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連琅後知後覺的害羞來的過於遲了, 她坐在梳妝檯前梳洗時,才發覺自己身上的路介明留下的痕跡。
從脖頸開始到鎖骨,紅紅紫紫, 看上去略有幾分瘮人,她的指尖按在上面,像是還能感受到他柔軟溫熱的唇落在上面的觸感。
她的臉倏然就紅了起來。
她手心是慣常的冰涼,按在臉上,冷熱交匯才稍微好受一點, 躁動的情緒慢慢緩和下來。
銅鏡中的女人臉上帶上了少女懷春才有的羞澀,像是上了一層淡淡的薄粉胭脂,一顰一笑間俱是生動鮮活, 美人抬眉眨眼間, 皆是醉色。
李日靠在窗頁上,打了個響亮的響指,「你們動作這麼快?嘖嘖嘖,那位可真是心急啊。」
他意有所指,曖昧的眼神在她身上的痕跡上暗示, 肩膀聳在一處,眼裡都是善意的揶揄與戲謔,「這也太沒輕沒重了吧, 你可是中著那什麼毒呢。」
許連琅將衣襟往上拽了拽, 將手擋在脖頸上, 「公公!別說了!」
她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李日擺擺手,「好好好, 我不說。」
許連琅沒有過多解釋李日的誤會, 那檔子事, 早晚而已,或早或晚都沒必要來解釋,至於這個身體……也實在是不爭氣。
哪怕心上的憂思積慮已經一併消除,但還是睏乏的很,那致幻藥物在攪亂她思想的同時,一併將她本就虧損的身體又掏空了不少。
她的手按在小腹間,今日晨早小腹間的隱隱作痛也不容忽視。
她草草用完早膳,熱湯喝進去,才稍微好了一些。
原來放置香爐的位置還在,殿內重新燃上新的香料,許連琅覺得嗆鼻,便讓人撤了下去。
她支著下巴,嗤了一聲,無妄之災真的是折騰的她好慘,「剛捉到那宮女,姝妃娘娘就緊跟著上門了,未免也太過於巧了。」
李日嘲弄道:「姝妃是容親王的獨生女,被嬌慣的不成樣子,這樣好的出身,如今還是妃位,總是不甘心的。再不甘心又如何呢,當初還不是她一意孤行,執意倒貼。」
許連琅側頭看向她,眼中略有幾分驚訝,「姝妃娘娘原是舒和郡主?」
上一次見舒和郡主還是那場冬獵,舒和隨她進帳,她那時與路介明已經說不上幾句話,又恰逢他十六歲生辰,她許諾過,要陪他過完生辰。
但當時的許諾,不知道路介明還想不想要。他們當時鬧成那樣子,她不是很確定自己的出現會不會又招惹路介明的不痛快。
思來想去,便想到了舒和郡主。
那時的舒和,嬌俏美麗,一雙桃花眼瀲灩之下皆是透徹的明亮,她出身實在是好,家中獨女,後宅的那些腌臢齷齪事都未曾沾染過她分毫。
她眉眼間都是縱情的肆意,心直口快,又不失可愛,這樣的姑娘,饒是許連琅都不免心生艷羨,自然也會以為若是路介明娶親,便該是這樣的姑娘。
那天,她已然做好了長壽麵,只是懇求郡主端給路介明,並一再言明,並不介意郡主說是自己所做。
許連琅那時心下惴惴不安,在這樣的天之驕女面前,她一個小小婢女的請求,又如何會看在眼裡。
但舒和郡主顯然要不同於一般,她靈動的眼上下打量,並迅速改口,隨著路介明一般,喚她姐姐,已然不動聲色的宣示了主權,更是挽住她的手臂,反客為主,請求許連琅教她做。
郡主皮肉都是金貴的,哪裡碰的了明火爐灶,但她還是慢吞吞的弄了一碗麵相還不錯的長壽麵。
雖然……其中大部分的步驟都是許連琅看不下去親自動手的……
但儘管如此,若是認真說來,真就是舒和郡主自己做的。
她才不允許未婚夫婿吃別人做的長壽麵,她的占有欲在賜婚旨意頒布之後,達到了頂端。
許連琅這個本就與路介明牽扯不清的女人,哪怕儘管是姐姐的角色,也要讓她退避三舍。
她那時說話也毫無遮攔,「姐姐弟弟的,總也不是親的,身份有別男女有別,以後長壽麵這種活計我來就好了。」
她的小心思毫不遮掩,甚至於跋扈出了幾分嬌憨,許連琅一眼就看出了她拙劣的手法,但也無從計較,反而覺得這樣的真性情實在是坦蕩。
她是沒想到的,當年這樣的一個小姑娘在進宮短短的六年間,就可以把能害人性命的毒悄無聲息的下好。
她尚且還得了路介明的關護,魏姝凝就敢如此,那宮中其他妃嬪呢。
許連琅覺得可悲極了。
深宮是吃人不吐骨的人間地獄,拷住了人性,拴住了肉身。
許連琅雙手緊緊交攥在一起,身處的安逸的宮殿都讓她脊背發涼。
她走了神,直到李日用手指骨節扣響了桌面,許連琅才猛地回過神來,眸中的神色儘是驚愕,她道:「沒想到郡主會做出這樣的事。人的改變竟也是這般容易。」
李日為許連琅倒了一杯清水,遞到她的手邊,沉聲道:「這皇宮啊,多氣派,金子壘成的一般,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要往裡擠,擠進來又不如意,不害人怎麼把別人拉下來。不害人,就是坐以待斃。」
「若說是改變,總是有的,但她本性如此,發沒發作,也只在於有沒有逼到那個份上」,他語調漫不經心,嗓音里的促狹又浮了上來,「陛下眼裡容不下別人,與丈夫同床共枕都做不得,說是可恨,但也不乏可憐。」
他伸了個懶覺,隨口點評,「不過這也怪不了別人,這路都是她執意要走的,當初入宮時,她就要想到會有今日。」
李日挑眉,忍不住彎眉笑了,搬了個凳子放到了她的面前,「若是當初你真的隨王福祿來了宮中,會比如今更能坦然接受。」
李日看著她失魂落魄的臉,頭一次覺得,自己當初的為她的諸多打算,或許都是錯的。
她這樣的性子,不適合在聳雲閣,更不適合在宮中。
她性子中有剛硬的一面,但卻是極其柔軟的,她的心太軟了。
這樣的人,在宮中只會寸步難行。
他「嘶」了一聲,當年他一味的想讓許連琅離開路介明,離開那個小魔鬼,卻沒有為她細細考慮。
但如今卻也是殊途同歸,還是一樣的,進了宮。
甚至於要面對更大的危機,哪怕路介明將她視若珍寶,捧在手心,望盡眼底,但總歸是不能時時刻刻看護到的,就像是這次一般,那香爐日日燃著,李日甚至於一陣陣後怕,倘若再晚上那麼一兩天,許連琅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傷及精神,攪亂思緒,對人的損害,本就是最大,較之於身體髮膚的傷害更為難以治癒。
李日心底掀起波瀾,面上卻是不顯,他嘴角動了動,與許連琅面對面坐著,道:「若是你想多知道一些姝妃娘娘的事,我可說與你聽」,他難得不好意思,撓撓頭,又覺得自己的話興許不夠準確,「你也知道,我整日在聳雲閣守著那破船,宮中的諸多事,都是後來聽人說的。你且聽且看。」
許連琅打起精神,凝神屏氣聽李日說話。
「舒和郡主當年與陛下並沒有成婚。先帝身體急轉直下,奪嫡之爭混雜了多方勢力,更有各方匪亂不休,朝堂之上一片混亂。先帝早有口諭,立七殿下為新帝。但口諭而已,知情人只有總管大太監王福祿,各方哪裡肯服。陛下當時又……不太好,更是無暇參與這場混戰。」
「他不想參與,總有人逼他。」說到這裡,李日還是忍不住嘆息了一聲,當年的種種,現在提及還是會心驚肉跳,儘管是在聳雲閣,那時的翻天覆地還是猶在昨日,他略微沉思了一會兒,才道:「後來便是十七殿下出事,欠著一條人命,其餘皇子又相繼出事,他被推搡著一步步走上高位,誰都沒給過他別的選擇,這偌大的燕國,最後只剩他這一條嫡系血脈了。「
李日靜了一瞬,稍作停頓,給許連琅以緩和,那些已經過去的往事用淺顯的字眼是無法描繪的,但字句之間,仍然可以體會當時的堆砌而來的難耐。
李日繼續講:「榮親王封地富庶,富可敵國,在一方割據勢力,路介明登基後,榮親王便可成最大助力。但那時,陛下根本不肯再娶舒和郡主了。他態度堅決強硬,後宮著實空了好一陣,後來又過了一年吧,舒和郡主還是入了宮,成了姝妃。這其中的緣由,誰都不知道。」
李日向後倚靠身體,凳子被他壓的吱呀了兩聲,「我猜著,是舒和郡主痴情太久,非陛下不嫁,恰逢陛下有需要榮親王穩定朝局,交易而已。」
「只可惜,這場交易,只有姝妃當真了。」
李日不是當事人,一切不過是猜測而已,皇室中的秘密,總是都見不得光的。
空中的浮沉在陽光光斑中跳躍,照的許連琅的瞳孔顏色都淺了幾分。
晌午過後,太醫的日常請安按時而來,但也不太一樣,與太醫一併來的,還有一道旨意。
黃綢聖旨,木製捲軸。
太監尖細的聲音又高又利,大殿空闊,甚至都能傳來陣陣回音。
李日隨她一併跪在一旁,在聽到某個字眼時,明顯激動了一瞬,眉毛飛揚,一雙眼發著光落在許連琅身上。
但許連琅本人卻全程都帶著不知多雲的懵然。
直到,聖旨被遞到了她的面前,上面的龍騰圖文栩栩如生,太監的聲音低了下來,直望耳朵里鑽,太監的聲音里滿是討好,他說:「皇后娘娘,接旨吧。」
滿殿皆跪,叩拜大燕朝那缺席了六年的皇后。
(本章完)
作者說:害呀,那就先看那章吧~
嚶嚶嚶
看起來是一丟丟都不能寫呀,大家,寫一點就鎖感謝在2021-04-20 17:41:29~2021-04-21 11:35: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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