉換,心說自己這高達九十五的魅力應當也發揮了作用。他上前兩步,俯身就解去甘寧身上的繩索。

  龐紀吃了一驚,出言阻攔:「賊子兇悍,恐怕傷了太史。」

  種平不以為意,笑道:「我敬甘興霸為英雄,如何會生小人之心?」

  說著止住,想要上前保護他的虎子,為甘寧解了身上束縛,雙手將他扶起。

  甘寧受他如此禮遇,心中更生感動,猶疑著發問:「莫非是種太史當面?」

  種平被問的一愣,他確實沒想到自己的名聲已經廣到連甘寧都有所耳聞了,從前到一地也能聽到,當地官吏的「久仰」之語,但他只以為是客套,並未當過真。

  甘寧從種平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他的神色變得激動,目露嚮往:「大丈夫立天地間,若不能揚名於世,與豚犬有何異!甘寧願為太史驅策,牽馬墜鐙,無有不從!」

  種平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的名頭如此有用。

  他開始思考,假如一開始他就自報家門,甘寧會不會直接帶人來投?或許也就沒有後面那麼多事兒了……但他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假如他是想走爭霸道路,那麼他現在應該會仰天大笑,抓住甘寧的手說:「我得興霸,如虎添翼」之類的話。

  然而他並沒有這這種念頭,那麼現在就有點兒尷尬。

  種平現在一心跑路,那麼自己留在許都的人肯定是越少越好,把甘寧帶回去算怎麼個事兒?

  再者,現在甘寧還做下劫糧之事,雖說想保下他性命也容易,但要是帶回許都……

  種平突然覺得名聲大似乎也並不是什麼好事。

  於是他握住甘寧的手,言辭懇切:「今日水戰,我觀興霸調度得已,指揮若定,以小船之輕便與艨艟周旋,每每驚嘆,以為興霸真將帥之才!興霸若與我牽馬墜蹬,豈非白白叫才華埋沒?我不忍為此明珠蒙塵之事。」

  甘寧被說得心中熨燙,感動至極,幾乎哽咽不能言語。

  種平繼續道:「我信劫糧之事,興霸定是為人坑害,一時糊塗,方有此舉,待糧草尋回,我自當向司空言明其中內情,不叫興霸蒙屈。」


  他一邊說,一邊去看龐紀。

  龐紀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就是願意給甘寧兜底,對於兗州局勢,他亦有一二分明晰,因此明白種平的為難之處。

  世家之人向來喜歡各方賣好壓注,如今種平明晃晃的是有所求,他此時賣一分好,不提日後是否會有回報,只當是賣諸葛家的人情,這也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於是他趁勢開口:「甘寧長於水軍,若隨太史去了兗州,確實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何不就叫他留在荊州,自軍中小校做起?日後若有一番成就,也不辜負今日太史這一番掏心之語。」

  種平仍是遲疑:「小校……這荊州水軍皆是由蔡氏兄弟統領,我怕那二人心有怨懟,會刻意為難。」

  「太史恩德,甘寧銘記於心。」

  種平能為自己考慮這麼多,甘寧已是十分感動,哪裡還能讓他再費心?

  「我願自士卒做起,若無出頭之日,便是我甘寧無能,怨不得旁人!」

  他將話說到這地步,已是顯露了決心,種平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他也是真愛惜甘寧的才能,心中暗想著,待回去見了劉表,多少也要提上兩句。

  甘寧儲藏財物的地點雖然分散,但有蔡瑁大軍相助,搜尋起來不過也就是一兩日的時間。

  這兩日中種平等人便隨著龐紀和劉琮回了襄陽。

  他現在是明白劉表為什麼一定要派劉琮跟著自己:一來是知曉蔡瑁難以駕馭,有劉琮在多少可以規勸一二;二者是給劉琮鍍金,讓劉琮白混了一筆軍功,替這個小兒子養名望。

  或許是因為這一層關係在,當種平拜託劉表暗地裡扶持甘寧幾分時,劉表答應得無比爽快。

  就在種平絞盡腦汁的思考,到底是誰想出坑甘寧,讓甘寧去劫曹操糧草這種計謀時,一個自兗州而來的消息,讓他鎖定了猜測對象。

  在這一年即將結束的第十天,也就是曹操許田圍獵的半個月後,呂布帶著他的西涼鐵騎,穿過蒙山山脈,自臨沂進入琅琊,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占據了琅琊和東海全郡,以及大半個廣陵。

  陶謙與曹豹被迫退守下邳。

  與消息幾乎是前後腳到種平手上的是,占據徐州五年之久的陶謙,終於未能扛住病痛的摧殘,在呂布進入徐州後不久因傷病離世。

  臨死之前,他命令曹豹帶著小兒子陶應,手執印綬,口含美玉,迎樂進入城,將下邳獻於曹操。

  自此,徐州為曹操與呂布二分。

  種平收起戲志才的傳信。

  蒙山啊……

  他沒有地圖,所以也不清楚呂布到底是如何躲過曹操的搜尋,成功進入徐州的。

  但他已能猜出,攛掇甘寧劫曹操糧草的人,肯定和陳宮脫不開關係。

  除去戲志才的信,唯一能寬慰他的就是自張燕那裡得到的消息。

  或許是擔憂徐州之事,會讓曹操更加惱怒於先前張邈兄弟二人的背叛,又或許是種平拜託鄭玄寫的信起了作用。

  臧洪到底答應了給張邈兄弟寫信,勸二人主動前往兗州,向曹操認罪一事。

  另外,河內剩餘的白波軍,與李傕的衝突越發激烈。

  僅在他入河內的短短三個月中,李傕已經數次派兵去圍剿白波軍。

  白波軍活躍於河內東郡,極善隱藏,按理說,李傕想要徹底清剿白波軍,應當是極為困難的。

  然而,張燕得到的消息卻是,白波軍幾乎被李傕打壓到了老家白波谷,現在甚至到了困守不出的地步,他雖未打聽出其中原因,卻得知了另一個可能會讓種平感興趣的消息。

  張繡如今竟在李傕軍中獨領一軍,而且似乎極得李傕喜愛。

  種平揉了揉眉心。

  他本以為這初平四年的最後幾天應該能平穩度過。

  現在看來,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免不了憂心忡忡的望向許都方向。

  不知待他回了許都,又將會有何等大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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