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餵完喪屍居然沒有立刻走, 而是在鐵籠子邊兒上站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抽了兩根煙, 菸頭甩在地上踩了好幾腳,這才拎著塑料桶慢悠悠的走出來。
白小白拉著關明惠趕緊躲到一邊,大氣而也不敢出,一直等男人走遠了,倆人才躡手躡腳的進去。
天很黑, 她倆又不敢開燈,一步一挪的上前,只隱隱約約看見關喪屍的鐵籠子是跟彩鋼房焊在一塊的, 有個小門, 門上掛著把大鎖頭,喪屍約麼有個十來只,嗅到了活人的味道,它們把鐵欄杆撞得砰砰直響!這下關明惠和白小白更不敢靠太近,光是聽見籠子裡一陣陣啃食撕咬的聲音, 就已經被嚇得手腳發軟了。
「小白姐,咋……咋辦?」
「先回去!」
倆人一溜煙兒的跑了回去,在床上坐了許久, 還能聽見自己狂跳的心臟和急促的呼吸。
不光是怕喪屍, 更怕這個基地飼養喪屍的目的!
他們養著喪屍, 究竟要幹什麼?剛剛那個男人餵給喪屍吃的又是什麼?會不會是人?
他們會不會把失去作用的人或是不聽管控的人殺了,再餵給喪屍吃?
關明惠道:「這事兒青叔肯定知道,就是不知道別人……」
白小白道:「肯定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不然那個人也不會半夜去餵, 為什麼不是白天餵?肯定是怕被人發現!」
關明惠道:「可是喪屍就養在豬圈裡, 離住的地方多近啊,稍微有點風吹草動的肯定能聽見,而且豬圈都沒上鎖,人都不用進去,趴門口一看就啥都知道了,也瞞不了人啊!」
「那就是瞞咱們的!」初夏的夜晚還是很涼的,白小白活生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道:「你說,青叔想方設法的要留下我們,該不會就是想拿咱餵喪屍吧?」
關明惠打了個激靈,再也忍不住了:「我去告訴君姐!」
沈璧君就住在隔壁屋,倆人慌慌張張的,門也顧不上敲,直接走進屋把燈打開。沈璧君覺輕,燈一開就醒了,她床上還有兩個失去父母親人的孩子,才六七歲,被白熾燈一晃,也給嚇醒了,坐起來嗷嗷的哭。
沈璧君一手抱著一個,摟進懷裡輕輕地拍著,柔聲道:「別怕別怕,君姨在呢,不哭不哭……」
「怎麼了慌慌張張的?」
關明惠一屁股坐在床上,連聲音都在發顫:「喪屍!基地里養喪屍!就在豬圈裡,我倆親眼看見的!」
白小白猛點頭:「剛才我倆上廁所,還看見一個人去餵呢!隱隱綽綽的得有十幾隻!」
沈璧君眉心一沉,神色也凝重起來:「平白無故的,他們養喪屍做什麼?別人知道麼?」
「說的正是呢!」關明惠道:「我跟小白姐分析了,估計啊,那個青叔就不是好人,他心理變態,他為啥那麼想留下咱們?可能就是留著餵喪屍的!君姐,咱跑吧!」
「也莫要把人想得太壞,興許是有別的緣故。」沈璧君沉吟道:「這樣,你倆先回去睡覺,明日一早我當面問他,想留下的人就自行判斷吧。」
「說得也是……那……我倆先回去睡了啊。」
關明惠跟白小白出了門,又光速回來,一人抱了一床被,不由分說地往地下一鋪。
沈璧君嘆氣。
次日天明,車隊的人起的都普遍晚些,一直到九點半才稀稀拉拉的出門,就連一向喜歡起早的劉大娘也足足睡到了八點半才起來,兩個壯小伙陪著她去車上取了一袋麵粉和半袋大米下來,還有在車裡晾了一天的鹹魚,拿到食堂去,熟門熟路的開始做飯。
早飯是蒸花卷和大米粥,還有悶鹹魚。
基地的人也差不多是這時候做飯,兩邊客氣了一下,基地專管做飯的大娘貢獻了五十多個煮雞蛋——顯然,雞蛋這種東西已經默認不是人人都能吃的。
沈璧君留意過,現在來食堂里吃飯的大都是男人,基本沒有女人,坐上的老人孩子全都是自己的人。去窗口盛飯的時候她特意問問是怎麼回事,答案不出所料。
「青叔規定了,二十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男人才能吃三頓飯,女人只能吃兩頓,能添飯,其它人也吃兩頓,就是吃完一碗不能再添了。」
沈璧君嘆了口氣,還是那句話,能理解,但不贊同。
九點四十,青叔帶著十來個人背著手悠閒的進了餐廳,一眼就看見沈、林兩人坐在一起,笑呵呵的過去打招呼:「怎麼樣,昨晚睡得還好嗎?要我說呀,你們也別急著走,再多住幾天,昨晚上管倉庫的小趙說,庫里一批海鮮要放不住了,等會兒我就讓廚房做了,咱一塊兒嘗嘗。」邊說邊落了座。
這時早有人把早飯端上來,熱騰騰的花卷、鹹魚粥、蒸的雞蛋糕,還有一大碗昨夜吃剩的肉。
「哎呀,你們是客人,怎麼能叫你們破費呢?飄泊在外,東西不夠吃可不行。」說著話,青叔笑呵呵的舀了黃澄澄軟嫩嫩的雞蛋糕吹涼,先餵給小雲,小雲哪吃過這麼精細的食物,一口就把勺子裡的雞蛋糕吞了,然後張著嘴「啊啊」個不停,見狀,青叔笑得臉上的肉都擠到了一塊,忙又餵了一勺。
林詩音客氣道:「您吃您的,我來餵就好。」
青叔道:「我就喜歡這麼點兒的孩子,白白胖胖的,多好,要是我也有個這麼大的孫子就好了!要不你跟小沈倆就別走了,你也看見了,我這吃的喝的啥都不缺,咱大人怎麼著都行,咋都不能苦了孩子,你說是不是?」
「唉,我一想這么小的孩兒在外頭風餐露宿的,我這心都揪的疼,聽叔一句勸吧,留這兒,叔絕對不虧待你們,就讓這孩認我當干爺爺,我也省得掛心。」
林詩音正待要說,沈璧君卻更直接了當,道:「昨晚上我的人起夜,發現你們在豬圈裡養喪屍,是怎麼回事?」
她聲音不大,但用了些內力,就算食堂里亂鬨鬨的,也足夠讓每個人都聽清了她的話。
不少人扭頭看過來,目露驚慌,性急的已經忍不住道:「真的假的?青叔,你養喪屍?我才說要留在這跟著你的,你這不是坑人嗎?!」
青叔的笑臉一下子僵了,連帶著跟著他的十幾個人也都沉下了臉,離的遠的已經站了起來,手臂肌肉繃緊。
「是,我是養了喪屍。」青叔默了默,才慢慢道:「我既然敢養在豬圈裡,就沒想瞞著人,我知道有風險,但是沒辦法,對你們來說,他們是喪屍,但是對我,對我這幾個兄弟來說,那都是親人啊!那裡有我老婆,有我兒子和姑娘,林小姐,我問你,要是你兒子變喪屍了,你忍心動手?」
林詩音眼瞳微顫,不由得把小雲抱的更緊了些,若是小雲成了喪屍,她怎會忍心殺他?只恨不得把一身的血肉都餵給他。
青叔長嘆了一聲,一雙手重重的拍在腿上:「我總存了個幻想,說不定以後國家研製出了能把喪屍變回人的解藥呢?我知道這不太可能,怎麼著也是個念想啊!你們不一定能理解我,我也是沒辦法呀!」
白小白眼中已含了淚:「我知道,我理解,前兩天我男朋友也被喪屍咬了,我當時感覺天都要塌了,我真想把他藏起來,我也知道被咬了就相當於死了,可他能動能跳的,至少我能看得著他!他知道我這麼想了之後,就對著自己腦袋開了一槍……我天天都在想他,哪怕變了喪屍,能看看也行啊……」
昨晚,那個男人在籠子外站了許久,何嘗不是在看著、想著自己的親人?
這時,青叔身邊的一個年輕小伙子站了起來,漲紅著臉道:「昨晚上是我去餵的,這不是殺豬了麼,剩的一桶豬內臟豬下水,我尋思大家都吃上肉了,我媳婦和我媽還沒吃呢,就拎去餵了。」
青叔看著他,道:「你坐下,沒人怪你。」
養喪屍固然是人之常情,可到底危險,原本打算留下的人默默改了主意,而一些原本就沒打算,或者說沒資格留下的人也在慶幸自己不會被拋下了。
這些都是雙方的默契,根本不必講出來。
吃完了飯,一行人就在大禮堂坐在休息,幾個力壯的在外頭活動。
沈璧君翻著一個寫滿了字的小本,笨拙地握著原子筆在已消耗的物資上劃了幾筆,又添了幾筆,然後拿給林詩音看,林詩音看完,合上了小本子,道:「我知道青叔是個豪爽人,家大業大,不缺我們這點雞零狗碎的東西,可常言道:有來才有往,我昨日看過,您這兒似乎缺些藥品,剛好我們車上有,就給您一箱感冒藥和一箱消炎藥,您看成麼?」
青叔一喜,笑道:「你們太客氣了,對了,我沒問,你們這是打算去哪啊?有什麼計劃沒有?」
林詩音淡笑道:「這正是我要和您說的,我們昨日遇上了故友,他救了一伙人,那伙人說崇島有國家軍隊駐守,在上面完全自給自足,就像末世前一樣,我們正預備投到那裡去的。」
青叔眼睛一亮,旋即激動的直拍大腿:「崇島?是海市的那個崇島?離這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你這個消息可太好了!這是這麼久以來,我第一次聽到國家那頭的消息!我就說麼,憑咱的軍事力量,怎麼也不至於真的世界末日了!有官方駐軍的基地……」他站起來,喃喃道:「崇島……崇島……海峰,你那個同學不就是海市人麼!你把他叫來,我跟他嘮嘮!」
……
中午十二點,六十餘人上了車,二三十個壯小伙留了下來,其中自然有早就想離隊的李長海和黃博等人,有個姓焦的女孩子本來也想留下,但是一聽這個基地女的只給吃兩頓飯,留下來也是在食堂菜地里幹活,當場氣的她頭也不回的上了車。
開頭車的司機換成了青叔的人,就是王海峰的同學,叫林夏清,他是海市人,曾在崇島做過生意,對那邊的路還算熟。
除了他之外,青叔還派了黃小毛和劉才跟著,說是一塊過去探探路,探明白了再回來,以後基地一旦有個好歹的,崇島也不失為一條退路。
人數有變動,於是兩輛改裝好的路虎也被留了下來,青叔摸著這兩台加滿了油的車,笑得見牙不見眼。
與此同時,千葉島上細雨連綿。
一家五星級酒店裡,周帥把自己包得像個綠燈俠,臉上足足戴了三層口罩,一手拿著抹布一手端著塑料盆,在房間裡辛辛苦苦的擦灰,汗珠子順著眼皮往下淌。
張婷婷也沒閒著,推著保潔車,把房間裡的床單被罩全拆了下來,往車裡一扔,推著去盥洗室。
宮九早在裡面等著了,一人多高的大水池子裡飄滿了肥皂泡,無情坐在一張小凳子上,細細揉搓著厚重的床單,洗完交給宮九,讓他洗第二遍。
張婷婷推著車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剛進來就滑了一跤,齜牙咧嘴地站起來,把車子往前一踢,憤憤道:「咱們在這忙得熱火朝天,憑什麼他倆就能不幹活?」
這個「他倆」指的就是一點紅和倪艷。
無情道:「因為他倆在做的事更重要。」
張婷婷嗤了一聲,完全搞不懂這些人的腦迴路——誰家搞末日求生的背一書包高中課本啊?
倪艷也不能明白,自己堂堂理科全市最高分的大學霸,究竟是做了什麼孽,要去輔導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學數學!
厚厚一摞高數課本上放著一本口算卡,上面全是兩位數以內的加減乘除法。
看著口算卡上的答案,倪艷腦子嗡嗡的,在這之前,她還覺得一點紅是自己一生中最喜歡男人,但是現在,她只想離這個知道是什麼品種的蠢貨遠一些!
她真的很想去洗床單!再輔導下去,她的乳腺就要結節了!
「88除以二等於33?這他媽是哪國的算法啊?」
「阿拉伯數字怎麼你了你就一點都記不住嗎?」她一頁頁的翻著口算卡,他媽的算的還挺快!就是沒一頁寫對了。
「說吧,你的目的是什麼?」
一點紅抓著鉛筆,一字字道:「像你一樣?」
倪艷道:「像我什麼?」
「以我目前的水平,若要考上理科市狀元,需要多久?」
「……你重新投胎吧,沒開玩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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