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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峒溪苗書

2024-10-02 17:37:28 作者: 鹿人戛
  靈顯王即郎君神,被認為是水神,因此靈顯王廟建在蜀縣城外的府河邊上。

  廟內有兩座神像,一位郎君神本尊,二為郎君神夫人。

  與破敗的東廟不同,靈顯王廟是前隋所建,廟宇完好。傳說靈顯王廟求姻緣極為靈驗,因此香火旺盛,女香客絡繹不絕。

  吳奇一行抵達靈顯王廟時,還有不少香客在祈福祭拜。

  林氏也已將喪服換做青衫,避免惹人注目。

  她指向郎君神像下最左的蒲團:「亡夫就在那祈福,每次都是同樣位置。」

  許叔靜左右一陣尋找,沒找到任何法器。

  釋然則將注意力集中在神像本尊,瞳孔里金光閃過:「那郎君神夫人像有些奇異,似有妖鬼出沒,留下了些陰氣。」

  吳奇蹲下,擺弄腳下髒兮兮的蒲團:「你們看,這蒲團朝上一面污漬油膩,但下面非常乾淨。其他蒲團都是上面乾淨下面髒。」

  許叔靜頓時反應過來:「這是做舊的新蒲團。」

  他拆開這一片蒲團,倒出裡頭稻殼,果然從中翻出一疊薄薄符紙。

  黃符紙上用紅顏料寫了密密麻麻的古怪符號,猶如一隻只小蟻首尾相連。

  符紙共三頁,頂部有孔,以一束頭髮箍住。

  許叔靜和釋然都看向吳奇,畫符寫咒是道士專長,這方面佛門儒教卻是外行了。

  吳奇小心翼翼拾起這一疊符,湊近嗅了嗅:「辛辣泛酸,筆跡濃厚,凝而不散,這是以妖血所寫。」

  「古代方術中有一類,叫做『叫魂』。」

  「事先將生魂寄於器物之上,以符籙咒法將其長睡,而後需要時,再念誦其名,生魂就會隨叫者而走。」

  吳奇這幾年勤學不綴,除去一本《練氣入門》,業餘時間全用在了閱讀浮雲觀眾多藏書上。

  許叔靜問道:「我們叫名字,王猛生魂就會從這符紙中醒來?」

  「不是那麼簡單。」

  吳奇搖頭,指了指地上符紙:「需將氣送入符中,再念其名,否則生魂依舊被鎖符中。這裡有一個陷阱。」

  控制王猛的魔修可以在符中設咒,讓其他修士一碰即遭反噬,以氣馭符需氣貫人符,符中兇險也最難提防。

  許叔靜嘆了口氣:「無法判斷,那只有請擅長符籙的本司舍人來處理了。監幽衛,清場。」

  幾名士兵立即將一眾香客們請了出去,又分列守住前後門,禁止閒雜人等靠近。

  「無妨,修士常規手段不行,但還有別的解法。」

  吳奇抬手,掌上生出一縷火苗。

  「重陽,入符,看有無生魂。」

  「是,尊者。」

  茱萸精一下扎進符里。

  吳奇回頭對兩人解釋道:「重陽失去妖體,已為鬼魅,人難以喚醒長睡生魂,但鬼魅卻可以通過持續鬼觸讓其甦醒。」

  縱使符中有詐,重陽也不怕,它不用引動符籙,能保自身安全。

  沒一會兒,一道人影被重陽從符中揪了出來。

  他與殮屍廟裡的王猛屍體長得一模一樣,只是面色迷茫,仿佛還未睡醒。

  許叔靜橫眉冷目,朗聲道:「王猛,本官乃監幽衛益州司參軍事許叔靜,你可知你已死?」

  王猛生魂一愣:「我死了?我怎麼死了?」

  許叔靜講了一遍他蜀縣遇刺前後經過。

  「這……」

  王猛一時間難以相信:「怎麼會如此,我不過修煉了一門煉體術,可以將陽魂暫時離體,以積攢陽氣,控制火龍纏身……現在我的身體在哪?我回去就能復生了對吧?」

  許叔靜看向吳奇。

  吳奇搖頭:「你生魂雖在,惡魄已死。軀殼被魔修邪法腐蝕,看似遏制惡瘡,實際上是停滯身軀五臟六腑,肌膚不生,毛髮不長,故而惡瘡不再蔓延。」

  王猛沉默了。

  一陣後,他低聲問吳奇:「所以,道長,那煉體三章是魔修功法?」

  「是。原名《陰剎鎖魂練魄經》,你拿到了前三章,將自己生魂離體,自練惡魄,害死了自己。」

  吳奇嘆了口氣。


  沒有師承,拿到一本功法修行就會有這種風險。越是低階修士,越是需要師傅指引糾錯,根基錯了,勤加練習只會讓自己更快走入歧途。

  財侶法地四字,是一代代修士的血淚總結。

  「……」

  王猛看了看吳奇,又望向旁邊許叔靜和釋然:「看來……我等凡人,想要跨入修士之門,果然堪比登天。」

  他將自己前後交代。

  就如妻子林氏所言,王猛從苗醫處得《鎖魂練魄》三章,不僅控制了火龍纏身,身體也變得前所未有強健,甚至不用休息。

  不過功法所限,讓他不得不寄魂於符,魂魄分離,這一疊「峒溪苗書」即是苗醫給的寄魂之器。

  苗醫叮囑,說這門功法弊端很多,過去是苗人將死,與親人見最後一面所用,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學。

  後來他又曾找過那苗醫,還想要問問如何緩解症狀,卻發現對方已消失無蹤。

  此後每隔幾天,王猛就需到廟裡叫魂,以喚醒體魄記憶與神志,避免淪為嗜血殭屍。

  這一次,他卻在前往靈顯王廟的路上被殺。

  「那個乞丐『瞎鬍子』你認識麼?」

  許叔靜翻開冊子,舔了舔毛筆筆頭,開始記述筆錄。

  王猛也很費解:「我與那胡人老乞丐毫無冤讎,冬日送他棉衣,給他饅頭和酒……不知道他為何殺我。」

  許叔靜寫字極快,字跡工整。

  他一心二用,邊寫邊問:「你有無其他仇人?」

  「我們這一行,沒有仇人是不可能的。」

  王猛坦然:「可真要殺我,也應該是隱蔽下手……大庭廣之下的刺殺,我是想不到有什麼人會這麼做。」

  「你與林氏關係如何?」

  「我夫婦和睦,除去沒有子女,一直相敬如賓。妻子也對我很是理解,我很感激能有她這樣一位女子相伴。她殺我?絕無可能。」

  許叔靜點點頭,手中不停:「那二當家,你的拜把兄弟鐵頭,有無可能?」

  「鐵頭?不可能。」

  王猛搖頭,態度堅決:「鐵頭絕不會害我。」

  他說道:「鐵頭為人極重義氣,他和我有過命交情,我們一起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兩年前我就想隱退,要將馬幫交給他。鐵頭再三懇求我留下,他願一直當我副手,整合益州馬幫,沒有他全力支持,我下不了決心。」

  「鐵頭想當老大,我高興還來不及。這個位置遲早是他的,我年紀已大,早想金盆洗手了。」

  「那請你暫時留在縣衙,待查清前後,再去投胎。」

  許叔靜道:「若有鬼差拿人,監幽衛自有人與其交涉。」

  王猛很爽快:「那勞煩許大人了,我也想搞清楚自己因什麼而死。」

  繞了一圈,三人發現案件背後魔修竟是死者王猛自己,此前預設的陰謀論頓時破了大半。

  「道長認為下一步該如何?」許叔靜對吳奇的意見很看重。

  吳奇沉吟片刻:「孤證不立,還需乞丐和鐵頭的供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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