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回到家中, 何曦在檯燈下研究著明媚遞給她的請柬,左翻右翻,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同。想起上一世明媚在千紙鶴里寫了字, 何曦不敢懈怠,小心翼翼地把請柬上頭粘貼的千紙鶴撕了下來,又仔細地將其拆開。
空空如也。
經歷的事情不一樣了,明媚的做法也與上一世有很大區別。
何曦鬆了一口氣。
既然明媚沒有在千紙鶴上寫字,那麼等到生日晚會的時候, 就可以算是她搶先告白了。
她重新把千紙鶴粘了上去,把請柬放在桌上,拉關了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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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初夏酒吧里,年輕的嗓音歌唱著生日歌,為明媚的生日晚會增添了濃厚的氛圍,中文版唱完後,大家又不約而同地切換成了英文版。
「……Happy birthday to明媚!」唱到最後一句時, 眾人很有默契地把「you」替換成了「明媚」。
「啪啪啪——」
現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溫婉趁機把蛋糕端到明媚面前,催促著說:「阿媚, 快點吹蠟燭許願啦。」
「謝謝, 謝謝大家。」明媚略微鞠躬, 向在場的人表達感謝,「那我準備吹蠟燭啦?」
她雙手合十,閉上雙眼許願。許完願後, 深吸一口氣, 「呼」地將18根蠟燭一次性吹滅, 隨即又把蛋糕切成一塊一塊的,分給班上的同學。
看到班上同學都吃得不亦樂乎,明媚笑著說:「好啦!謝謝大家願意來參加我的生日晚會,現在時間還早,大家可以自行玩耍,酒水零食放開了吃,都別客氣!」
秦依然當即把蛋糕囫圇吞下,衝到點歌台,點了一首《同桌的你》,然後向明媚揮了揮手中的話筒,大聲喊道:「大壽星!給你點了一首歌,來!」
耳邊響起《同桌的你》的前奏,觸發到記憶中的關鍵詞,何曦猛地一個激靈,急忙攔住了正欲上前的明媚,而後拼命搖頭:「明明,別去!就待在我身邊,哪兒都別去。」
「大壽星!快來啊!」秦依然還在那頭招著手。
明媚看了眼何曦,見她東張西望,緊張擔憂的模樣,猜想她可能察覺到了什麼,心裡也有些犯怵,於是她坐回到何曦身旁,回絕了秦依然:「你唱吧,我不想唱。」
明媚不賞臉,秦依然委屈地撇了下嘴,隨即開始大展歌喉。
「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誰安慰愛哭的你?誰把你的長髮盤起?誰為你做的嫁衣……」
「救命啊!」賀嘉禾拼命捂緊耳朵,「秦依然你那唐老鴨嗓就別開口了,聽別人唱歌要錢,聽你唱歌要命!簡直是折磨!」
秦依然白了她一眼,繼續吼天震地地唱歌。
「何曦,你鬼鬼祟祟看些什麼呢?」溫婉抱著幾罐啤酒走了過來,放到桌上,順手扣開其中一瓶,遞給她:「呶,喝一瓶?」
「我不喝。」何曦微微搖頭,酒精會麻痹人的神經,降低人的反應速度,倘若有突發事故,不利於她行動。
「切,不喝就不喝。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溫婉咕噥著,賭氣似的一口一口地把啤酒灌進嘴裡。
2014年6月10日19點05分,何曦永遠記得這個時間點,這是上一世歹徒把匕首刺進明媚心臟的時間。
她眼觀六路,瞟了眼歌詞顯示屏上的時間,剛好是19點05分,不由得心下一顫,再三確認周圍是否有形跡可疑的陌生人。
直到顯示屏上的時間跳到19點10分時,她再一次握住了明媚的手腕,指腹感觸到來自明媚的、連續不斷的、平緩有力的脈搏跳動後,她緊繃的神經才稍微鬆懈了下來。
明媚還活著。
歷史被改變了。
噩夢終究只是噩夢。
她喜極而泣,攬過明媚的肩膀,緊緊地抱住了她。
「怎麼了?」明媚小聲詢問,「怎麼哭了?」
淚水從眼角流出,滑落到下巴上、脖頸上,何曦輕笑了一聲,卻並不說話。
什麼話都不想說,她只想抱著她,就這麼靜靜地抱著她。
晚會結束,同學們紛紛離開了初夏酒吧,只留下了作為東道主的明媚幾人。
明媚掃視了一下狼藉的會場,建議道:「我們要不檢查一下?萬一同學們離開時有什麼東西忘拿了呢?」
「好。」
何曦應承著,隨手推開了一個包間的房門,摸出手機給夏尋真發了一條簡訊,直到對方給她回復了「OK」後,才開始檢查著房間內是否有遺漏的物品。
不一會兒,黎星嶼也鑽進了房間,順手拉關了門。
她湊到何曦身邊,悄聲道:「溫婉把明媚拉去樓上了,可以準備行動了。」
「叫上酒吧員工了嗎?」
「早通過氣了,不然光我們倆得干到什麼時候去。」
何曦走出包間,果然,酒吧員工已經在收拾會場了,不一會兒,會場被收拾得乾乾淨淨,不得不說酒吧員工動作還是挺快的。
布置完一切後,酒吧經理走了過來,把手中的遙控器遞給何曦:「機關已經按照你的要求裝好了,為了防止誤觸,需要連按兩下紅色按鈕,接下來還有其他需要做的嗎?」
「沒有了,謝謝。」何曦接過遙控器,將它握在手中。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我領著員工們去樓上了啊,有需要的話隨時上來找。」
「好的,辛苦您了。」
經理帶著員工們上樓後不久,溫婉也領著明媚下來了。
她看著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的一樓,驚嘆道:「哇噻,我上樓之前還一片狼藉來著,現在就這麼幹淨了?他們動作真快。」
何曦走向她,「明明,檢查過了嗎?沒有人遺落東西吧?」
「有。」明媚晃了晃手中的耳機線,「不知道是誰的耳機,我一會兒在群里問問。」
「反正時間還早,要不你給我唱首歌吧?我好久沒聽你唱歌了。」
聽到她這樣說,明媚便好奇地上下打量著她,隨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啊你,先前秦依然讓我唱歌,你拽著我不讓我去,現在又想聽了?」
何曦點頭:「突然很想聽。」
明媚嬌俏地揚起下巴,輕哼一聲:「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唱給你聽吧,想聽什麼歌?」
「《我心明媚》。」
「什麼?」
「《我心明媚》。」何曦又重複了一遍。
明媚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皺眉問道:「有這首歌嗎?你不會是逗我玩的吧?」
「當然有,不信你搜。」
明媚走到歌曲顯示屏邊,半信半疑地在歌曲搜索欄輸入了「我心明媚」四個字,果然跳出了結果。
「還真有!」明媚像發現新大陸那般雀躍,激動地複述著上頭顯示的內容:「《我心明媚》,歌手Sunshine,時長五分二十秒,發行日期竟然是今天欸!」
她覺得新奇,轉過頭看向何曦問道:「今天才發行的歌曲你就知道啦?」
「嗯,早上刷貼吧偶然看到別人分享的。」何曦說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因為歌名里有你的名字,所以我特意去搜來聽了聽,感覺還不錯。」
明媚「哦」了一聲,隨即點開了歌手名字,「Sunshine,是一個組合嗎?」
「不是組合。」
「那是男生還是女生啊?」
「女生。」
看到歌手欄下方只有一首歌,明媚更好奇了:「《我心明媚》這首歌是她發行的第一首歌嗎?」
「是的。」何曦把話筒開關打開,一本正經地介紹道:「下面,讓我們掌聲有請小明同學為小何同學演唱《我心明媚》。」
「啪啪啪——」
溫婉和黎星嶼兩個捧哏識相地將巴掌拍得震天響。
何曦把話筒遞向明媚,明媚並沒有伸手去接,犯難道:「可是我沒有聽過這首歌,壓根不會唱呀。」
「既然如此,」何曦順理成章說地說,「那就由我來為小明同學演示一遍,就當是打個樣。」
何曦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明媚坐到前方的沙發上。
明媚無可奈何地攤了攤手,「這麼說來我還挺有耳福?這還是我第一次聽你唱國歌、校歌以外的歌曲。」
明媚走到前方沙發坐下,何曦打量了一下,估摸著位置不對,便伸出左手,略微擺了擺,「明明,你往左一點,太靠右了。」
「啊?」
「往左一點坐,那個位置聽覺效果會更好。」
明媚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隨即往左邊挪動了一下。
「錯了。」何曦一拍腦袋,懊惱地說,「我忘了,你跟我是相對的,我的左邊就是你的右邊,你往右邊挪吧。」
折騰再三,明媚終於坐到了何曦想讓她坐的位置上。
於是,何曦這才點開了《我心明媚》歌曲的伴奏。
前奏非常舒緩,微風撫浪,海鷗鳴叫,眼前莫名浮現出夏日海岸的陽光,嘴裡仿佛含著一口冰檸檬汽水。
調子很好聽。
明媚身心愜意,下意識地把背靠在了沙發上。
何曦注視著前方的明媚,緩緩舉起了話筒:
「還記得初見時的美好
你向我奔跑
你對我微笑
在那一秒,世界只剩心跳
城市靜靜悄悄
偷偷聽你愛的歌謠
漫步在夢中小島
仿佛身處童話城堡
幻想你的擁抱
Sun for day
Moon for night
You forever
原諒我的遲鈍懵懂
當我意識到心動
命運卻無情捉弄
那麼痛那麼痛
好希望只是一場夢
你誤入命運終點
斷了的弦難訴風花雪月
此去經年
望著褪色的照片
孤獨的我又失去一切
Where are you
可惜沒勇氣讓你明白我心跡
沒有你的世界毫無意義
當我以為窮途末路
卻和你再次相遇
縱使千山萬水,我不後悔
世間芳菲,抵不過故人歸
不再彷徨,我要放聲歌唱
心之所向,你是溫暖陽光
就在此刻,決定要對你講」
歌聲和伴奏戛然而止,何曦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大聲說道:「明媚,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
話剛說完,她便按了兩下手中的遙控按鈕。
「砰」的一聲後,明媚頭頂的亮片圓球猛地炸開,玫瑰花瓣開始墜落,花瓣紛紛灑灑,把明媚淹沒,視線被遮擋,眼前只剩一片浪漫的紅色。
她伸出手,接住了幾片玫瑰花瓣,低頭垂眸,心內小鹿亂撞。
終於,花瓣雨停,一捧玫瑰花映入眼帘,明媚抬起頭,才發現何曦早已移到她的身前,眼中蘊著大地般厚重的深情。
何曦將腰彎得很深,緩緩道:「小明同學,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明媚的呼吸一下子變得很急促,大腦一片空白,緊張得不知所措,可內心深處卻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動著她,於是,她來不及思考便站了起來,伸手接過玫瑰花束,柔聲道:「我願意。」
「咚咚——」
何曦的心臟瞬間被擊中,即使已在腦海中排練過無數次,幻想過無數次,可真正聽到明媚親口說出「我願意」後,她還是激動得不能自已。
她顫抖著雙手,把她攬入懷中,緊緊地抱著她,又怕會束縛到她,因此又收了幾分力。
身高差促使,何曦只略微側過頭,嘴唇便可觸碰到明媚的耳尖,她俯視著她白淨的耳廓,心內莫名躁動,咽了下口水後,稍稍張嘴,在明媚耳邊輕輕詢問:「我可以親你嗎?」
「可……可以。」明媚小聲回答,臉頰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上一層薄薄的桃色,連耳尖也微微泛紅。
何曦掰過她的頭,由於緊張,她的桃花眼不停地眨動著,黑天鵝絨般的睫毛也隨之撲閃。
何曦看著她的眼,在她眸光中徜徉了許久,最終,兩瓣嘴唇落在了她的額頭上,蜻蜓點水般,小心翼翼,淺嘗輒止。
明媚似乎對何曦的表現很不滿意,微不可見地撇了一下嘴,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握住何曦的肩膀,輕輕踮起腳尖,偷襲吻了下她的嘴角,隨即溜之大吉、閃至一邊。
何曦倏忽亮起眸子,她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下明媚吻過的嘴角,臉上表情霎時轉變為驚喜。
明媚站在前方,臉紅得像晚霞,緊緊抱著花束,卻傲嬌地把頭別到一邊,佯裝不滿地說道:「何曦同學,忘記為女朋友準備生日禮物是非常不稱職的表現,一束花可不能把我打發,今天就暫且放過你了,限你一周之內把禮物補上。」
說完後,她把花束背在身後,翹著步子離開了。
——還順手拽走了一旁看戲的溫婉。
三天後,蕪州市,蕪魚街。
何曦和明媚二人走走停停,時不時走進街道兩邊的小商鋪,挑挑揀揀,為夜晚的露營做好物質準備。
據天文學家預測,六月天琴座流星雨預計在14日至16日出現,16日晚達到峰值,流星的數量將會達到每小時200顆左右。
何曦不是天文愛好者,之所以關注這個消息,是因為去年明媚生日,她給她人工製造了一場「流星雨」,看到明媚眼裡的光,她便擅自決定,今年的生日禮物,便是看一場真正的流星雨。
何曦對流星雨知識了解甚少,因此特意在網上做了功課,關於本次流星雨的最佳觀測地點,不少網友都推薦蕪州市的祈雨山,何曦聽勸,當即就購買了機票,提前帶著明媚過來了。
「帳篷、睡袋、防潮墊、小檯燈、食物、水……」明媚讀著小本本上的內容,每買一樣就在後頭打上一個鉤,突然,她抬頭看著何曦,詢問道:「要不要帶牙刷牙膏洗臉巾之類的?」
「帶上吧,路比較遠,下山太麻煩了,接下來的幾天可能都要待在山上。」
「聽說山上很冷的,厚衣服也要帶上。」明媚邊說著又在小本本上寫下了幾個字,「再把平板電腦也帶上,沒事還能看會劇。」
「山上網不好吧?」
「我提前下載好。」明媚把原子筆筆尖收攏,夾在筆記本上,左顧右盼,又開始掃視著這條街上有什麼新奇玩意。
突然,她好像發現了什麼,眼睛霎時就亮了。
她立馬跑到小攤鋪旁邊,拿起上頭的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興奮地朝何曦揮著手:「快來快來。」
何曦走近,好奇詢問:「這是什麼?」
明媚把物品正面展示給何曦看,何曦順便將上頭的文字讀了出來:「絕代風華。」
「嗯嗯。」明媚點頭,「這是我第二喜歡的歌手發表的第一張專輯,早都絕版了,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看到,何曦,何曦曦,小曦曦……」明媚抿著嘴唇瘋狂眨眼,「人家想要嘛。」
受不了了。
看著她迷人的大眼睛,聽著她撒嬌說「想要」,何曦差點又流了鼻血。
她慌忙轉移了視線,看著攤主,詢問道:「老闆,這CD怎麼賣啊?」
攤主搖了搖頭,指著一旁的一排排氣球說道:「小姑娘你眼神不大好啊,那是獎品,不賣的,得用槍打破氣球才行。」
「多少個氣球?」
攤主見有戲,立馬放下手中的瓜子,拿著一桿仿真/槍走上前來,他把槍放到桌上,笑嘻嘻地說:「我看你倆年紀小,給你們讓個數,打中十個紅色氣球,這玩意兒就讓你們拿走。」
「打十次多少錢?」
「十塊錢。三十次二十五元,五十次四十……」
老闆還想繼續推銷,何曦卻打斷了他:「不用了,十次就夠了。」
說完後,她便從兜里摸出十塊錢遞給攤主。
當何曦說出「十次就夠了」的時候,她在明媚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幾分,可攤主不懂其中的裝逼分量,只以為她是想先買十次試試水,便拿起桌上的槍,再遞給她。
何曦接過槍,一眼看出這是仿造M16半自動步/槍的氣步/槍,估計攤主調過這把槍的準星,保險起見,她開口請求道:「老闆,可以試打一次嗎?我打一槍試試,不算到那十次裡面。」
「可以。」老闆補充道,「打中了也不算的啊。」
「嗯。」何曦看著前方的一排排氣球,數了數,紅色的氣球剛好有十個,怕打了後面就不夠了,於是便瞄準了藍色氣球開始射擊。
「砰——」
隨著一聲槍響,無事發生。
何曦舔舐了一下嘴唇,輕輕地彎起嘴角,看來她試打一次的選擇是正確的,攤主果然調過準星。
按照剛才那一槍的反饋來看,槍口得略微往上抬一點才成。
思考完畢後,她對攤主說:「老闆,我準備開始了。」
上一世在公安局時,局裡時常組織具有持槍資格證的民警開展實彈射擊專項訓練,何曦的訓練成績永遠名列前茅,十有八九都能命中靶心,手感好時更是能槍槍命中靶心。
如今這氣球距離她的位置比在訓練場時近多了,氣球也比靶心大,射擊範圍更廣,對此,何曦十分有信心。
何曦順著剛才的感覺,閉上了一隻眼睛,調整了一下槍口和瞄準的位置,對準其中一個紅色氣球,慢慢地扣動了扳機。
「砰砰——」
槍響之後,隨即傳來氣球爆炸的聲音。
「耶!」明媚原地鼓掌歡呼,「何曦曦你好棒!」
攤主也笑著說:「小姑娘你運氣不錯啊。」
何曦沒有回應,開始瞄準第二個紅色氣球。
「砰砰——」
然後是第三個紅色氣球。
「砰砰——」
明媚再次歡呼,攤主也不由得挑眉:「小姑娘有點本事啊。」
緊接著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第十個。
十槍全中,牆上的紅色氣球一個不留。
攤主傻眼了。
明媚更是激動得手舞足蹈,抱住何曦,踮起腳尖就往她臉頰「吧唧」了一口:「何曦我愛你!你真厲害!」
攤主看著這一切,石化了。
「老闆,謝謝了,那我們走了。」明媚一隻手抱著專輯,另一隻手牽著何曦,兩人急忙朝街道更深處跑去。
確認跑到攤主看不到的地方後,明媚才停了下來,哈哈大笑:「你都不知道他的表情,川劇變臉一樣,後槽牙都咬碎了吧。」
何曦打得過癮,一時手痒痒,又豪橫地說道:「走,再回去,攤子上你看中了什麼儘管說,姐都給你打下來。」
明媚笑得更開心了,她攔住氣勢洶洶準備殺個回馬槍的何曦,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別去了,這專輯都絕版了,千金難求呢,老闆都虧大了,按你這手法,不得讓他破產啊?」
「我其實……其實就是想讓你多高興幾次……」何曦不好意思地垂眸撓頭,「這樣,你就可以多親我幾次了。」
「好啊你……你……」明媚斂了笑容,想起剛剛自己因為激動而親吻何曦臉頰的場景,一下子就就臉紅了,她噘著嘴,小聲嘟囔道:「還等著我親你,我不親你,你就不知道親我啊……」
明媚說得很小聲,何曦壓根沒有聽清,不由得皺眉詢問:「什麼?你剛剛說什麼?」
「我什麼都沒說,我什麼都沒說。」明媚轉過身去,輕輕拍了拍臉頰,「快點啦,趕緊買好露營物品上山,在天黑之前一定要搭好帳篷。」
二人當即展開雷霆行動,終於在下午四點的時候登上了祈雨山,併到達了網友們推薦的最佳觀測位置。
看起來網友們並不是唬何曦的,因為已經幾隊人馬在這裡集合了。
何曦挑選了一塊空地,打算在這裡搭帳篷。明媚不會搭帳篷,便在一旁用相機拍攝著植物,順便回頭叮囑道:「小曦曦,我不會搭帳篷,我聽你安排就好,有什麼有需要我做的叫我就行,我先玩一下相機,這裡有好多植物都是我沒見過的呢。」
「好。」何曦應聲,剛把物品從大背包里取出來,就看見一個中年男人走到明媚的身邊。
中年男人發量堪憂,肥頭大耳,大腹便便,偏偏臉上還掛著一副油膩的表情。
他看著明媚,賊兮兮地問道:「小妹妹,就你一個人來這裡嗎?沒有其他人啊?」
明媚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往後退了一步,「我跟我家人一起來的。」
不知道為何,看到男人盯著明媚一臉色眯眯的表情,何曦生理心理都感到厭惡,可他光問這一句她也不好發火,只得以搭帳篷為契機,把明媚喊到自己身邊幫忙。
沒想到男人看到周圍只有她們倆人後,反而大膽地跟了過來,又繼續追問:「你的家人去哪裡了?」
明媚不理會,他倒也不氣餒,繼續喋喋不休道:「你們也是來看流星雨的?看你們的樣子應該還在讀書吧?」
何曦被他問得心煩,只好冷冷地「嗯」了一聲。
男人似乎來了興致,當即就擺出了一副老學究的氣質,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那我來考考你們,今天晚上的流星雨叫什麼名字?輻射點在哪裡?活躍期是……」
「不清楚不知道不明白不了解。」
何曦一口氣說了四個「不」,足以見她十分不耐煩。
可男人壓根看不懂臉色,依舊在那裡好為人師,嘰里呱啦講一大堆,時不時地還貶低一下她們:「你們小女生做事就是拖拉,這么半天還搭不好這個帳篷。」
何曦實在忍無可忍,她拾起地上被她當做錘子使用的大石頭,朝著男人說道:「叔叔,您要是閒著沒事做,幫忙打下樁唄?」說完,她把大石頭朝男人扔去,正好砸到他的腳。
男人立馬痛得抱起腳,原地彈跳。
「哎呀。」何曦故意擠出一副愧疚的表情,「不好意思啊叔叔,怎麼砸到您腳了?您沒事吧?」
男人瞪了眼何曦,又瞧了眼明媚,咬著牙齒說:「沒事。」然後灰溜溜地、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身邊沒有了聒噪的聲音,她們很快便把帳篷搭好,美美地住了進去。
日落西山,她們便從帳篷里出來。
夜晚有點涼,她們各自披了一件外套,坐在石頭上說著話。
天上沒有月亮,但暮色卻意外的澄清,天幕是深藍色的,藍到發紫,僅有的幾顆星星顯得十分明亮。
明媚把頭靠在何曦肩膀上,突發奇想地問了一句:「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啊?」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那就是一見鍾情咯?」
「嗯,一見鍾情。」
「所以你喜歡我兩年了?」
「錯了。」何曦糾正道,「是十四年。」
明媚咕噥道:「有那麼久嗎?」
何曦看著天上的星星,回答說:「當然有,上一世的十二年,現在的兩年,統共是十四年。」
「那上一世的我喜歡你嗎?」
想到千紙鶴上的內容,何曦微笑:「喜歡。」
「你怎麼知道上一世的我喜不喜歡你啊?」
「因為你向我告白了呀。」
明媚「啊」了一聲:「我告白了嗎?那我們在一起了嗎?」
「沒有,我在很久很久以後才看到你告白的內容。」
明眉蹙眉,咂了咂嘴:「那真是太遺憾了。」
……
兩人就上一世的經歷談論得不亦樂乎,煩人的傢伙又出現了,打亂了這份美好。
下午的那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又過來了。
他蹲在兩人前面,打量了一下她們身後的帳篷,問道:「就你們兩個人嗎?你們的家人朋友沒跟你們一起啊?」
何曦看都懶得看他一眼,敷衍道:「嗯。」
男人轉了轉眼珠,又故意問道:「你倆男朋友不跟你們一起啊?」
「沒有男朋友……」何曦伸手把明媚攬進懷中,冷眼看著面前的男人,挑釁似的說道:「但有女朋友。」
男人看著她們親密的動作,反應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地說道:「哦,同性戀啊。」
過了一會,他又不恥地笑道:「你們就是太年輕,老想搞這些新奇玩意兒,被男人睡過就知道男人的好了。」
何曦懶得慣著他,回懟道:「你被男人睡過也知道男人的好了。」
「你這孩子說話這麼沖呢?」男人氣急敗壞,「我只是站在長輩的位置給你們提點建設性意見,真是不識抬舉。」
「我們不需要。」何曦冷冷道,「管好你自己。」
見何曦油米不進,他又把目光轉向明媚,看了眼明媚手中的望遠鏡,指著它,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這種望遠鏡能看個啥啊,我那邊有專業的天文望遠鏡,跟叔叔去那邊,叔叔帶你看好看的。」
說完,便要伸出手來扒拉明媚。
何曦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迅速調整手部的動作,用力地將他的三根手指往後掰,幾乎要將它掰折。
「疼疼疼——」男人的身體隨著手指彎曲的角度倒去,「鬆手鬆手……」
「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何曦惡狠狠地說,「不要再出現在我們眼前,倘若再有下次,我將第一時間報警,告你性騷擾。」
男人痛得面目全非,卻依舊嘴硬:「我沒摸沒碰的,算什麼性騷擾?」
「看來我需要向你科普一下性騷擾的定義,性騷擾指以帶性暗示的言語或動作針對被騷擾對象,強迫受害者配合,使對方感到不悅……」
何曦特意將「言語」二字加重了讀音,嫌惡地甩開了男人的手,「管好你自己吧,大叔。」
「呼哧呼哧——」男人拼命甩著手腕,又吹著指節疼痛的地方,眼眶含淚,沒想到這女生力氣這麼大,捳著他的手指,他竟然完全掙脫不得,又準確地說出性騷擾的定義,料想她們不是乖乖的小綿羊,可又不甘心,正打算說點什麼挽回局面時,天空竟然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蕪州市是海邊城市,下雨無常,都是沒有徵兆的,來之前何曦做過攻略,因此她們見怪不怪,急忙收拾著躲進了帳篷里。
男人看著這突出其來的雨,猛地大呼:「我的天文望遠鏡!」說完急忙一瘸一拐地、灰溜溜地跑開了。
海邊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一會兒,雨便停了。
然而她們還是沒能如願看到流星雨。
明媚舉著望遠鏡嘟囔著:「專家不會騙人吧,我怎麼連流星的影兒都沒瞧著呢。」
「沒事,還有兩天呢,明後天再看看。」
後來的兩天,她們還是沒有瞧見流星雨。
山上的遊客差不多都撤了,她們也只好收拾行囊準備下山。
下山的路上,明媚忍不住碎碎念:「流星沒瞧見,雨倒是淋了一大堆,我都開始懷疑六月天琴座流星雨這個消息是祈雨山景區放出的了,招攬遊客是不是?」
乘興而來,掃興而歸。
放在誰身上都不好受,何曦更是苦惱,說好要帶明媚看一場真正的流星雨的,結果什麼都沒看見,還遇到個猥瑣男,簡直敗壞心情。
坐在計程車上,何曦煩悶地刷著貼吧,突然在蕪州市吧的首頁刷到了一條帖子,她眼睛一亮,急忙對司機說:「麻煩掉個頭,我們要去荷台島。」
「不去機場了?」
「嗯,去荷台島。」
一望無際的海面,遼闊的沙灘,沙灘上還搭著不少小帳篷。
何曦學乖了,首先在沙灘上找了個紅色短髮阿姨,詢問道:「阿姨,你也是來看藍眼淚的嗎?」
「對啊。」
「那您知道哪裡可以看到嗎?」
「就這片海灘,我去年、前年都是在這裡看的,聽我的,錯不了。」
「謝謝阿姨。」
離開阿姨後,何曦也開始在沙灘上搭著帳篷,明媚好奇詢問:「何曦,藍眼淚是什麼啊?」
何曦神秘兮兮地說:「等晚上你就知道了。」
傍晚七點後,沙灘邊三三兩兩站著人,搜尋著藍眼淚的蹤跡。
海面平靜安詳,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直到十點左右,有人驚呼一聲:「藍眼淚!」
眾人便不約而同地朝她望去,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見不遠處的海面,一片藍色螢光在翻湧。
藍色螢光越來越近,範圍也越來越大。
「來了。」何曦牽著明媚的手,往更高處跑去。
居高臨下,可以看到一片淺藍色螢光環抱著礁石,像是星河墜落人間,如夢似幻。
「哇。」明媚驚嘆道,「好像藍色星海在翻湧,我以為這種畫面只會出現在電影特效中,沒想到現實生活中竟然也能看到,果然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願稱它們為『海底的螢火蟲』。」
何曦回應說:「差不多嘛,海螢,海底的螢火蟲,這個解釋非常完美。」
海浪拍擊,海螢們順著海水翻湧的方向,繼續向更遠處流動。
明媚舉起相機,把這一轉瞬即逝的場景化為了永恆。
淺藍色螢光像飄帶一樣,逐漸飄向更遠的遠方,直至看不見。
雖然沒有看見天上的流星雨,但看到了海底的星河,明媚心滿意足,同何曦一起回到帳篷里,饒有興致地戴著耳機聽歌。
她把其中一隻耳機遞給何曦:「來聽聽看,《絕代風華》專輯裡頭的歌曲。」
何曦把耳機戴上,左耳是歌手的聲音,右耳是明媚小聲哼哼的聲音,憋了半晌,她終於忍不住問道:「明明,你說這是你第二喜歡的歌手,那你最喜歡的歌手是誰啊?」
「你啊。」明媚不假思索地說。
「我?」
明媚別過頭,摘下耳機,狡黠地眨了眨眼說:「我的Sunshine,其實歌詞聽到後面,我就知道那首歌是你寫的了。」
何曦瞳孔驀地放大,看著明媚古靈精怪的表情,心跳再一次紊亂了,她屏住呼吸,慎重地問道:「明明,我可以親你嗎?」
都在一起了,甚至還睡在同一個帳篷里,居然還問她能不能親她?明媚快要被這呆瓜給氣死了,索性賭氣似的說:「不可以。」
然後,何曦竟然……竟然真的聽話地不親了?
這就是絕對服從嗎?
明媚差點沒被氣暈,氣呼呼地扯下何曦的耳機,嘟囔道:「我要看電視了。」
她把耳機插進平板電腦里,剛解鎖屏幕,頁面上就彈出了一條新聞:
《底線零容忍!這些外國毒販被判死刑》
耳邊響起何曦的聲音:「點進去看看。」
明媚點了進去,新聞配圖是紀錄片《8·23行動》里截下的畫面,剛好是炎火吃雞公煲的那個場景。
何曦往下翻著,看到他一審被判處死刑,上訴,二審維持原判,再上訴,駁回。
這樣的人死一萬次都不為過,居然讓他多活了這麼久?
但何曦也能理解,畢竟他是外國人,M國那邊肯定提出了很多阻礙。
明媚卻突然「嘖」了一聲:「好奇怪,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嗯?為什麼?」
明媚指著圖片上的罌\粟紋身,「我記得我在青林市KTV里看到的那個紋身,它花蕊的部分有一塊綠豆大小的地方,比周圍顏色要深一些,我懷疑是痣,但是圖片上的紋身就很平均,沒有深色部分。」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當然,也不排除那時他手臂上有髒東西沒擦去。」
聽到明媚這樣說,何曦當即就重視了起來,明媚的觀察力和記憶力可是有目共睹的,她沒理由不相信她的話,好不容易舒緩的神經霎時又緊繃起來。
如果被抓的那人是炎火的替罪羔羊,那麼真正的炎火仍在逍遙法外?難道說往後的日子仍要在緊張和擔憂的情緒中度過嗎?
何曦思索著,莫名覺得頭疼。看到一旁的明媚也是一臉擔憂的模樣,她伸出手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沒事,很晚了,先睡吧,明天再說。」
她把檯燈調至最小檔,使它不至於晃著明媚的眼睛。
何曦本來想守著明媚睡覺,可她實在是太困了,在明媚睡著後不久,自己也睡著了。
睡夢中,隱隱約約覺得身旁有動靜,她猛地睜開眼,發現明媚正在背包里窸窸窣窣地翻著什麼東西。
她揉了揉眼睛,「明明,你在找什麼?」
「雨傘,外面下雨了。」明媚說,「我想去上個廁所。」
公共廁所離海灘還是有一頓距離的,她當即就翻身起來,好意數落道:「你怎麼不叫醒我,我好陪你一起去啊,廁所離這兒那麼遠,你一個人去不安全。」
明媚找到了雨傘,委屈地說:「我看你睡得香,不忍心打擾你嘛。」
兩人撐著雨傘,迎著風雨去上了廁所。
回來時,剛踏上海灘,天空中忽然閃過一道閃電,驚雷乍響,轟隆隆,雨霎時下得更大了。
「怎麼還打雷啊?」何曦嘟囔道,「我們會不會被雷劈啊?」
「不知道。」明媚瑟縮地緊貼著何曦,將傘打得更低了些。
快走到帳篷時,突然發現傘前方立著一個人。但由於傘的遮擋,只能看到他的小腿處,何曦把傘慢慢往上移,驀然發覺他手中握著一把錚亮的匕首,心內暗叫不好,再往上看去,只見他的手臂上,赫然紋著一株罌\粟,何曦心內一驚,急忙將傘完全拿開。
「噼里啪啦——」
一道閃電劈下,將這個人的臉部映亮。
何曦瞪大雙眼,這張臉,跟上一世在大禮堂盯著明媚背影的那張臉一模一樣。
何曦急忙將明媚護至身後,像之前一樣,悄聲對她說:「跑,然後報警。」
明媚剛邁開步子,炎火便如餓虎撲食般沖了上來,就在這個時候,明媚偏偏因為腿軟摔在了地上。
何曦來不及管顧她,一個橫掃阻攔了炎火接下來的動作,之後兩人便纏鬥在一起。
打鬥的聲音吵醒了周圍帳篷里的人,他們紛紛探出腦袋來查看動靜,以為是有人打架,便不顧大雨,走出帳篷外來看熱鬧。
直到看到拿著匕首後,才知道這不是普通的打架鬥毆,當即就嚇得瑟瑟發抖。
何曦一直巧妙地躲避著匕首的攻擊,腦袋裡飛速旋轉,想著怎樣才能把匕首給奪下來,這裡群眾這麼多,就算傷不到明媚,傷到其他人也不好啊。
一開始何曦還占著上風,漸漸就有些吃力了,這幾天旅遊,為了守著流星,她晚上都沒怎麼睡好覺,這劇烈打鬥又耗費了她不少精力,逐漸就落了下風。
又同上一世一樣,她的咽喉被炎火死死扼住,幾乎就要喘不過氣,可她仍然緊緊拽著他拿著匕首的手腕,儘量避免自己受到致命傷。
就在這時,趁炎火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何曦身上,明媚鼓起勇氣,拾起一旁的沙灘鏟,狠狠地拍在了炎火的後腦勺上。
「咚——」
炎火愣神了一下,何曦便趁著機會翻身起來,抬起膝蓋往他下巴猛地一撞,又飛起一腳往他手腕上踢去。
沒想到他手握得那麼緊,匕首紋絲不動。
何曦單膝跪在地上喘著粗氣,趁此機會恢復體力。
炎火站起身來,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扭了扭脖子和手腕,隨即朝明媚走去。
明媚嚇得扔掉手中的鏟子,轉身拔腿就跑,炎火想要追上去,腿上卻被何曦踹了一腳,他摔在沙灘上,兩人又扭打在了一起。
一旁看熱鬧的人站不住了,一個小姐姐著急地顫聲道:「警察快點來吧。」
說完便想衝上前去幫忙,剛邁出兩步,她男朋友急忙一把拽住了她:「危險,別去。」
白天和何曦對話的那個紅髮阿姨看不下去了,她女兒跟何曦差不多大,在國外上學,她看著何曦就像看自己的女兒一樣,不由得朝周圍人哭喊道:「有沒有人幫幫她?」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歹徒持有匕首,周圍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阿姨心一橫,也來不及思考了,抱著最近的物體就沖了上去,結果被炎火一腳踹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何曦趁此機會去奪炎火的匕首,沒想到他卻像條泥鰍一樣,猛地翻了個身,何曦摸了個空,手臂反而被劃了一刀。
「嘶——」
皮肉被割裂的疼痛瞬間由神經傳至大腦,左手下意識地垂落在沙灘上。
「滋啦——」
炎火狠狠插下,鋒利的刀尖穿透何曦的左手掌,直插到黃沙中。
何曦卻輕揚嘴角,眼神陡然一變,像是瘋了一般,她不顧疼痛,將手掌往上抬,抬到匕首盡頭,握緊刀柄,死死不肯鬆開,任炎火如何用勁,始終都拔不出來。
明媚看出二人在僵持,又拾起鏟子,梅開二度,用盡全部力氣砸在了炎火的後腦勺上。
「哐當——」
炎火被敲得頭暈,腦袋晃了晃,手上的勁小了些,何曦趁機抽身,顫抖著取下手掌上的匕首,頓時鮮血直流。
看到炎火用力搖晃著腦袋,估計是被明媚這一鏟子敲打得視線不明,何曦藉此機會,又往他太陽穴補了個飛踢,他整個人搖搖晃晃的,手撐在沙灘上,掙扎著卻沒有站起來。
「他沒刀了!他沒刀了!」紅髮阿姨著急喊道,「別讓他起來,快上來幫忙啊。」
聽到這話,周圍人一窩蜂湧上來,合夥把他壓在地上,又把海邊裝飾船上的漁網扯了下來,將他捆得嚴嚴實實,再沒有逃脫的機會。
何曦舒了一口氣,明媚急忙走到她的身邊,看到她身上的血,當即就淚流滿臉了:「何曦,痛不痛啊?」
何曦微笑著搖了搖頭,把匕首扔到地上,將明媚攬入懷中,柔聲道:「別怕,我在。」
明媚哭得更傷心了,整個人抑制不住地在顫抖。何曦輕輕拍著她的背,血跡留在她的衣服上,繼續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再也沒有人能傷害你了。」
明媚吸了吸鼻子,抬起頭,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我撥打了110和120,他們很快就到了。」
「明明,現在,我可以親你嗎?」何曦再一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可以,任何時候都可以。」
何曦從兜里摸出一顆紫色糖果。
——自從知道明媚有低血糖後,她的兜里總會放著幾顆糖果,以備不時之需。
她打開包裝紙,把糖果放進嘴中,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唇,舌頭卷著那顆糖果,把它送入明媚的口中,葡萄清香在兩人唇齒間瀰漫開來。
何曦溫柔地探索著所有未知的領域,糖果在兩人口中來回傳遞,直到完全融化。
雨水澆不滅荷爾蒙的熱情,兩人的呼吸將周圍空氣烤得炙熱,幾乎讓人窒息。
警車和救護車鳴笛聲聲,奏響了黎明的交響曲。
她們深情擁吻。
天亮了,霧散了。
——霧起時遇她,霧散時與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