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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來呀(二合一大章)

2024-10-19 23:20:38 作者: 余沉香
  打定主意暫時休戰,黃台吉派出使者隊伍的同時,命令全軍扎穩營盤做好持久戰的準備,再派人前往周邊捕獵、割麥。

  只可惜黃台吉聰明反被聰明誤,先前對遼南下達的「堅壁清野」政策化作迴旋鏢正中他的眉心。

  方圓數十里的房舍、麥子、林中獵物幾乎絕跡,永寧、復州、羊官堡,

  盤谷堡等諸多堡壘、驛站皆是空城。

  清兵無法獲取任何補給,溪水小河中的游魚也是杯水車薪,滿足不了十萬大軍。

  在偵察另一條路的探馬返回之前,黃台吉只能寄希望於和談產生效果。

  和談使者總計三十一人,每人騎乘一馬。

  黃台吉親眼看著使者隊伍,踏著壕溝鋪墊的過橋進入背軍營寨。

  和談隊伍的頭目名叫胡貢明,是黃台吉重用的漢官之一。

  胡責明一進敵兵營寨就收集一切可用信息,敵兵總人數,營寨布防結構,存糧與武器狀況·—·

  不過他能看見的東西不多,還沒看兩眼就被拉入一條避彈壕溝之內。

  別人都是在營帳的私密環境下討論軍務,背軍倒好,像是地穴人一般跟人在壕溝里談事。

  更古怪的是來者並非背鬼軍的主師章某、何某,而是一群沒啥名氣的副帥。

  十餘人把他四面包圍,就連壕溝之外也有人趴在壕邊,猶如看猴一般沖他眨眨眼。

  「奴酋是不是畏懼我背鬼軍兵鋒,所以派你來投降的?」

  「呵,吾主尚有三十萬精兵足以踏平這幾座矮山,只是念你背軍忠勇有加,心生愛才之心,特派我前來保全諸位性命,古人云識時務者為俊傑,

  若你背鬼軍以禮來降,裂土封王也未嘗——·—-哎呀誰打我?」

  胡貢明頓覺左臉遭遇一記重拳,火辣辣的疼,扭頭看過去卻發現左手邊的幾人凶神惡煞,嘴裡還嘀咕著「你他媽的看什麼看」。

  「哼!奴酋要是真有三十萬精兵,還需要談判?」

  這時一名副帥掏出幾幅炭筆素描圖,整個清兵大營的狀況一目了然,

  如果胡貢明只是一名外人,光憑這幾幅素描就足以知曉清兵人數幾何。

  啊!

  胡貢明頓覺背脊沁出一身冷汗,就算背軍在丘陵安置的兵員登高望遠,也拿不出這般垂直俯瞰視角的布陣圖吧?

  就連營地內兵士的走動、崗哨也畫得榭榭如生,就像懸在半空親眼所見一般。

  「識時務者為俊傑的話,我們也全句奉還一一隻要奴酋與一眾愛新覺羅家的貝勒親王脫光衣服,赤足踏過戰場來到我們面前三跪九叩,就准他們做奴才為我們效力。」

  「吾主貴為大清皇帝,豈能屈尊跪拜!」

  「廢話少說,既然不降,那就再打!

  2

  「你、你們要幹什麼!」胡貢明心頭一驚,數名大漢鉗住他的胳膊腰身抬出壕溝,旋即將其腦袋壓在壕溝邊緣,

  當明晃晃的鋼刀懸在腦側,胡貢明慌了。

  他絞盡腦汁想出各種典故勸說對方放過自己,顫抖的嗓音恍若一隻沙啞的鴨,「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我們是蠻夷,你也是漢奸,管你什麼斬不斬來使!」」

  「慢著!」胡貢明滿頭大汗,嘴巴叭叭的語速極快,幾乎把這輩子的嘴速都用上,「南朝錦州主力行將潰滅之際,是你們進攻遼南促使吾主回援,

  救了他們。

  如今南朝精銳猶在,你們就算與我大清斗得兩敗俱傷,還不是叫南朝得益,你們以為那小皇帝會使你們善終嗎?

  O

  『大不了就造反唄。你都說錦州主力行將潰滅,就算現在沒滅,也不會剩多少能打兵馬。我們打你們都遊刃有餘,打那群弱兵還不手到擒來。」

  「既然你們早存反心,為何還要替南朝賣命!縱使你們不懂唇亡齒寒,

  也該明白三足鼎立。

  南朝家大業大,攻南朝如伐大樹,須先從兩旁礦削,則大樹自仆。

  南朝各部精銳未滅,你們就殺盡鳥兔,在這流干骨血,到頭來能有多少人馬站穩遼東,如何治理遼東遺留的百萬遼民?

  等你們流盡骨血,南朝皇帝正好派兵吃下遼東,你們奪取最大戰功,卻得不到應有獎賞。

  那時南朝皇帝鳥盡弓藏,免死狗烹,給你們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污衊你們謀反。而你們不得不反,又有多少兵馬、遼民願同你們反叛南朝?

  在那些百姓眼中,難道你們比南朝更正統?

  放我大清勇士回去,遼南、登萊盡歸你們。待你們穩住根基,蓄積糧草兵備,剔除南朝人心,到兵精糧足之時再取遼東也不遲!那時我大清願與你們攜手入關,瓜分南朝天下!」

  「聽你這麼一分析,也確實是這麼回事。如果我們打敗你們,接下來就要面對明廷派出的文武大隊,那些遼民百姓願意臣服我們了,還是臣服明廷都是個問題。」

  「既然覺得有理,那就讓開道路准我大清通行!蓋州以南疆土盡歸你背軍所有,吾主願予你三萬戶遼民以表誠意———.」

  「那以先生所見,我背軍倘若有幸奪取遼東,該如何穩住百姓,與南朝爭這天下呢?」

  .....」

  胡責明警一眼左右,示意對方給他解開壓制,

  「哎呀,差點忘了。都讓開讓開,這畢竟是對面的使者,該有的禮儀還是得有的。」

  說話人連忙驅散一眾粗魯的糙漢子,親自扶起滿身是灰的使者先生,拉著他走到一處臨時圍帳細談策略,又命人遞來一杯溫熱的茶。

  死亡威脅與突然禮遇形成強烈反差,感受著手中溫熱的清茶,胡貢明還以為僅憑自己三寸不爛之舌說動敵兵將帥。

  畢竟背軍未來是大清的潛在盟友,萬一哪天背軍真的闖出一片天地,而滿清國運日下,胡貢明也能憑藉今日的善緣改換門庭。

  哪怕背軍選擇死忠到底,用將士們的性命換取「忠義」名聲,那他的建言也沒法給將死之人派上用場。

  念及此處,胡貢明也就傾囊相授了。

  他表示當初老汗入主遼東,便是打著殺官為民、均田屯墾的政策,吸收大量對大明不滿的遼民加入大金政權。

  只是後來努爾哈赤翻臉不認人,任由女真人搶占漢民土地,使得漢民地位一落千丈。

  最終奴隸主莊園取代「均田政策」,導致民族矛盾壓倒階級矛盾,一直到黃台吉上位更換策略,才緩解內部矛盾。


  所以背冕軍要想站穩腳跟,務必以廣闊土地拉攏中下層遼民。

  那些南朝派來的文臣武將自恃復遼的勝利者,勢必貪婪兼併,鬧得民怨沸騰。

  此為一怒。

  而南朝即使收復遼東,也斷不會根絕三加派一一關內仍有諸多流賊須剿,剛收復的遼東也不能倖免。

  奴酋在時,遼東百姓艱難求生,大明回來了,百姓仍舊艱難求生,那這遼東不是白收復了麼?

  此為二怒。

  背軍若真收復遼東,必定是遼民眼中的英雄,加官進爵都是小的,遼地軍民皆對背軍心悅誠服。

  只是背軍諸位將官憑藉復遼之功身居高位,位極人臣也只差臨門一腳。

  明廷不願再現「李成梁」鎮遼東、養寇自重之禍,勢必削權奪兵,將背軍拆得七零八落,派去圍剿流賊耗空骨血。

  背軍被調走之前,可借「朝廷殘害忠良」、「趙構莫須有濫殺岳武穆」、「英宗皇帝冤殺于少保」大做文章。

  此為三怒。

  如此醞釀一些時日,只要背軍備好糧食軍械,便能登高一呼拿下遼東,乃至攻取遼西,打破山海關,入主中原!

  「好好好!今日得聽先生一番鞭辟入裡的見解,如撥雲見日,令何某茅塞頓開。」副帥連連點頭鼓掌。

  胡貢明也有些自謙地行了一禮,聲稱只是自己的一絲拙見罷了,何副帥能虛心求教,仔細聆聽,才是真正要做大事的英雄人物。

  「只是何某還有一事不明,還請胡先生教我———」

  「何副帥請說。」

  「奴酋既能派你來說和,可見虜兵損失慘重,已沒有戰前悍勇銳氣,不敢再撞我兵防線。

  要是我兵主動出擊深陷重圍而戰死,奴酋見我損失慘重,應當還會派遣重兵撞我陣線,再損一批戰兵——」

  「啊?」

  胡貢明微微一,何魯司的自問自答叫他摸不著頭腦。

  難道背鬼軍還有預備隊,打算誘敵深入繼續絞肉?

  還是說背軍已無可戰之兵,準備以死明志氣,戰鬥到最後一兵一卒?

  「何副帥,你我不必以死相拼啊。」

  胡貢明不知道背軍真實情況,但臉上還是流露出兩敗俱傷的難堪之色這點細微的變化隨即被何魯司察覺,他按捺住心中的喜悅,淡淡說道,「去告訴奴酋,我背軍願與他攜手共圖偽明江山——.」

  「幸甚幸甚,如此一來,我也能回去—

  胡貢明話音未落,原本嬉鬧的營寨登時變作血腥戰場,慘叫與廝殺聲不絕於耳。

  所有使者隨從被四面包圍,刀劍碰撞,鮮血四濺。

  胡貢明下意識回頭去看何副帥,卻發現一把鋼刀直入胸口,穿膛而過。

  胡貢明滿臉不可置信,喉頭嗆出一股股熱血。

  「為什麼-———-」這位方才都與他相談甚歡的何副帥,此刻卻對他毫不猶豫地痛下殺手。

  「提前去陰曹地府等著,以後見了那些韃子王公貴族,告訴他們一一我要他們腦袋共圖偽明江山。」

  何魯司利落抽出鋼刀,飛濺一地鮮血。


  胡貢明虛弱地向後倒下,胸口的貫穿傷泊泊流出血水。

  他扭頭看向使者隊伍的隨從,數十人躺在地上渾身癱軟,已是一群沒命的軟腳蝦。

  使者沒有回來。

  黃台吉等了許久也沒人回歸,但在談成之前,十萬大軍也沒有再度進攻的悍勇之氣。

  直到某日清晨,丘陵一帶籠罩濃密白霧,眾人才依稀看見晨霧中走出一騎。

  戰馬走的很慢,像是餐後消食的閒庭信步。

  戰馬走進眾人的視野,馬背上馱著一人,透著一股朦朧的血色。

  後面的貴族們透過千里鏡遠望,靠前的八旗則直接騎馬奔出營地。

  待乘馬馱著騎手靠得更近,眾人這才發現視野中的朦朧血色是這騎手與戰馬流下的血。

  騎手身前綁看幾根短矛固定身軀,身上像是被血水泡透一般儘是紅色。

  不,為首的旗丁忽然意識到,這濃濃的血水不是騎手或是戰馬身上的血而是一個個用麻繩網兜包裹的球狀物體滴落的液體一一數十個球體猶如一個個掛飾,勾著「騎手」的脖頸。

  那是人的腦袋。

  每顆腦袋的眼睛瞪得老大。

  騎在馬背的騎手也掉了腦袋,被人用矛杆穿透固定在鎖骨位置,看起來像是低頭過頭,與胸口垂直。

  戰馬的頭部頂端用繩索固定一個首級,像是小丑顱頂戴了一頂赤色高帽。

  死人的雙自直視前方,傷口處滴落下來的血液浸濕戰馬的側頸。

  除去騎手本人,被當作掛飾的腦袋足足有三十顆,

  這還沒完,尚有上百顆被剔除血肉的白骨頭顱,猶如馱運的貨物一般綁在馬側左右,或是吊掛在死去騎手的腹部、腿上。

  甚至馬身後面拖拽的一輛簡陋小車,還裝著數百顆寫字的白骨頭顱。

  每個顱頂都用血水寫著零零散散可讀的字句。

  威脅,斥罵,詛咒,屠殺,憎惡———」

  明明是簡單的字句,卻傳達出震撼魂魄的滔天恨意。

  血淋淋首級與森森頭顱構成的恐虐作品深深震撼一眾披甲人的心。

  他們打過無數戰役,見過不少已覺稀鬆平常的血腥畫面,想不到背軍比他們更加殘忍暴虐,把清兵的首級做成這般詭異模樣。

  血腥「藝術」傳達的不僅僅是屠殺威嚇,同時夾帶背冕軍簡單的問候一旗丁取下一顆顆首級、頭顱,發現騎手「固定」的腦袋下巴處有一封血書。

  幾個血字非常簡單。

  跪地投降或可保命,頑抗到底屠滅全族。

  背軍拒絕了和談,打算與大清勇士拼命到底。

  可憎的血腥本該引起一眾王公大臣同仇敵氣,但他們卻只能過過嘴癮,

  痛罵背軍殘忍暴虐,更多王公垂頭喪氣,不敢說一個打字。

  這些滿蒙漢權貴知道,背軍構築的防線是一座高山,他們若想跨越過去必定損失慘重。

  讓誰先去絞肉,誰在後面坐收漁利就成了問題,

  每個將領手頭的兵都是他們立身的根本,這年頭打光部屬,在貴族上位面前就沒了「價值」,也不能享受已有的榮華富貴。


  只要再對峙幾天,待探馬回歸報完信息,他們就能避開背軍兵鋒繞路回家。

  畢竟性命才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眼見一群貴族避戰保軍,黃台吉頓覺失望透頂,

  他茫茫中預感背軍的人力快要枯竭,只要諸位王公再接再厲,一定能碾碎敵兵。

  可是這群人說什麼也不願打頭陣,就跟嚇壞的小貓見到生人就跑,

  如果今天,他統帥十萬大軍都只能在上萬背軍面前倉皇逃竄,不徹底消滅「心魔」,未來八旗戰兵看見背鬼軍的鑲黑旗幟都會潰逃。

  以後此消彼長,他還能集結膽敢與背軍一戰的勇士麼?

  難道要丟光遼中平原所有地盤,將遼東拱手讓給南朝,自己躲到天寒地凍的貧苦之地繼續做那毫無希望的女真部落?

  還是撤到漠南草原變成徹底的遊牧民族,只能像劫匪一般偶爾劫掠南朝邊境?

  此戰必須要打!

  哪怕讓他的嫡系部隊充當主攻,也要命其他王公動起來,

  就在黃台吉打算撕破臉、強令諸部再攻之際,忽然瞧見雲霧中出現什麼動靜,像是一群遷徙的動物踐踏大地奔來。

  儘管雲霧繚繞縮減了可見範圍,黃台吉還是能看見一個個在雲霧中閃動的綽綽人影。

  數千人透出雲霧,一路快走,朝著大清營地趕來。

  是背軍!

  憑藉老道的經驗,黃台吉粗略掃幾眼就判斷出:擅離大營的敵兵大約三千。

  背軍居然放著穩固的陣線不要,對十萬大軍的營地發起突擊!

  即便背軍借著恐虐作品對眾人的吸引,以及雲霧的掩護,縮短足夠多的敵我距離,甚至突破紅衣大炮的最小射程,使得一眾火炮無法發威。

  難道背軍已無守寨之兵,軍器彈藥也消耗一空,所以全員抱著必死的決心發起最後突擊,希望儘可能殺死更多八旗兵墊背?

  可這三千人要想擊潰十萬清兵,簡直痴人說夢。

  十萬大軍就算平均分配給每一個背軍廝殺,背軍也要單獨面對三十人圍攻。

  而三十人就算不用刀劍,一人撿一塊石頭砸過去都能把人活活砸死。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天佑大清!

  黃台吉頓覺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渾身淤塞的血管仿佛都在此刻暢通。

  他心心念念攻而不克的防線,居然已是千瘡百孔的狀態。

  其他怯戰的王公大臣見到不可思議的一幕,也再度燃起雄心烈火。

  既然背軍僅剩三千悍卒拼死決戰,那他大清也該拿出相應的尊敬態度,與他們堂堂正正近身拼殺!

  「傳令下去,不可凌虐背軍屍體,若是背軍願屈膝投降,朕封他們的主將做我大清的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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