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李世民炸了

2024-12-17 03:13:01 作者: 吃不起肉肉
  第264章 李世民炸了

  皎潔的月光下,李世民看見薛延陀軍大本營所在的山頂上,火光搖曳。

  接著,他隱約看見一團大概是馬車的輪廓,以誇張的速度衝下山,一頭沖向他所在的山脊。

  接著,便是一生哐啷巨響,在寂靜的雪夜格外清晰。

  那輪廓唐突地停在了山脊之下,大約是撞上了什麼東西,離他們所隱蔽的地方並不太遠。

  「承乾,那車……你不覺得像四郎的座駕嗎?」

  李世民眯著眼睛小聲嘀咕,像是在自言自語。

  那黑不溜秋撞山的玩意兒怎麼就成了老四李泰的座駕了?況且一個安樂王爺沒事大老遠跑前線來幹啥……

  李承乾的心裡飄過一萬個槽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阿史那社爾和契苾何力聽得都快哭出來了。

  完了完了,陛下/天可汗真的被凍傻了……

  就當三人對李世民的奇思妙想大為不解的時候。

  那黑影的周圍,突然亮起了一片火把,將現場照得一片透亮。

  確實是一輛馬車,車廂大得出奇。

  而在這具巨大殘骸的四周,是一大群手持火把的甲士,仿佛突然從雪地里鑽出來一樣,將馬車包圍得水泄不通。

  阿史那社爾和契苾何力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額頭直冒冷汗!

  他們這才恍然發現,在不知不覺中,一支赤巾軍已經悄無聲息地摸到了近前!

  對外行來說不過是一次經典的夜間偷襲,但對內行人來說,眼前這一幕不啻於大唐恐怖怪談。

  身為打過仗帶過兵的過來人,他倆再清楚不過了,打夜戰可不是大晚上的把部隊帶到外面溜一圈兒。

  而夜戰隱蔽更是一門深奧的學問,可不是給士兵下道命令、給馬蹄子用布一裹,就誰上都行的。

  不但需要指揮層的精密組織,更需要基層將士的高度協同。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在崎嶇的山林地帶,如何保證士兵不走錯路不掉隊,如何保證士兵的紀律,部隊之間如何不交流信息就能達成配合……

  都是問題。

  而赤巾軍所展現出來的夜戰能力,簡直絕了!

  這無疑能夠說明,那些士兵的個人軍事素質簡直高得嚇人!

  更嚇人的是,那輛馬車要是沒撞到石頭,把赤巾軍再引過來一些……

  他們這一行未經許可的「戰場觀察員」就被發現了!

  就在胡族二人組感到後怕無比,臉上寫滿了驚悚的時候。

  李世民臉上的驚悚之色更甚於他們倆。

  「李泰?真的是李泰?!」

  他面如土色,嘴唇微微顫抖,兩隻眼睛簡直要瞪出來了。

  山腳下,火把中,那個身形痴肥的人,除了李泰還有誰!

  而讓李世民尤為駭然的,是在場的另一位老熟人。

  李靖。

  沒想到真的應了他最糟糕的猜測,李靖這麼多年來居然真的是裝病,他居然真的在遼東那一方,參與了戰場!


  那也就是說,之前自己的一系列推測,也都是真的了?

  李靖真的造反了,他與高句麗勾結,篡奪了李明在遼東的政治遺產?

  李靖進軍河北不是為了保家衛國,而是為了爭搶地盤?

  仿佛噩夢成真,李世民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

  在他的注視下,李靖策馬靠近李泰,兩人交談了起來。

  因為距離遠,所以不太聽得清楚在說什麼。

  但是李世民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麼好話。

  因為李靖沒有下馬,就這麼坐在馬鞍上,居高臨下。

  放到平時,有誰敢對一位皇子殿下這麼放肆!

  唰啦……

  李世民緊緊攥住了手裡的雪,嘴裡無意識地喃喃:

  「李靖那廝重病,上朝時每與宰相參議,沉厚寡言,似乎很是呆板木訥……

  「果然,都是障眼法麼?他要對李泰,對朕的青雀,做什麼?!……」

  是,李世民確實是把李泰作為了打磨太子的磨刀石,在奪儲的競爭中第一個把他淘汰出局。

  但這並不妨礙他親切地喚李泰一句「青雀」。

  無意讓李泰繼承江山,這與李世民以父親的身份,愛李泰這個兒子,並不衝突。

  對於結髮妻長孫皇后所生的三位嫡子,李世民都是播撒了如山的父愛。

  只是對李泰的愛不及嫡長子那麼多罷了,不代表就這麼把他當成路邊了的一棵野草,或者某個美人、才人生的庶子(李明除外)。

  因此,他並沒有將李泰完全當做砥礪太子成長的工具人,對這個老四其實是心懷愧疚的。

  也因此,即使他通過阿史那社爾、契苾何力的信息,在內心深處已經意識到,把他逼到如此境地的黑手之中就有李泰一份。

  但是,感情豐沛的李世民發現,他對這個陰謀反叛的兒子,卻抱持著極其複雜的感情,始終恨不起來。

  就算要懲罰,那也得由他來親自量刑裁判。

  哪裡輪得到區區一個臣下和幾個大頭兵!

  「你們這群逆賊,到底想幹什麼?要對朕的青雀……」

  李世民正在咬牙切齒地咒罵著。

  就斷斷續續地聽見李泰的怒吼:

  「我只是他手裡的一件工具……他的寵愛不過是逢場作戲……所以我要反抗,即使讓大唐社稷毀於一旦……」

  還是青雀那熟悉的聲音,不過這次吐出的並不是那句親昵的「父皇」,而是一根根鋼釘,將李世民的心靈扎得千瘡百孔。

  然後。

  沒有給他一點心理準備。

  遼東的軍人一擁而上,毫不猶豫地將李泰的腦袋砍下,動作利索,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李世民的呼吸一窒。

  定定地望著兒子的頭顱咕嚕嚕地滾到山腳下,仿佛能透過重重夜幕,看見那雙空洞的眼睛。

  他腦子嗡的一下,霎時一片空白。

  早年戰爭的暗傷,多年享樂所積累的暗病,加上連續數月顛沛流離而削弱的體質……


  在兒子當他的面被殺這一刻,渾身的病灶被同時誘發,化作一柄無形的鐵錘,重重地敲擊在他的右邊太陽穴。

  前所未有的疼痛襲來,李世民眼前一黑……

  …………

  「呼……」

  李靖長出一口濁氣,有點難評地看看蘇定方、薛仁貴,又看看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將士。

  大家的表情也都很難評。

  中軍的戰士雖然來自高句麗,但都是久沐(平壤晚報)教化的精英,都聽得懂漢語。

  然而此刻,他們都寧願自己沒聽懂。

  因為李泰死前的這番話,內容實在有些炸裂——

  之所以這位閒散王爺會勾結薛延陀造反,之所以全天下被攪得一團亂。

  根源居然在李世民陛下那腦洞逆天的子女教育方法上!

  不是拿一個兒子當另一個兒子的墊子,就是大擺擂台、讓四個兒子來一場既分高下也決生死的權力的遊戲。

  不出問題才怪了……

  「會不會是那反賊誣陷陛下?」薛仁貴還想為皇帝挽尊。

  蘇定方一臉難評地搖搖頭: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看未必是假。況且幾位嫡皇子確實……」

  確實被陛下的這種有些「激進」的教育政策,給多少折騰出了點心理疾病。

  抱著玉石俱焚心態的李泰就不說了。

  李承乾就是個典型,平時就奇裝異服、行為乖張,把「我腦子有病」都給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了。

  李治更是如此,小小年紀就比司馬懿還會隱忍,裝著好好孩子,關鍵時刻突然露出獠牙咬一口,接著又和沒事人似的。

  假若一朝得勢,鬼知道會進行多麼激烈的清算。

  和這三位有些……極端的老哥比較起來,李明殿下沒有長歪簡直是個奇蹟。

  殿下只是偶爾有些奇思妙想罷了,孩子能有什麼錯呢……

  「咳咳,不可對皇族大不敬。」

  大唐忠臣李衛公幹咳一聲,一邊擦乾淨刀上沾的某位皇族的血。

  「回營吧,天晚了。」

  在火把照耀範圍之外,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燈下黑。

  因此李靖幾人並沒有發現,不遠處的山脊上有人趴著。

  他們就此啟程,打道回到了恆山主峰一線的主戰場。

  此時,戰鬥已經宣告結束。

  鐵勒人降的降,逃的逃,而李泰帶來的魏州軍,更是沒有怎麼抵抗就成建制地放棄了抵抗。

  遼東和高句麗的赤巾軍戰士們正在忙著打掃戰場,回收敵軍的盔甲兵器、收斂屍體,似乎比戰鬥本身還要繁忙。

  在山腳下的臨時大帳,執失思力的部隊正蹲在地上,懷疑人生地刷著碗。

  他們乖乖服從李靖的命令,主動向赤巾軍繳械了。

  白天還是入侵者的幫凶,晚上就在為赤巾軍的晚飯打下手,人生大起大落也不過如此了。

  執失思力本人自然是不必刷碗的,但是所有降卒之中,就數他對前途的擔憂最甚。


  大頭兵是無所謂站隊不站隊的,無非是換個地方吃飯,上頭一般不會為難。

  然而作為降軍的主帥,執失思力要考慮的就多了。

  李明名聲在外,一句「不殺降」絕對是一言九鼎,所以執失思力本人的生命安全是無虞的。

  問題是,他的執失部落怎麼辦,在大唐的突厥人怎麼辦?

  這也是突厥人自己作的,降而復叛,阿史那結社率、阿史那思摩背叛陛下不說,連他這個姓執失的也成了鐵勒人的盟(附)友(庸)。

  新主君李明對異族,還會抱有李世民陛下那樣的信任和容忍麼……

  執失思力左思右想,愁得都快把頭上的毛都薅掉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我自己一個人瞎琢磨能琢磨出個什麼?」

  自覺閉門造車不可取,加上赤巾軍也沒有勻出專人看守他們。

  執失思力就這麼離開了營帳,在營地里四處溜達。

  他看見了一位軍官模樣的人,便上前套近乎。

  「這位勇士,我們接下來是繼續留在河北,還是開拔回遼東啊?」

  孰料,那位軍官十分精神地喊了一句:

  「忠誠!」

  哈了執失思力一跳。

  這傢伙什麼毛病?

  在他迷惑的目光中,這位軍官繼續聲情並茂地說著怪話。

  什麼「天無二日,我心目中只有李明殿下一個太陽」,什麼「殿下的恩情還不完」之類的,讓人半懂不懂。

  接著便是嘰里咕嚕的一通聽不懂的語言。

  折騰了老半天,執失思力總算弄明白了。

  這軍官是高句麗人!

  這些打敗了薛延陀的將士,大多都是高句麗人!

  執失思力迷惘地琢磨著赤巾軍的人員比例,突然豁然開朗。

  連入侵過遼東的高句麗人,都能在李明手底下獲得重用。

  那突厥人沒有道理不行啊!

  前提是忠於華夏,忠於李明。

  「我要不申請改個漢姓來著,不知道殿下會不會賜姓李……」

  執失思力正打著肚皮官司,便見李靖領著中軍回營了。

  他立刻殷勤地迎了上去:

  「敗將慚愧,叩見李衛……公?!」

  他最後一個音幾乎是喊出來的。

  並不是他成心失禮。

  而是李衛公手中之物,著實有些驚悚了。

  是一顆人頭。

  在斬首上萬的戰場上,人頭倒不是什麼稀罕的物事。

  稀罕的是人頭的原主人——

  李泰手裡提著的,是魏王李泰的人頭!

  「魏王果然還是……唉,也是他咎由自取。」

  雖然內心深處早有預感,但當真的親眼看見老上司如今的慘象時,執失思力還是唏噓不已。

  李靖點點頭:

  「嗯,反王已被我軍斬了。」


  經過半天高強度的指揮,這位胖胖的小老頭好像瘦了一點,威嚴了一點。

  不不不,這位可是陛下心愛的「青雀」魏王啊,未經審判怎麼能隨便定性為反王……執失思力心裡直打鼓,作萬分遺憾狀:

  「是嘛,是魏王不慎跌落山崖,『事故』身亡的嘛……」

  「不是哦,是我軍親手斬的。」李靖似乎沒有理解這位娶了九江公主的突厥裔駙馬爺的暗示,堅持說道。

  你認就認吧,反正跟我沒關係……早就被儒家「明哲保身」哲學漢化了的執失思力放棄了這個話題,提了更切身相關的問題:

  「不知李衛公如何處置我等?」

  「輔助我軍作戰。」李靖言簡意賅道。

  「將其他薛延陀部落一併驅逐出河北?」執失思力追問。

  李靖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你格局還不夠大,得在李明殿下手下多學學。」

  執失思力一愣,想了一會兒,眉頭逐漸舒展開來,手指朝上指了指:

  「難道要……繼續北伐?」

  「在我來前線以前,殿下特意交代我:『大唐領土豈是路邊旱廁,鐵勒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李靖笑容更甚,眼中閃爍著狠厲的光芒:

  「你也是,替曾經的惡奴打了這麼長時間下手,心裡不煩悶麼?不憋屈麼?不想痛痛快快地出一口胸中的惡氣麼?」

  執失思力一陣恍惚,頓時百感交集,毫不猶豫地單膝跪地:

  「願誓死追隨李明殿下!」

  …………

  李世民做了一個噩夢。

  在夢裡,他被牢牢捆住了手腳,扔進了汪洋大海。

  他一動也不能動,只能隨著波浪,上下沉浮……

  「啊!」

  李世民驚醒過來。

  天蒙蒙亮,朦朧的視野中,他發現自己坐在馬背上,隨著馬匹的運動一起一伏。

  吾在夢中是怎麼騎馬的……他正在納悶,坐在他前面的人開口了,驚喜得好像快哭出來了:

  「陛下,您終於醒了!」

  是契苾何力的聲音。

  李世民努力將眼睛撐大,這才發現,自己被綁在契苾何力的身上。

  是他在背著自己縱馬奔馳。

  「朕這是……」

  李世民就像久醉不醒,腦子一團漿糊,耳鳴陣陣,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睡過去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深處這冰天雪地,為什麼會和契苾何力待在一起。

  他什麼也想不起來,大腦就像鏽住了一樣,完全無法思考。

  「陛下您終於醒了,我們都快嚇死了!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真不知……」

  契苾何力情緒激動得難以控制,說都不會話了。

  被他哭哭啼啼的一通攪和,李世民忽然感到煩躁難耐,目光移向另一邊。

  一騎牢牢跟在他左後方,忠誠地為他護衛。

  那人也是一名胡將,似乎是……阿史那社爾?


  「社爾,朕……這是怎麼了?」他問道。

  看著天可汗的憔悴模樣,阿史那社爾心有不忍。

  陛下您暫且歇息,我們到營地再說吧……他正想這麼應付一句。

  右後方,李承乾的聲音響了起來,冰冷之中好像還蘊含著些許幸災樂禍:

  「父皇,是李泰,害我們顛沛流離的反賊李泰死了。是被李靖殺死的。

  「您目睹了這一幕,便昏厥了過去。我們趕緊將您綁上馬,現在正在撤回山坳營地的途中……」

  想起來了,事情的經過、這段不堪回憶的場景,都想起來了……

  李世民心中忽然竄起一團無名火,突破了他的忍耐閾值,讓他頭疼難耐,暴躁地怒吼一聲:

  「閉嘴!」

  三人立刻噤聲。

  四周只能聽見呼呼北風聲和馬蹄踏雪的踢踏聲。

  吾這是怎麼了?他們都是拼死護衛吾的忠臣,吾怎麼能這般急躁,說話這般不經思考……

  發泄過後,李世民又懊惱了起來,在心裡不斷地反省自己,下意識地想抬起右手敲敲腦袋。

  右手一動也不動。

  嗯?

  李世民感到不對勁,想挪挪身子。

  他的右半邊身體,從手到腳,完全不聽使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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