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水宮住滿了一個月時間之後, 雲出岫感覺自己的生命已經了無生趣。
「為什麼……每天不到五更天,我就得起床練功?!」他悲痛欲絕的躺在被窩裡,同原隨雲抱怨道。「乾媽真是太不講道理了, 我師父都不這麼管我呢!」
水母陰姬則是看他的懶散十分不順眼:「每天天一黑你就要洗澡、要按摩,要睡覺,白天日上三竿了還不起床!本來還以為是原隨雲把你怎麼樣了,結果你居然是因為懶惰!」
她一生都勤於練武,恨不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拿來打坐練功, 如今的盛名全是來自半生辛苦。本來她看養子的武功劍走偏鋒,很有幾分奇異,有心指點他一二, 誰知道光是叫他早起就那麼困難, 差點沒被他氣死。
「這怎麼能叫懶惰呢,我這是正常需求啊!」雲出岫振振有詞道。「我才不要跟老原一樣,天一亮就起床練武呢!再說這些年我都是這麼來的啊,武功也不算太差嘛!」
「唉——」水母陰姬真心實意的嘆了口氣。「我算是知道,為什麼你師父傳授你武功, 會直接把你扔進大雪山,不練成不准你下山了……」
攤上這種糟心徒弟,做師父的又能怎麼辦呢?!
原隨雲在一邊微笑附和道:「說明有時候, 強迫還是有些用處的。」
雲出岫:「?」
但總而言之, 有雲出岫這麼個例子擺在眼前, 水母陰姬對刻苦又聰慧的原隨雲的好感與日俱增,倒不像一開始那樣看他不順眼了。不過雲出岫不在眼前的時候,她也很坦然的同原隨雲道:「有些話, 想來也不用我多說。你們倆的事, 我不會阻止, 但也不覺得你們能走到最後,畢竟,你原少莊主的名字,武林之中,又有幾個人不知曉呢?」
他可是無爭山莊少主、原東園唯一的兒子!原東園老來得子,當年還一度成為武林中有名的笑談,原隨雲肩上的責任,又豈是繼承無爭山莊那麼簡單?
不過,一想到雲出岫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水母陰姬又覺得自己根本不用為他擔心:「小雲,他是個心胸寬廣的孩子,我看,是不會為情所困的,原隨雲,或許需要看開的人,是你啊。」
當然,年輕人的感情如同烈火一樣,一時半伙,總是不會燒盡的。像她這樣喜歡女人的怪物,不也一樣愛上了雄娘子,曾經也真心實意希望和他一起生活,只是,對方並不願意留在這所會令他發瘋的寂靜山谷里,而她的愛意,也隨著女兒司徒靜的離世,徹底熄滅了。
由此可見,世事變化,著實莫測,這兩個人今後會變成什麼模樣,誰又知道呢?
——但或許,在她內心深處,其實希望他們能一直走下去。並不是因為她對雲出岫的偏愛,也不是等著看無爭山莊的笑話,是她半生來一直不敢面對的,真的很希望有人能向她證明,是有人能做到的。
雲出岫可不知道她抱著慈母般的心態想了那麼多事,也不知道原隨雲聽完以後露出了怎樣若有所思的表情,他還有一堆被綁架擄走引發的麻煩事要處理呢。
首先就是當初被司空摘星「偷」走的窈窈,由花、陸二人親自送來了神水宮。小侍女見到他,先是撲上來查看了一番他的情況,隨後不由摸著他臉上的傷疤哇哇大哭起來。
「嗚嗚,少爺你毀容了嗎?你這麼好看的臉,都怪我沒跟著少爺——等我回去,就、就跟主人請罪!——」
「不是吧,這點小傷再過幾天就好了,到時候你多磨點珍珠粉給我抹抹就好。」雲出岫從袖子裡摸出手帕來糊了她一臉,心說你要是來了我才是投鼠忌器,不知道會怎麼死呢。「好啦,別哭了,去給我炒幾盤小菜來下酒吧。」
「是!」一聽到自家少爺的要求,窈窈頓時來了勁,有誰比得上她了解自己少爺的喜好啊!她擦了擦眼淚,就跟著阿九去廚房了。
陸小鳳則是感慨自己不過有事離開兩天,回來一切都塵埃落定了,甚至他居然能正大光明的走進神水宮,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邊又同正在給花滿樓做遲到已久的複查的雲出岫玩笑道:「你那個小妹妹,實在是不好帶啊,再晚個幾天,我都怕她把眼睛哭瞎了,不好跟你交代!」
雲出岫放下手,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少來,你陸小鳳風流天下,難道還對付不了她?還有,窈窈不是小妹妹,她看起來小,其實已經三十多歲了,比你還大呢!」
聞言,陸小鳳神色巨變,當場跳起腳來:「雪兒在這裡?你和她串通好的?!」
「什麼串通好的?」雲出岫滿頭霧水。倒是花滿樓瞧著他倆大眼瞪小眼的搞笑模樣,不由展開摺扇,微微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雲出岫從他口中得知當初古靈精怪的雪兒騙了陸小鳳兩次,一次是剛認識的時候,她自稱是上官丹鳳的表姐,哄著他叫自己小表姐,一次是解決霍休以後,她說自己即將成為朱停的小妾,還說老闆娘也答應了,嚇得陸小鳳跑去問朱停,被老闆狠狠鄙夷了一番。
因為他們實際上是收養了雪兒做自己的義女。
「打從那以後,他光是聽到雪兒的名字,都會嚇得趕緊跑走。」花滿樓的神色難得帶上了幾分別樣的頑皮,陸小鳳只是無奈的看著他,卻也並不打斷他訴說自己的糗事,而是等到他說完,才長吁短嘆道:「花滿樓啊花滿樓,你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
「陸小鳳啊陸小鳳,那麼,這究竟是誰害的呢?」
「我怎麼知道呢,總歸不是我,畢竟,爹都說我把你照顧得很好呢。」陸小鳳有恃無恐的得意一笑。花滿樓搖了搖頭,不說話了。
雲出岫卻是笑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說什麼你信什麼啊,你肯定沒少在女人身上遭殃!」
他捂著肚子擦了擦眼淚,好半晌,才能正常說話:「我撿到窈窈的時候,她就這麼大,被打得渾身是傷,只剩下一口氣,嚇死人了。本來還以為,是父親打女兒,畢竟這種事,其實也很常見嘛,不過後來才知道,其實是丈夫打妻子。」
他說得十分投入,完全沒有發現原隨雲和水母陰姬已經來到他的身後,後者微微皺起眉,腳步頓時就停了下來。
「我把窈窈治好以後,問她是想跟著我和師父,還是回去,她想要留下,此後就一直留了下來。其實,她以前不叫這個名字,不過過去的姓名,她已經不想要了,所以,我給她重新取了一個。」雲出岫聳了聳肩。「據說從她嫁人開始,她的外貌就沒什麼變化了,我也查不出是什麼原因,真是十分奇怪,她的丈夫以為她長生不老,甚至還割了她身上的肉來吃,你們敢信?當然啦,這種事情,要是換成別的女人,肯定高興死了,不過窈窈她……」
她不在乎自己的容貌,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她留在雲出岫身邊,完全是想做一個「有用的人」——這大約也是被丈夫常年不斷的虐打、辱罵、責怪留下的後遺症。
「她的丈夫呢?」水母陰姬問道。雲出岫一回頭,見原隨雲正站在自己身邊,不由伸手拉住他的手,讓他挨著自己坐了下來。「早就死了,我教窈窈武功,又不是擺著好看的,我們家的規矩,也一向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的!」
他冷笑了一聲,對水母陰姬道:「有許多人似乎覺得,女人一嫁過去,就只是一件物品,無論怎麼對待都是他樂意就行。既然他是這樣想的,那我們當然要成全他,也讓他嘗嘗,當一個物品的滋味了!」
迎著他的目光,水母陰姬點了點頭:「不錯。這麼說來,她遇到你,也是她的運氣,世上有太多的女人,只是缺乏了反抗的能力。」
「除了能力,還得有勇氣啊!皇帝的妃子也能成為女皇,乾媽你創立神水宮,難道是靠別人的幫助嗎?如果自己走不出來,就是給她們能力也沒用。」雲出岫隨口回答,到底重點不在此處,因而他很快又露出了微笑:「不過當年,我前後把窈窈和李自奚撿回家,連師父都笑話我是撿破爛的,太過分了!看看窈窈現在多可愛啊,神棍其實也不醜嘛,就因為他眼睛長得和正常人不一樣,大家居然就害怕他,這到底是什麼道理呢?」
雲出岫想不明白,不過,也不強求,反正李自奚自己也不在乎了。人世多艱,眾生皆苦,大家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也就謝天謝地了。
然後,他聽到原隨雲溫和的問道:「李自奚,不是你的仇家嗎?」
「啊!」總算察覺到自己一不小心說漏嘴了,雲出岫笑嘻嘻的拿手肘捅了捅他:「那個啊,我之前撒謊了嘛,但是你不是也猜到有問題了嘛,不至於為了這個和我生氣吧?」
原隨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不也怕老伯找到人,不小心傷到你的朋友。以後這樣的謊話,還是少說為妙。」
「不會、不會的。」雲出岫才不擔心呢,以前他是相信某人逃跑的能力,現在則更直接——李自奚根本就不在這個世界,縱使老伯有通天的手段,又怎麼能找尋到一個身處異界的人的蹤跡呢?
他並沒有注意到陸小鳳指了指自己,和花滿樓交換了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身邊的原隨雲身上——完蛋,老原果然很不高興。
畢竟當初他是當著某人的面前從桃花林中逃走的,誰不知道誰的底細啊,然而現在,他們就要說起桃花林的事嗎?
(本章完)
作者說:兩個世界果然是穿越永恆的話題啊!
雖然本文並不會在這裡撒啥狗血就是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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