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哪見過這種場面啊。
他們沒生在後世,面見過種花家閱兵的風采。
也沒看過清宮戲,沒聽過『萬歲萬歲萬萬歲』這等朝拜之詞。
只覺得眼前的場面煞是好看,又提氣,又讓人舒服。
婦人覺得月事都不痛了,老人覺得血栓都通了......就連城牆根上的狗,都熱血沸騰地後踹一腳,將牆磚踢了幾塊沫子下來。
片刻過後,百姓們回過神來,爆發出一陣激動的叫喊聲:
「彩!!!」
慶帝也是站起身,上前一步扶住賀從龍的手臂,笑道:
「朕往日只聽聞奉軍戰無不勝,今日一觀軍容,方知奉軍為何戰無不勝。」
「賀從龍是吧?這些兵你帶的好啊,真乃雄壯之師!」
賀從龍連忙道:「末將不敢居功,皆賴陛下聖明,奉王治軍有方,末將不過是奉命行事,恪盡職守罷了。」
慶帝聞言,龍顏大悅,撫掌笑道:「哈哈,賀將軍謙遜!奉王賢明,朕深知其能,但若無良將統帥,軍心何以凝聚?將軍不必過謙,朕今日便要嘉獎爾等忠勇。」
賀從龍連忙下拜謝恩,卻被慶帝一把扶住:「好了,不必和朕多禮。」
慶帝又命隨行侍從傳令,賞賜奉軍將士酒食,並安排住處。
賀從龍早就下了命令,奉軍將士們自是領命謝恩,沒搞在燕王面前那套。
不聽燕王號令,那是奉軍軍紀嚴明。
可若是不聽慶帝號令,怕是第二天自己這群人就被埋在京郊亂墳崗了。
慶帝又對賀從龍笑道:「賀將軍,今日朕設宴於宮中,以示嘉獎,將軍與朕入宮同享盛宴。」
「我那皇兒一去就是大半年,朕甚是想念,賀將軍可要多和朕說說奉地之事。」
賀從龍再拜,面露感激涕零之色:「末將遵旨,多謝陛下隆恩!」
於是,賀從龍隨皇帝車駕入宮,賜宴於金鑾殿上,朝中也有百官作陪。
宴是好宴,但卻不奢華。
皇帝明顯心情不錯,讓賀從龍坐在聖位之下。
賀從龍拒絕幾次,慶帝一再不允,只得如坐針氈地坐下了。
席間,君臣共飲,氣氛融洽。
慶帝對奉軍的忠誠與勇武讚不絕口,賀從龍則謙恭有禮,盡顯大將風範。
不過關於李徹的事情,慶帝卻是一句沒問。
帶到宴席結束,慶帝讓百官散去,招賀從龍去養心殿相談。
賀從龍明白,真正的考驗要來了。
到了養心殿,慶帝不再如宴席上那般端著架子,徑直坐到桌案後。
賀從龍則恭敬地站在一旁,目光一瞥,頓時愣了下神。
卻見慶帝身後放著一個鳥架,裡面竟是裝著一隻羽毛鮮艷的鳥兒。
只是這鳥兒怎麼看怎麼熟悉,好像是關外林中那種名為『飛龍』的野雞呢?
看到賀從龍還站著,慶帝笑道:「自己找地方坐,黃瑾,上茶!」
賀從龍連忙收回視線,謝恩過後,小心翼翼地坐慶帝下方的。
一杯醒酒茶擺在二人面前,慶帝拿起喝了一口,微微點頭。
「此茶不錯,賀將軍也嘗嘗,朕看你可否能嘗出些門道來?」
賀從龍抿了一口,一股熟悉的微苦氣息傳來。
「這茶......可是加了遼參?」
「正是,老六這孩子孝順,給朕送來的遼參的確不錯。」慶帝回道。
賀從龍知道皇帝這是在找話題,連忙沿著慶帝話說下去:「殿下仁孝,此次末將入關來,殿下特意讓末將給陛下您捎來一些東西。」
慶帝頓時笑道:「朕看你做事穩重,怎麼也學會哄騙朕了?」
「朕可是知道,你們商隊只在北方賣貨,要是朕沒下旨意,根本不會到南邊來,那老六如何會讓你捎帶東西給朕。」
「陛下明鑑,末將不敢欺騙陛下。」賀從龍連忙解釋道,「給您的貢禮是早早準備好的,待到商隊回程之時,自會派人送上。」
「只是沒想到陛下招臣而來,倒是省了這許多功夫。」
「哦?」慶帝輕輕放下茶杯,「老六讓你捎帶什麼了,朕倒是想看看。」
「像是白酒、山貨、皮毛、遼參等物,之前殿下就已經奉過,末將也不多敘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奉國工廠搞出來的新玩意兒,像是玻璃器皿,給陛下挑了最好的十尊。」
「還有一種小物件,殿下命名為打火機,可用來生火,比火摺子更方便。」
「還有一物,名為千里目,也是用玻璃製成,可遠視十里之外,清晰無比。」
「繳獲契丹的銅人、金刀、良馬若干......」
賀從龍如數家珍,慶帝面帶微笑地一一聽著。
都不是什麼價值連城的寶物,但主打一個面面俱到,且富有心意。
如此看來,賀從龍還真沒撒謊,還真是老六的手筆,也只有他願意送這些滿是真心實意的小物件。
可偏偏這些小物件,更能討自己歡喜,自己哪個都想拿來把玩一番,那些特產也都在吃。
其他藩王送來的古董字畫、夜明寶珠,自己連看上一眼的心思都沒有。
「對了,您看末將這腦子。」賀從龍拍了拍腦袋,「有一物最是重要,乃是殿下親自為您製作的。」
「老六為朕親做的?是何物?」慶帝聞言,立刻來了好奇心。
賀從龍連忙道:「此物寶貴,臣隨身帶在身上。」
說罷,向身側的黃瑾行禮:「黃公公,末將的行囊在宮廷侍衛處,可否幫忙取來?」
黃瑾面帶笑容:「自無不可,將軍稍等。」
不多時,黃瑾便帶著賀從龍的行囊回來了。
賀從龍從中取出四個小盒子,輕輕擺放在黃瑾拿來的托盤之中。
慶帝看著托盤中被鐵絲箍住的兩個玻璃片,好奇地問道:「這是何物啊,倒是沒見過?」
賀從龍連忙上前,拿起一個戴在臉上:「此物名為眼鏡,陛下可如末將這般戴上一試。」
慶帝點了點頭,拿起一副眼鏡,戴了上去。
霎那間,眼前的事物突然變得清晰數倍,之前看著模糊的輪廓,此刻已經能看到些許細節。
「此物如此神奇!好東西!好東西!」慶帝大驚失色。
賀從龍又道:「殿下說過,這眼睛是有度數的,卻不知陛下您用什麼度數合適。」
「當多試幾副,選用其中最清晰的,平日裡辦公讀書佩戴上,便能視物清晰。」
慶帝從善如流,拿起四個眼鏡挨個試了一遍。
第一個還算不錯,第二個更加清晰,但第三個、第四個就有些昏沉了。
「陛下戴第二個即可,這第一個度數低了,後兩個度數高了。」
慶帝戴著眼鏡,只覺得周遭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心情自是大好。
看向一旁的黃瑾,笑罵道:「好久沒如此清楚看人了,你這老狗怎麼又老了許多,當真醜!」
黃瑾雖是被罵,但卻感動得熱淚盈眶:「陛下能看清奴婢就好,奴婢......奴婢喜不自勝。」
挨罵也是要分人的,平常大臣敢這麼罵自己,自會暗地裡給人穿小鞋。
但若是慶帝罵自己,那就是君恩,聽了一通罵可是渾身舒坦,沒準能多活十年呢!
慶帝笑著指了指黃瑾,突然想到了什麼,突然轉頭問向賀從龍:
「奉王怎知朕視物不清?」
賀從龍從容道:「殿下在奉國多想念您,每每與我等談及陛下,皆是淚流滿面,只說昔日父子相處的場景似在眼前。」
「殿下說您事必親躬,每日都批奏摺到半夜,眼睛靠得越來越近,想必是視力不好。」
「奉國搞出玻璃之後,殿下無意間發現了玻璃的此等妙用,立刻想到了您。親自熬夜打磨了七天七夜,才做出了這四副眼鏡,讓末將送給陛下。」
「此物不比其他玻璃器皿,需要認真打磨,耗心耗力。不過知道您的度數就好辦了,回去再打造幾副,給您備用。」
慶帝嘆息一聲,神色複雜:「徹兒有心了。」
戴著眼鏡緩緩坐下,慶帝咽了一口茶水,壓住心頭思緒。
再此抬頭時,眼中的情緒已經收了不少:「朕聽聞,你這一路而來,收穫頗豐。」
「尤其是那玻璃,據說每個都能賣出幾百金的天價,而且還供不應求,可是真的?」
賀從龍心中一震,知道皇帝這是要問正事冷,連忙道:「不敢欺瞞陛下,的確如此。」
「嗯。」慶帝面色平靜地點了點頭,「這玻璃之物,成本幾何啊?」
賀從龍心中一頓,開口道:「回陛下,此物所需的原材料倒是便宜,但其成本主要在製作工藝之上。」
「需用坩堝窯加熱,溫度控制嚴苛,製作出來之後還需嫻熟的匠人吹製成想要的形狀。」
「即便如此,每一窯做出的玻璃也有很多殘次品,氣泡較多的問題很難解決,只得砸碎。」
慶帝何等老謀深算,見賀從龍說了這許多,頓時微微一笑:「你呀,不必推三阻四,只說那玻璃的原料貴不貴?」
賀從龍心知瞞不過去了,只能如實道:
「原料......主要用的只有一物......沙子!」
「何物?沙子?!」慶帝瞪大眼睛。
「咳咳咳,正是沙子。」
慶帝聞言哭笑不得,拿沙子做的東西,賣人家百金?
這個老六!做東西用的是沙子,把買主當成了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