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七惠重新回到宅院的磚牆邊。
這個院子的地形她剛剛已經觀察了一遍, 是非常奇特的構造。按照正常的房屋結構來說,主宅通常在偏向正中的位置,以便於向每個方向進行溝通。
但這個院子裡, 主宅卻落在離院牆極近的地方。因此七惠只需要越過牆,就能直接踩到主宅的房頂上。
「.願望是什麼?」
她隱隱聽見裡面在談話,童磨的聲音曼妙柔軟,誘惑著女孩訴說自己的心聲。
「我、我——」女孩囁嚅半天,聲音突然消失了。
七惠暗道不好, 動作卻半點不敢急躁。她順著房頂一點點向前,一路爬到房樑上,輕輕揭開一片瓦。
瓦片下的開口雖然小, 卻能看清整間屋子的動向。和服少女正跪在一尊神龕前, 她完全沒有了先前在大門口的狼狽姿態,此時正半闔著眼,跪得筆直,嘴裡念念有詞,仿佛一個最虔誠的信徒。
然而她額頭上破開的血痕還沒有被擦去, 高高腫起一塊,紅青的腫塊堆在一起,像一團扭曲的花蛇。兩條腿上的血也沒有止住, 將屋內乾淨的榻榻米蹭得一團糟。
這副破破爛爛的糟糕形容, 配上她臉上那副如蒙神召的表情, 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屋內似乎沒有第二個人。七惠側耳細聽,沒有呼吸、沒有腳步,也許那隻鬼走了, 也許他沒有走。如果是平時, 略等一等也沒什麼關係, 但她還有花街的任務.
七惠深吸一口氣,決定鋌而走險。
她將瓦片放回原位,自己也屋頂跳了下來。融合了蟲之呼吸的技法,她落地的腳步輕得如同一隻蝴蝶停在花瓣上,連一點風也沒有帶起來。
四下無人,七惠徑直走進了少女正在祈神的正屋。
她的思路很簡單。這間院子裡有鬼,恐怕只有一個。
鬼之間通常與人不同,並不是群居動物。越強大的鬼越不會和其他同類一起居住。畢竟他們的食物是需要爭搶的,你多吃一個人,我就少吃一個人,如此下來,關係怎麼能好。
既然只有一個鬼,那麼她就不存在被包圍的風險。七惠想,終究是要打的,早打晚打而已。
她直直走到少女的身邊,微微俯身,便聽見她口中喃喃:「神子大人賜予我萬世無限極樂救我出苦海神子大人賜予我萬世無限極樂救我出苦海——」
無限的循環里,她似乎真的從這一句縹緲的禱詞中獲得了幸福。少女的臉上露出淺淺的微笑,兩手舉起,環抱住自己的雙肩。
七惠輕輕皺眉。她因為天海家的緣故,對這些東西留有一份信任,同時也很厭惡。她傾身過去,出聲道:「請問.」
『咻』的一聲,什麼東西飛快地扎進少女的後頸,將她的脖子刺穿形成一個巨大的血洞。她的身軀軟軟向前倒下,七惠下意識伸手去接,又因為一股突兀而濃烈的惡意反手拔出日輪刀。
沒救的,即便她接住又如何?手腕粗的冰凌扎穿了她的脖子,即便七惠身邊有天下所有的好藥材又如何?救不了的。
她的命似乎從出現在這宅院前的那一瞬間就已經註定。祭品,祭品是沒有思想的,更沒有權力決定自己的命運。
好噁心。七惠想。
「出來。」她盯著已經飛速失去體溫、四肢僵硬的少女,聲音很輕,「上弦之二,童磨。」
「阿啦啦~你知道我呀~」
童磨的身影浮現在七惠的身側。手中搖著扇子,他的嘴角咧開,笑容燦爛到有些扭曲的地步。
「實在是,榮幸之至~這位小姐。」
原來他一直在屋內。七惠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做派,華麗、風流,但童磨的眼裡毫無感情。
七惠忍不住將他與之前打過照面的上弦之三猗窩座比較起來,同樣是鬼,但童磨給人的惡感天然的更強。
童磨似乎並沒有想要立刻攻擊她,而是彎腰將地上的少女抱起。他的動作非常自然,神態親切,嘴角的笑容就沒有落下去過。
跟剛剛在門口的行動一模一樣。
不過那時候,童磨大約扮演著將女孩從那對男女的惡行中拯救出來的角色,神子麼?至於現在
七惠看著他利落地抽出插在少女脖頸里的冰凌,伸長舌頭舔了一口上面早已冷卻的血,緊接著便露出一臉享受的表情。
「女孩子,尤其是少女。她們往往是最好吃的~」童磨樂呵呵地將冰凌握在手中,那根尖銳的、帶血的冰凌便立刻蒸發了,「小姐,你現在是什麼年紀呢?」
他將手中的女孩隨意扔在地上。少女的身體纖細又柔軟,剛剛死去不久,還沒有僵化完全。
她的臉上還殘留著一絲幸福的微笑。
七惠握緊了刀。
真的、好噁心。
童磨似乎對她的沉默感到了傷心,那張漂亮的臉皺在一起,露出一個討好似的微笑。他的長相實在很好,又有些殘忍的天真,讓他做出那樣誇張的表情也不叫人覺得突兀。
「那麼我先說吧。」他正了正帽子,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七惠的臉,「我的話,唔算上之前做人的時候,應該也有一百五十歲了?」
說完,又有些可憐地討饒:「是不是聽上去太老了?」
七惠並不回答。她的十萬分注意力都落在童磨手裡的扇子上,忍說過,他的血液通過血鬼術的加持帶有強烈的冰凍效果,而這種效果正是通過那把扇子侵入人體的。
童磨隨著她的視線望去,笑眯眯地介紹:「這是我的武器哦。看來小姐你對我的確很了解嘛,是不是也清楚我的血鬼術是什麼?」
一瞬間,他臉上那種純真的笑意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乾巴巴翹起來的唇角、彎彎的眉眼,和那股對她的血肉垂涎欲滴的神色。
「很不巧,我對你也有一點點了解呢~」他說,滿意地欣賞著七惠愈發嚴肅的表情,「這位害猗窩座被無慘大人訓斥的小姐,你的刀好像能讓鬼的傷口不再癒合~」
「我說的沒錯吧?」
*
花街,燈火籠罩之外的小巷裡。
「話說為什麼是我們來假扮女裝啊?」善逸正在嚎啕,「有很多女劍士的嘛!比如忍小姐、七惠小姐,還有——」
宇髓不耐煩地打斷他:「胡蝶有自己的任務,她也很忙。至於天海七惠那傢伙」
他話說到這裡,又沒有再往下繼續。幾個少年為他沒有著落的話感到不安,連聲追問,卻被宇髓按住頭。
「小鬼們,首先請你們要搞清楚,天海根本用不著你們為她操心。」宇髓挑眉,「她從五歲開始獨自求生,遇到過的危險數不勝數。要說加入鬼殺隊的時間,連我都排在她後面。」
炭治郎鬆了口氣:「所以七惠應該還是安全的。」
「笨死了!如果真的危險,她的鳥會來通報的!」伊之助給了他一個肘擊。
善逸沒聽懂:「鳥?」
「就是鎹鴉。」炭治郎解釋,「七惠的鎹鴉是一隻鷹,很漂亮的。」
「嗚哇——為什麼你們都見過——」
才擔心了多久,這就鬧騰起來了。宇髓哭笑不得地把幾個小孩丟進房間,又扔了些食物進去。
「天海嘛,她可能會晚點來。」宇髓懶洋洋地摸著自己的後腦勺,「所以,不要覺得自己能逃掉。就算她來了你們也是要打扮的,再說,要是她來了看見你們沒有把心思花在正事上」
這話的殺傷力相當大,炭治郎立刻領著善逸和伊之助進去準備了。
將幾個小孩哄走後,宇髓這才收斂起面上的笑容。他五官艷麗,身形又健壯高大。一旦面無表情,攻擊性便立刻體現出來。
他走到窗邊,輕輕吹了一個流暢的口哨,立刻有一隻羽毛油亮的小鷹飛到他的胳膊上。
原來七惠的鎹鴉早就已經到了他手上。宇髓唯恐動搖幾個少年做任務的信心和態度,乾脆把所有的擔憂都留給了自己。
「除了暫時脫不開身,她有沒有其他話帶給我?」他問鎹鴉。
得到的當然是搖頭。宇髓只能作罷,將鎹鴉放飛出窗外,又皺眉沉思起來。
他抱著手臂,斜斜倚在窗前。如果炭治郎幾人見到一定會感到驚詫,這時候宇髓臉上的表情,與他們印象里那個滿口『華麗』,行事浮華張揚的男人截然不同。
他緩慢地呼吸著,通過調整自己呼吸的節奏來放平心態。
沒說危險不危險,也沒說在哪裡。但光是這樣語焉不詳的態度,已經能看出她那頭情況不妙。
天海七惠雖說以往有些懶骨頭毛病,怕疼怕累,但現在已經好了許多。她絕不是路上看見什麼趣事就被移了注意力的類型,這樣一想,反而更糟。
這隻說明,她陷入了無法處理的問題里。甚至連多說幾句的空閒都沒有,只能叫她的鎹鴉來傳這一兩句話,表明她無法按時趕到。
就是不知道,這個無法處理的問題,會不會危及她的性命了。
(本章完)
作者說:為什麼寫童磨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寫他的長相寫猗窩座的時候就不會這樣!童磨你說你是不是偷偷練了□□這門血鬼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