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擊？
是不可能去追擊的。
現場的局面，已經遠超當初的預料戰果了。
哪怕下達這個命令的凌鸞自己，都不曾想過，會有這種意外收穫？
五萬士兵和八萬軍屬，排成了浩浩蕩蕩的長隊，跟隨鎮北軍朝北安城進發。
不用時隔多年後，只要吃上兩頓飽飯，他們就會感激今日做出決定的自己。
所有的傷員，被安排上了汽車躺著。
秦滄海等人，已經舒服地睡著了。
隨軍軍醫，為他們已經注射了破傷風，敷了藥。
一些行動不便的老人孩子，也被安排上了車。
大軍前方。
柳紅纓到現在都有點不敢相信，眼前的現實。
「軍師，我沒做夢吧？」
「非也非也！」諸葛青羽扇綸巾，微風拂過他俊朗的面龐，頗有種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波瀾壯闊。
「我們真的，不費一兵一卒，就瓦解了劉福林的十五萬大軍？不是，為什麼啊？」
柳紅纓納悶地撓著頭，「就是十五萬頭豬，我們也要殺一天一夜吧？」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諸葛青坐在一輛大卡車的副駕駛上，似笑非笑，柳紅纓騎著戰馬，跟著他旁邊。
「這還有真有假？軍師教我！難道是我們民心所向？」
「嗯，假話可以這麼說。」
「難道不是？」柳紅纓驚詫，「難道，這不是民心？」
「何為民心？」
柳紅纓一怔，立馬冷哼道，「軍師，你未免太看不起人了！我當然知道民心是什麼？老百姓眾望所歸的事情，就是民心！」
「呵呵。」
反正也在趕路，就當是打發無聊時光了。
「算了，我還是上車來吧。」
柳紅纓一個鷂子翻身，就從車窗鑽了進去，坐進了卡車後排。
「軍師，你笑什麼？」
「這世上，根本沒有民心，又或者說，到處都是民心！」
「啊？」
「民心這玩意兒，就是別人編造出來的牌坊，老百姓懂什麼？身處底層，永遠看不清事情的全貌，誰對他們好，他們就跟誰。」
諸葛青面露苦澀，「假使我本來是個作奸犯科的強盜土匪，可我運氣好啊，拉起了一支隊伍，發展壯大，有了一定規模，知道我怎麼發展起來的嗎？我就騙那些蠢人，加入我們，可以把他們村里地主的田地分給他們。」
「你說，那些百姓，跟不跟我？」
「咕咚！」
柳紅纓咽了口唾沫，「當然跟，但也有不跟的，畢竟，有的人祖祖輩輩給地主種糧，生活過得去，沒必要跟著你冒險。」
「沒錯！但我要是在再加大誘惑呢？」
「比如？」
「把地主的小妾，分給他們！」
「小妾只有幾個吧？那麼多人，怎麼夠分？」
「人都是極度自戀的，他們都會覺得自己是那個幸運兒。」
「你覺得，我籠絡這支隊伍，靠的是什麼？民心？」
「不！是欲望！」
柳紅纓雙拳緊緊攥起，「更是人性。」
「那，那你們那些讀書人，天天在那兒喊著，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立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都是騙人的？」
「不就是騙人的嗎？」諸葛青冷笑，「說得那麼冠冕堂皇，我只看到了三個字。」
「哪三個字？」
「想做官！」
「噗嗤！」
柳紅纓被逗笑了，仔細一尋思，還真是如此。
古往今來，那些讀書人最大的願望，不就是貨與帝王家嗎？
現如今朝內的權臣奸佞，貪官污吏，哪一個當年不是讀書人？
「紅纓，人在圖謀利益的時候，是不好意思明說的！所以，就會拿各種遮羞布來遮遮掩掩，從而讓真正的目的，變得具有迷惑性。」
諸葛青羽扇輕搖，一臉苦笑，「當然，總有些例外，比如我們家王上，她是真的想創造一個美麗新世界。」
「不對啊！」
柳紅纓此時又想通了什麼，相當急切。
「你先前說的那種方式，騙騙無知的底層人，還可以！畢竟，是他們是最不掩飾欲望的一群人，但讀書人呢？更上層的階級呢？」
「你之前那種方式，就不靈了啊！」
「笨！」
諸葛青拿起羽扇，敲了敲她的腦袋。
「假設你是個讀書人，是個知識分子，面對我這麼一個聚集幾萬，幾十萬，甚至幾百萬底層人的統領，你當如何？大修文章，揭露我的骯髒手段？還是……」
「我……」
柳紅纓秒懂了，頹然地低下頭。
「我會為你著書立傳，歌功頌德，掩蓋你過去一切的黑暗面，充當你的走狗，吹鼓手，為你效力，畢竟，我不想死！」
「所以，你現在明白了吧？」
「明白了。」
柳紅纓仍舊頹然，「每次改朝換代，那些揭竿而起的領導者，都是天選之人！原來是讀書人塑造出來的。」
「同理，當我掌控了普羅大眾和讀書人，你覺得，那些更上層的階級，還敢不臣服嗎？」
諸葛青冷笑道，「只要我一聲令下，讀書人就會將他們定義成罪大惡極，欺壓百姓的惡棍，民眾就會衝上去撕碎他們！」
「軍師，這個世界好噁心。」
柳紅纓瞬間就要自閉了。
她有生之年，第一次想這麼多關於這個世界本質的東西。
「誰讓你要聽真話的？」
「所以，這些人投降我們，是因為，我們有絕對武力，更有好吃好喝的，完全是欲望和人性使然，跟所謂冠冕堂皇的民心，毫無關係？」
柳紅纓繼續說道。
「而劉福林的失敗，在於他太過貪心，對百姓強取豪奪，不顧生死，貪得無厭，致使他們敢怒不敢言！」
「這樣的民眾，就相當於處在高壓鍋中，一旦有了泄力通道，就會摧枯拉朽，摧毀那些壓迫者？」
「當然。」
諸葛青拍了拍她的肩膀，「聽說上次你拿了好幾個高壓鍋？回頭給我一個，我今天可給你上課了。」
「行了。」
「其實，我和王上之前商量過一個更能給天下人教訓的路子，可惜，時間緊迫，我們又沒有足夠的武器，所以就取消了。」
「什麼？」
柳紅纓美眸不斷閃爍，「你快說啊！」
「我們想給那塢城人空投武器，給他們底氣，然後靜觀其變！」
「嘶！」
柳紅纓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軍師，你可真壞！」
只要老百姓有了武器和底氣，肯定會第一時間沖向他們真正的敵人！
「行啦，這事兒，聽聽就行了，別太執著。」
「為什麼？既然知道了症狀，難道不應該對症下藥嗎？」
「傻丫頭！」
諸葛青靠著座椅，昏昏欲睡，「知道症狀，是一回事！治療，又是一回事。」
「苟存了千年的東西，怎麼可能說改就改？那需要一代人，幾代人，不斷的努力！還要運氣好到，中間不會出現復辟的野心家，要不然，一切前功盡棄，只不過陷入新一輪的輪迴。」
「又成了老套的屠龍勇士終成惡龍的故事？」
「不然呢？那個東西，太誘人了！多好的人啊，一旦徹底掌權了那個東西，就會被腐蝕。」
「什麼東西啊？我們的王上，也會嗎？」
「絕對的權力！」
至於他們的王上，會不會成為惡龍？
諸葛青沒有再說下去。
「到了，隨我述職去！」
「好！」
這一路，柳紅纓聽得時而熱血沸騰，時而滿心憂慮。
這一路，柳紅纓覺得比自己以前二十年，還成長得多！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姜凡近日不斷奔走在各大商家之間，他像個過冬的倉鼠一樣，不斷囤積物資，再以最快的速度，給凌鸞送過去。
而如此瘋狂的舉動，終於引起了有關部門的注意。
他的銀行卡，被凍結了！
大批執法人員，趕赴倉庫，查封了他所有最新採購的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