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姑娘一路走好

2024-12-01 22:48:01 作者: 安春暖暖
  付家班的少班主鹿官,此時穿著一身胭脂色紅芍灑金宮裙,不施脂粉,臉色蒼白跪著,唯有一雙眼睛在看人時,難掩嫵媚波光。

  伶人戲子的眼眸向來靈動,緋晚看向她的時候,不自覺就被她漆黑的眼睛吸引住,想要多看幾眼。

  暗道不愧是付家班台柱。

  「娘娘,那天嬪妾進門時,看到娘娘和靈瓏姑娘,以及這位鹿官姑娘躺在一起,三人皆是赤著,沒穿任何衣服,且都昏迷不醒。」

  緋晚如實回答賢妃的問題。

  這是壽宴之後,緋晚和賢妃第一次提起那日的尷尬事。

  沒什麼可避諱的,既然共同經歷過,遮遮掩掩反而更讓賢妃難堪,不如坦蕩些。

  果然賢妃聽到緋晚這樣說,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只讓她繼續:「你再說說,當時本宮三人都是如何昏迷的,各有什麼差別?」

  緋晚對上賢妃的眼,便知她多半已經查明了。

  於是依然如實相告:「娘娘和靈瓏姑娘都是脈搏急促,心跳劇烈,臉色通紅,滿頭冷汗,呼吸很快。而鹿官姑娘,則是脈搏稍快一點,呼吸清淺稍有不勻,似乎在假寐。」

  此言一出,鹿官驚愕盯住緋晚。

  緋晚垂了眼睛,暗暗嘆息。

  聽說,賢妃留鹿官在宮中養身子,是顧著昔年的情誼。

  只怕這情誼……如今已盡了。

  「同樣中了藥,鹿官,你告訴本宮,為何你與本宮的情形一點不同?是你體內藥性不深麼?既然不深,為何卻比本宮醒來還晚?」

  賢妃柳眉倒豎,一句一句逼問。

  塗了艷麗口脂的紅唇微微顫抖,昭示著心情的激動。

  「娘娘,我……」

  鹿官望著賢妃,張口欲辯,卻在接觸到賢妃目光的剎那,慢慢低下了頭。

  是已經明白,賢妃什麼都知道了。

  「為什麼不說話?」

  賢妃追問。

  鹿官繃緊素淡的臉,半晌,神色悽惶地搖了搖頭。

  「我無話可說。」

  賢妃忽然離座起身,上前拉住了鹿官的領子,若不是力氣不夠,幾乎將她從地上提起來。

  「你為什麼無話可說?當初,你和本宮聯榻而眠,徹夜暢談的時候,怎麼無所不言呢?」

  昔年因為相救之恩,賢妃曾待鹿官不薄,一起去廟裡上香時,曾住在一個房間,小姐妹一樣嘰嘰喳喳聊個不停。

  時光一去不復回。

  往事如煙看不分明了。

  「你說啊,為什麼!」賢妃恨得咬牙,「無論你在鎮國公府,還是出府去戲班子,本宮對你多有幫助,處處抬舉你。當初本宮身邊那麼多丫鬟,本宮從未對旁人如此用心,連靈瓏都及不上你,可你呢!」

  被聲聲質問,鹿官只是扯了扯嘴角。

  「是,是我忘恩負義!」

  「你就是忘恩負義,你對不起本宮!」

  鹿官悽然一笑。

  什麼也不說了。

  無論賢妃怎樣逼問,怎樣問她為什麼,她都一聲不吭。


  靈瓏氣道:「娘娘,讓奴婢將她帶下去處置了!」

  賢妃深吸口氣,咬了咬牙,赫然轉身不再看鹿官一眼。

  靈瓏便拽起鹿官。

  「我自己走。」

  鹿官掙脫,站起身來,也沒再看賢妃,便隨著靈瓏出去了。

  她沒有面臨死亡的恐懼,臉上全是平靜。路過緋晚時只淡淡看了眼就別開視線,仿佛緋晚只是個物件不值得留心,也沒有被緋晚揭穿的怨恨。

  「姑娘一路走好。來世,托生個清淨身份,一世平安吧。」

  緋晚輕聲道。

  鹿官腳步頓住。

  「謝謝。」

  她沒有回頭,一路出了殿門,繞過湖石花木,不見了。

  賢妃很久都沒有轉身。

  殿裡靜靜的,兩隻貓兒在各自窩裡睡覺,發出呼嚕嚕的輕微響動。

  緋晚垂著眼睛安靜陪著,知道賢妃此時心情不好,便不說話。忽然看到賢妃發間步搖晃動,抬眼一看,才知她肩頭顫抖,正在無聲哭泣。

  「娘娘,佛家說,放下是福,娘娘有什麼怨和委屈,就隨著鹿官離開,也一起拋掉了吧。她會化為塵土,而娘娘還活著,況且為著昔日您的一片真心,您也是放下為好。」

  賢妃回神,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走到窗前去看外頭,也是避著緋晚,不想讓她看見自己淚痕。

  片刻後,才開口說話,聲音里還帶著哭過的啞:「本宮實在沒想到,這回會是她。」

  誰能想得到呢,緋晚也覺人心難測。賢妃提攜付家班,既幫襯鹿官,也是因對鹿官知根知底,用著放心。千防萬防,防著皇后,又替鹿官防著師兄弟,最後真正咬人的卻是鹿官本人。

  那天救賢妃時,緋晚已覺察鹿官是裝暈。

  保賢妃為上,自然是要提醒。

  賢妃留鹿官在宮中,只為暗中調查。

  今日看來,事情顯然都查清楚了,是鹿官算計無疑。

  「娘娘,她背後的人是?」

  「自然是皇后!皇后派人捉住了鹿官的姐姐,鹿官只能進宮以命算計本宮!」

  賢妃恨鹿官忘舊年情誼,更恨讓她失去鹿官的幕後主使。

  緋晚問:「證據確鑿麼,陛下可知道?」

  「本宮今早已經將事情稟報陛下了!只是此事不雅,不能發作而已,日後陛下定會以別的罪名處置她。」

  「那……鹿官的姐姐?」

  「已經救出來了!」

  賢妃咬牙。

  鹿官害她,她卻恩怨分明,不會牽連無辜。

  「娘娘恩慈。」緋晚感慨,讚嘆的語氣恰到好處,「鹿官對不起舊日情誼,娘娘卻問心無愧。」

  「那是自然!」

  賢妃側臉冷然,恨且不甘。

  靈瓏回返,手中捧著一條疊好的裙子。

  胭脂色,繡紅芍,正是鹿官剛才穿的那條。

  「娘娘,已經安排人送她出宮,鶴頂紅也備好了,出宮便讓她飲下。這是她還給娘娘的裙子,臨出宮時脫下來的。」

  賢妃轉過臉來,眉頭蹙起:「她脫了這個,穿什麼出去?」

  「只穿了中衣。」

  「她是覺得對不起本宮,羞於穿本宮的衣服?」

  「她什麼也沒說。」

  賢妃愣了愣,最終只是厭惡吩咐:「丟了,本宮不想看見她穿戴過的東西!」

  耳上的珍珠墜子和發間步搖一起繚亂晃動,似也陪著主人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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