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妃?
安陵容聽底下的小宮女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人還半躺在床上,沒出月子,喝著滋補的湯藥呢。
「誰說的?」
她不免好奇,抬眸去看杏兒。
杏兒倒是一本正經,想了想,認真道:「現在底下的宮人們都這麼說呢。說是皇上膝下子嗣不多,娘娘好容易給皇上添了一個阿哥。」
「且賜名弘晞,代表著希望呢!皇上每日都來看,瞧著就是極為喜歡的,皇上還誇過小阿哥聰明,甚至都有人說,咱們小阿哥來日前途不可限量了……」
畢竟,三阿哥除了長高什麼都不會,四阿哥又是不得喜歡的。
……
還真是以訛傳訛。
安陵容不禁撇嘴,說這些事的人,也不知是嘴碎純粹的好奇,還是說非要把她編排得跟天花亂墜似的,來令人嫉妒。
嫉妒呀。
安陵容莫名想起了前些日子侍疾的時候,皇后曾有意無意提過,她這一胎平安生下,指不定有機會封妃的事情。
那時昌嬪看她的眼神就不好。
昌嬪何等驕傲。
入宮便是一宮主位,現在膝下也有個公主,若非資歷太淺,這封妃的機會,她自然是要占一個的。
自然。
在她,亦或是在從前的許多人看來,安陵容出身淺薄,自身德行亦不出眾,能封妃,靠的不過是一身狐媚的本事。
哪怕現如今,她父親調任直隸,她膝下一子一女傍身,同樣不少人會覺得她仍是淺薄的。
妃位呀。
安陵容稍稍怔了怔,沒再去想那些「鸝妃」的往事,妃位給她帶來的,早已不該是枷鎖和痛苦。
而是,她執著為寵妃的榮耀。
就是眼下……
「不管旁人怎麼說,咱們承乾宮裡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安陵容想了想,認真地對杏兒道:「戒驕戒躁,萬萬不能在人前露出得意來。要是那些人非要說,也要提醒他們不能隨意嚼舌根。」
「捕風捉影的事情,皇上都沒下旨呢,倒顯得咱們著急了。」
就像那時候華妃,自以為能冊封皇貴妃一般,驕傲自大,引起了皇上對她的不滿。
「是。」
杏兒頷首,她也知道登高跌重的道理,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掉以輕心,便道:「奴婢會小心注意,也會提點好底下的那些人的。」
「嗯。」
安陵容稍稍安心些,想著這幾日也就罷了,借著坐月子,還能在承乾宮裡躲一躲,有清淨日子。
再過幾日,出了月子,宮裡恐怕就要熱鬧起來了呢。
安陵容產子,宮中自然好幾個宮裡的人都坐不住了。
景仁宮與長春宮中,便紛紛質問起跟著自個兒的太醫,尤其是皇后,扶著額頭,頗為頭疼地問道:「不是說她肚子圓圓,十有八九是個女孩兒麼!?」
「還說什麼觀安氏面相,就是個只能生女的,現在五阿哥都出生了,文太醫,你倒解釋給本宮聽聽啊!」
文太醫滿頭大汗。
按照經驗,安陵容那一胎確實像是女兒,為著確定,他還偷偷去看過衛臨給安陵容的脈案呢。
上頭甚至寫過「母女平安」之類的話……
竟然被騙了!
文太醫叫苦不迭,只能道:「此事,微臣亦是無法。」
「廢物!」
皇后罵罵咧咧,嘆息不已之際,不由的覺得安陵容實在是好運,她這一胎,先有淳常在虎視眈眈,後又有康答應加以陷害。
頭一次安陵容運氣好躲了過去,後頭那次,純粹是康答應自己犯蠢,身在陷阱之中還不自知,被白白耍了一套!
越想越氣。
皇后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好歹是撫著心口,剪秋又忙在皇后身後為皇后撫背,皇后才好些了。
「剪秋,本宮的頭好痛!」
「……」
文太醫還跪著呢,聽了這話,猶豫了一下,還是只能先過去給皇后瞧瞧了。
長春宮裡,倒不是這般罵罵咧咧的,只是瓊脂面色嚴肅,在旁道:「歷來祖宗規矩,妃位上該有四位。」
「眼下齊妃、端妃和敬妃三妃已占據其三,將來若是柔嬪封妃,那……娘娘您可就,不好說了。」
昌嬪得寵是不假,膝下又有女兒,可惜,旁人不知,昌嬪自己和瓊脂心知肚明,她想要拼得誕育子嗣再封妃,已是不成的了。
「絕對不能這樣將妃位拱手讓出去!」
昌嬪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氣,她志不在妃位,可若不坐上妃位,又怎麼再往上,成為貴妃、皇貴妃,乃至更高呢!?
幾日後。
安陵容才出月子,京中就開始下雪了。
紅色的牆沿底下鋪著薄薄的一層,安陵容懶怠出門,就在屋子裡和瑾妤一起,照顧弘晞。
「弟弟似乎長大了些。」
瑾妤一雙漂亮的眸子看著弘晞,弘晞正睡得香甜,瑾妤偏偏用手去戳了戳弘晞,弘晞小臉白嫩,軟乎乎的,一戳臉頰上就是一個好看的像是酒窩的小窩。
「嗯,比剛出生的時候好看多了。」
瑾妤頷首,看著弟弟,滿意了許多。
她可是記得的。
弟弟出生時,身上皺巴巴的,難看得很。
「……」
安陵容看出瑾妤對弘晞的嫌棄了,忍不住笑著,摸了摸安陵容的腦袋,就道:「瞧你,怎麼還對弘晞有芥蒂。」
「那是當然了!」
瑾妤抬頭,一本正經,回答道:「額娘生他時,那樣辛苦,真是個壞弟弟。額娘,你生我的時候,也是那樣辛苦嗎?」
瑾妤很認真,又有些擔憂,她那時太小了,什麼都不懂,也不知道體諒額娘一些,真真是內疚的。
「還好。」
安陵容自然知道瑾妤的小心思,摸摸瑾妤的腦袋,柔聲就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雖然辛苦,但額娘很高興。」
「……」
瑾妤垂眸,有片刻的沉默,忽然就湊到安陵容的身邊,抓住安陵容的手,腦袋靠在安陵容的胳膊上,像是一隻小貓似的,依賴地蹭了蹭。
「額娘,我會乖的。」
「知道啦。」
安陵容莞爾,心中感動,她的瑾妤,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
幾日後雪化,安陵容在屋子裡烤火,正往炭火盆里丟了一顆栗子,那栗子烤得噼啪一聲爆開時,皇上來了承乾宮裡。
「好香。」
他一進屋子,就往炭火盆里看了過去,只見那炭火底下似乎還埋著幾根紅薯呢,應該烤了有一陣子了,滿屋子都是紅薯的甜香味。
「皇上來得真巧。」
安陵容起身對著皇上服了服,就招呼杏兒道:「底下埋在灰裡頭的紅薯該好了,拿出來擦擦乾淨,給皇上嘗嘗。」
「是。」
杏兒拿了火鉗過來,夾開表面上的炭火,底下是一層層厚厚的灰,扒拉開以後,就露出了幾隻紅薯來。
髒兮兮的,擦過以後倒不至於弄得手上沾了灰塵,杏兒又用厚厚的帕子包好,遞給了皇上。
「皇上請用。」
話音才落,皇上從杏兒手裡接過,瞧一眼杏兒,忽然道:「杏兒跟著你多年,出落得愈發水靈了。」
「以前年紀小,倒不曾察覺,她一雙杏眼倒是漂亮,可是因為這個,才給她起名叫做杏兒的?」
皇上今兒個似乎心情頗好,還破天荒的打趣了幾句杏兒。
安陵容心頭一跳,也摸不准皇上是什麼心思,不過杏兒這個名字……
「不是的。不過是杏兒入府時,那一年杏花開得正好罷了。皇上莫要打趣她了,再過幾年,臣妾可要收了杏兒做義妹,嫁出宮去的。」
安陵容說得認真。
皇上頷首,唔了一聲,便道:「她是你的陪嫁,理應優待幾分的。到時你隨意挑,什麼侍衛太醫的,朕幫你賜婚就是!」
「也算是嘉獎你,為朕誕育了一位阿哥了!」
聽到這兒,安陵容稍稍鬆了口氣,皇上對杏兒無意就好,便道:「什麼勞什子侍衛太醫的。」
「杏兒要嫁人,那必得是她喜歡的,不然臣妾才不亂點鴛鴦譜呢。」
一提到「喜歡的」三個字,杏兒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臉稍微紅了紅,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安陵容。
這模樣,一下子被皇上捕捉了,皇上來了興致,問道:「怎麼臉都紅了?難不成果真有喜歡的人了?」
「是哪個?」
「沒有沒有!」
杏兒慌忙搖頭。
宮女私底下喜歡上旁人,這其實是一樁罪過,哪怕皇上不追究,其實還是別真的承認比較好。
「還不肯說。」
皇上見狀搖頭,便不再追問,安陵容見狀,又遞了一顆栗子給皇上,柔聲道:「皇上吃栗子吧,栗子也很香甜的。」
「皇阿瑪吃。」
瑾妤也給皇上剝了一個,轉頭又去拿安陵容放在一旁的半隻烤紅薯,朝著弘晞走了過去。
「弟弟吃。」
她一邊說,安陵容忙喊住她,道:「弟弟還小,吃不得這個。瑾妤,你自己吃就好了。」
瑾妤回頭,摸摸腦袋,點點頭,又巴巴地走到皇上跟前,把那半隻烤紅薯遞給了皇上,柔聲道:「皇阿瑪吃。」
皇上才吃了烤紅薯和栗子,現在都半飽了,瞧著女兒遞過來的東西,又不好拒絕,含笑收下,還誇獎道:「咱們瑾妤真孝順。」
瑾妤嘿嘿笑笑。
她其實,吃飽了,吃不下了,不過皇阿瑪誇她,她也確實是很開心的!
共坐在桌案旁不一會兒,皇上吃飽喝足,忽然冷不丁就道:「容兒。朕有意,冊封你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