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非君擇臣,臣亦擇君
公元190年,初平元年,正月。
壺關,度遼將軍府。
「據斥候探查,白波賊因被河東諸氏塢堡堅壁所退,今諸部有意向東遷徙,
掠上黨,與黑山諸賊匯合。」
徐庶匯總斥候所報之內容,站在上黨輿圖前,用細杆指點形勢,說道:「今白波賊匯於楊縣、永安、襄陵三縣一帶就食,若所料不差,賊眾應該會跋霍大山,經隋氏縣(今山西安澤),涉沁水,入掠上黨。」
上黨與河東郡之間,有兩山一河為阻,河為沁水,其穿太岳山而下,形成河谷地區,而氏則坐落於河谷之中。
歷史上,秦趙之間的長平之戰,便是秦國從河東郡出兵,跨越山水險阻,將兵力投送至上黨。
當然,秦國東征的道路與白波賊入寇上黨的路線不同。因河谷孔道眾多,故上黨與河東郡的穿行的道路有兩條,秦國走南線,即從冀縣東進;白波賊走北線,從楊縣東掠。
「隋氏縣?」
張楊指著輿圖,說道:「隨氏縣位居河谷之中,泌水穿城而過。今白波欲從隋氏入上黨,我軍可依沁水、山勢之險,以據白波賊。」
「沁水河谷多孔道,唯恐白波賊走別途入上黨。」張遼說道。
「公則有何見解?」張虞看向郭圖,問道。
郭圖授須微吟,說道:「白波賊之所以東進,實因掠太原、河東受挫,而所聚流民眾多,糧草日漸匱乏。我聞將軍名聲顯著匈奴,而今任度遼將軍,不如遣人拜會於夫羅,責問其為何聚眾反叛。」
「至於據白波賊之兵,以圖之見,不如選將率兵至隨氏,以為前哨探敵之用「可!」
張虞深以為然,說道:「白波賊兵雖眾,但人心不齊。今若能分而化之,未必不能大破賊兵,俘其老弱之眾。」
於夫羅其人,張虞任護匈奴副校尉時,曾與他打過交道,其人漢化頗深,因父親為單于之故,而他又為左賢王,故於夫羅在匈奴里屬於是親漢派系。
數年前,朝廷因烏桓之亂,抽調匈奴兵馬三千騎,便是由於夫羅率兵出征。
然行至半途,匈奴叛亂起,其父羌渠單于死,由須卜單于繼位。
隨著須卜單于被張虞所斬,匈奴內部因單于問題而產生矛盾,不得不用六部議事,暫時取代單于職權。而率部在外的於夫羅受朝廷詔書,率騎而歸國,嘗試謀取單于。
但由於欒提莫車、去卑的拒絕,於夫羅謀取單于位失敗,在朝廷的詔書下,
三千匈奴騎至河東郡的平陽屯兵。
很快,隨著劉宏的去世,雒陽一系列爭鬥,於夫羅被朝廷忽視,其部缺乏糧草嚴重,加之白波賊在河東的作亂,於夫羅乾脆在白波賊的聯合下,一起反叛。
如果白波賊犯邊,以張虞與匈奴的複雜關係,於夫羅說不準能夠成為張虞的助力。
「那不知由誰前往氏駐守?」張楊問道。
張虞沉吟了下,說道:「讓伯道率五百步騎至隨氏屯兵,若白波賊眾至,伯道固守城池便可。我得知消息,當率大軍星夜前往支援,不消五、六日,便能至倚氏。」
「昭領命!」郝昭從席上起身,拱手應道。
郝昭作為早早投效到他門下的將領,並在歷史上發揮出彩。今下為了培養郝昭,張虞也打算讓郝昭獨自統兵。
郭圖思索了下,問道:「君侯,圖今下有一憂慮,白波賊今下東進,而我恐黑山賊會舉兵向西呼應。二賊如若東西合擊,我軍怕是難以招架!」
張虞注視上黨輿圖,思慮說道:「黑山賊號百萬之眾,分居太行大山南北,
多居於大山東側緣邊河谷,如河內之林慮,魏郡之涉縣等河北諸地。至於上黨境內,雖有黑山賊眾,但其數不多,約在沾縣、毛城一帶。」
「賊眾離散而居,縱張燕為賊首,尚不能管轄黑山諸賊。今諸賊豈會聚兵向西,以呼應白波賊乎?」
黑山賊與白波賊來源不同,黑山賊是由各部離散黃幣組織而成,張燕對黑山賊的控制力很弱。而白波賊由郭泰率領,其有明確的首領。
之前張虞尚會疑慮二賊聯合,然待他摸清二賊的組織架構的不同,對黑山賊稍微放心。
待徐庶想繼續匯報時,卻見侍從快步入內,說道:「稟君侯,陽二君已至城外。」
「可是鍾元常、孫彥龍二君?」張虞欣喜問道。
「正是!」
聞言,張虞大喜不已,從榻上猛地起身,謂左右笑道:「軍議暫休,二賢來此,容我出迎之。」
「諾!」
說罷,張虞便按劍趨步而行。而堂內諸將互視了幾眼,皆起身相隨。
少頃,張虞乘車駕而出,諸將乘騎隨行,以迎鍾、孫資二人。
「元常、彥龍遠道而來,怎不提前知會,虞有失遠迎!」張虞從車而下,向風塵僕僕的二人拱手道。
鍾笑道:「今下關東諸雄起兵討董,封鎖大河渡口。我與彥龍因借安撫濟安之名出京,故難從陽渡河,唯有喬裝打扮,繞道弘農渡河,從河東郡,轉至河內郡,方抵上黨。」
「二君奔走辛苦了!」
張虞見鍾隨行之人多有家眷老弱,說道:「二君家眷與隨行之人,倒可先至屋舍落腳歇息,另有侍從奉上湯水、膳食。」
「多謝濟安了!」
「理應之事!」
張虞各挽鍾、孫資的手上車,說道:「今先行至郡府,容我為二君介紹我帳下賢士。」
說著,張虞笑了笑,說道:「元常多有至軍中遊玩,應熟知我帳下將吏。倒是彥龍因多在陽,雖與我有所往來,但卻不知我帳下將吏。」
因二者之間的地位差距甚大,且往來次數少了,孫資倒是謹慎了許多,說道:「勞君侯為資引薦賢士。」
「好說!」
張虞親撫孫資背部,說道:「我依稀記得彥龍與虞同學於大麓,今時間流逝,但你我同學之情不改。二君至上黨,乃與虞同創基業,共匡社稷,撫恤黎民。」
「君侯大義,資願隨之!」孫資正色說道。
「若濟安不棄,願助之!」鍾笑道。
「善!」
張虞握著二人手,笑道:「上黨雖說貧瘠,我卻有徵辟之權,不知二君願為何官?」
孫資看了眼鍾,說道:「資居雒陽習經多年,幸至台閣,初任郎官。今不敢言有大才,更不敢言治兵,願為君侯治縣。」
「好!」
張虞大為讚嘆,說道:「諸子居郡中者多,而甘為縣長者少。彥龍願為縣長,虞喜不自禁!」
孫資沒有好高驁遠的心態,讓張虞非常讚賞。上黨郡戶籍少,但縣卻是不少,一共有十三座縣城,故與冀州大郡的縣數差不多。
故今縣數雖多,但戶籍人口稀少,每縣平均下來僅有可憐的一、兩千戶人,
因此上黨地區的縣長俸祿都不高。
今下孫資願意到地方上擔任縣長,除了讓張虞為他腳踏實地而欣喜外,還有代表屬於張虞的官更下探到了縣一級。
畢竟張虞雖控制了上黨,但嚴格來說,他僅控制了壺關治所,以及部分險要地區,余者十二縣的長吏雖說歸附張虞,但未與張虞建立起緊密的聯絡。
張虞若想深入控制上黨,諸縣長吏需經他清洗一遍,並更替上他的屬吏。
繼而,張虞順勢看向鍾,問道:「那元常呢?
聞張虞之言,鍾授須而笑,神色多暗藏深意。
見狀,張虞瞬間明白鍾心意,不由暗罵了下自己愚笨。
鍾作為廷尉正,至少是六百石京官,而他所能徵辟官職,不過數百石小更,或是說表他人為縣長。連郭圖都不甘為都吏,而是出任他的參軍,更何況千里奔波來找他的鐘。
顯然鐘不是貪圖他的官位而來,而是希望與他圖謀大業,這種人才若想留住,豈能用尋常手段,需與他深述宏圖大業,給予超凡的待遇。
亂世將至的時局下,君臣之道難以長久,非君擇臣,臣亦擇君!
張虞緊握鐘的手,笑道:「我與元常許久未見,今日宴會之後,我與君深訴情意。」
「願受濟安之邀!」鍾拱手說道。
見張虞無需自己提醒,瞬間便明白自己的深意,鍾心中不由讚嘆了下。鍾需要承認一點,張虞能以白身而躍遷至度遼將軍,不僅是自身軍略出眾,張虞更是聰慧,能審時度勢。
至了府衙,張虞依照慣例,舉行了宴會,向二人介紹了帳下將吏,並為帳下將吏引薦鍾、孫二人。
郭圖見鍾都被張虞挖來,遂欣喜不已。他本以為就他一人投效張虞,今連官職比他高的鐘都為張虞效力,自矜之情略退,並將心中的猶豫放下。
張虞望著堂內受邀而至的郭、鍾、孫三人,不由念及他寫給漢中郡丞杜畿的第四封信,今下他既不知信使消息,更不知杜畿是否收到信件,心中多有志志。
因上黨距離漢中有四千多里的路程,加上沿途多有動亂,送信的信使足足走了兩個多月。其間因道路走錯,信使耽擱時間,最終在關中探聽到道路,選子午道入漢中,這才到了南鄭。
入了漢中,信使這才將書信送到杜畿手裡。而收到張虞的書信之後,杜卻不能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