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噠」一聲,門再次被上鎖,許念初似乎感覺到在男人離開後安置在客廳里的攝像頭齊刷刷地轉向自己,就像是接替了他,繼續監視著自己。
許念初的目光從房子裡一一掠過,她看到了無數黑漆漆的攝像頭,沒有任何一絲想隱藏的跡象,均明晃晃地擺在檯面上,就好像是陸景琛本人對她的警告。
我會一直看著你。
許念初看著被封得死死的窗戶,曾經還能看到風自窗口吹來而揚起窗簾的景象,現在卻是再也看不到了。
窗簾沉重地耷拉在窗邊,已經沒有力氣再揚起來了。
大門依舊緊閉,房子裡連空氣都是不流通的,就像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
情緒在這一刻達到巔峰,許念初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杯,惡狠狠地向前砸去,「砰」的一聲,水杯砸到電視機上,不僅將屏幕摔了個粉碎,同樣也把自己摔了個粉碎。
許念初看著裂痕斑駁的屏幕,仍不解氣,接連扔了好幾個杯子,「砰」「砰」的聲音接連響起,她看著原本完好的,此刻卻在地上摔得粉碎的玻璃杯,產生了莫名的快感。
嘴角微笑的幅度在無限擴大,許念初靜靜地盯著電視機屏幕上裂得不能再裂的屏幕,在一瞬間透過這樣斑駁的裂痕看到了自己那部在逃跑中主動丟棄的手機。
它也是這樣的裂痕。
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心底里的絕望滿得已經溢出來,於是只能通過流淚的方式流出一點。
她想起來陸景琛那副軟硬不吃,只能折磨自己的瘋樣,又急又氣。
無數的情緒在心中翻湧,實在需要找一個出口發泄出去,於是她控制不住地尖叫出聲。
心裡實在太苦了,許念初急忙藉助外力幫助自己發泄。
她很怕自己熬不過去。
空蕩蕩的屋子裡突兀地爆發出一陣悽厲的尖叫,聲音中帶著巨大悲憤,讓人很想知道究竟是遇到了多大的痛苦,才會爆發出這樣的聲音。
聲音帶著主人強烈的情感穿透了牆壁,來到了外頭自由的世界。
最終消散在風中。
*
也就是在這一天後,許念初徹底死心了,變成了一個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感情的機器人。
同樣宣告著兩個人的關係降到冰點。
陸景琛仍舊待在瀾悅,甚至在他們爆發爭吵的第二天,整天都待在瀾悅辦公。
許念初失眠了整整一晚,睜著眼睛到天亮。
因此知道他是凌晨兩點才到的家,甚至知道他在早上八點的時候準時下樓,但沒有聽到關門的聲音。
因此確定陸景琛仍待在瀾悅。
她更不想下去了。
哪怕她昨晚沒吃飯,現在已經到了午飯的時候,餓得胃疼,也沒有一絲想下去的念頭。
許念初無知無覺地躺在床上,陸景琛進來的時候,看到她這副樣子,差點以為她死了。
「下來。」
許念初聞言,看了他一眼,復而轉頭,繼續她那副活死人的模樣。
陸景琛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大跨步上前,將女人整個橫打抱起,扛在了肩上。
「放開我!放開我!」
許念初劇烈地掙紮起來,她現在壓根無法接受與這個男人有一絲一毫的身體接觸。
陸景琛不管她的掙扎,步伐穩健地將人扛到了餐桌上,將人禁錮在椅子前,推來一碗早已放涼的飯,說:「吃。」
許念初看著面前的飯菜,臉上因為剛剛的掙扎而顯得紅潤了幾分,透出了幾分活氣,沒有那麼蒼白了。
她抬頭看著陸景琛緊繃的臉色,突兀地笑了。
「你管我吃飯幹嘛?死了不是更合你的心意?」
陸景琛低頭看著女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心裡又急又躁,頭一次覺得對付許念初會是這麼棘手的難題。
「你別給臉不要臉。」
「你之前是怎麼對我的?」
「你不是死命掐著我的脖子想把我掐死嗎?你不是想為你和顧寧死去的孩子報仇嗎?」
許念初眼神兇狠地盯著他,一旦沒有愛,一旦沒有顧忌,扎人的話就能像最鋒利的刀子一樣,刀刀見血。
「你掐死我啊!」
陸景琛顯然被許念初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激怒了,拳頭已然握緊,但不知為何沒有發作。
許念初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直接大手一揚,把面前盛著飯的碗打翻了。
「嘩啦」一聲,是瓷器碎裂的聲音,裡頭盛放著的飯甚至有好幾粒撒到了陸景琛身上。
將他昂貴的,一塵不染的衣服弄髒了。
許念初這種找死的行為果然激怒了陸景琛。
整個人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整個人提起來,被拖著向後走了幾步,椅子被撞得向後移動,發出了刺耳的「刺啦」聲。
許念初整個人重重地靠在牆壁上,後腦勺撞到牆壁的時候發出了一陣悶響,她痛苦地閉上雙眼,嘴角卻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再痛些吧,再痛些吧。」
許念初感受著身體上的疼痛,竟然感到幾分快意。
心裡實在太苦了,她急需一些外化的痛苦來消耗她內心的疼痛。
身體上足夠痛了,心裡的痛就感覺不到了。
纖細的脖頸被男人的大手掐住,許念初一睜眼,就看到陸景琛赤紅的雙眼,兩人的距離近到她可以在男人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許念初絲毫沒有掙扎,掙脫了求生的本能,靜靜地看著陸景琛,感受著身體上窒息的快感。
許念初知道自己的心理狀況不對,可她喪失了自救的本能,被困在這棟像囚籠一樣的房子裡,她覺得自己連呼吸都不順暢,真的太痛苦了。
許念初昨晚盯著天花板盯了整整一個晚上,她覺得日子怎麼會過得那麼慢,一輩子真的好長,還不如將時間終結在痛苦剛開始的時候。
陸景琛在盛怒之下,對上了許念初了無生氣的眼睛,手下的脖頸纖細得他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把它折斷,而身下的女人在死亡的威脅下竟然沒有掙扎,嘴角帶著一縷若有似無的微笑,就好像,她等這一天很久了。
陸景琛的心猛地一跳,突然湧起了巨大的恐慌,手像被燙到一樣猛地鬆開。
動作比他的腦子還要快,條件放射地握住了許念初的雙肩,阻住了她下落的趨勢。
許念初卻在這時候掙脫了他的手,看了陸景琛一眼。
那一眼,他想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觸及許念初眼神的那一瞬間,腦子裡驀地迸發出一句話。
「哀莫大過於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