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且自逍遙沒誰管
風逸稍一借力,後發先至,抓住阿紫,兩人仿佛兩頭大鳥般落向屋頂,這時就見人影晃動,屋頂周圍多了很多人,其中竟然有才分手不久的大理四衛,還有幾個不認識,正是適才在店外交頭接耳之人。
阿紫本就膽大包天,此時神功在身,越發神氣,巴不得動手,雙掌一抬,就要擊出,好再次跑路,卻聽身後傳來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阿紫,你不要娘了嘛?」
阿紫身子一顫,突然收掌:「娘啊!」轉身笑道:「你有我爹就夠了,哪裡需要我啊!」
風逸哪裡不知道,果然是丈母娘到了。便循聲看去,只見她容顏秀麗,約莫三十來歲,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晶光燦爛,閃爍如星,流波轉盼,靈活之極,似乎單是一雙眼睛便能說話一般,一身勁裝結束,愈發透出成熟女人的魅力。
而且她說話清脆中帶著嬌媚,就像二十歲的姑娘一樣,從眼睛到聲音,阿朱阿紫就是遺傳了母親的優點。
阮星竹見阿紫止步,十分歡喜,說道:「你這般在江湖上亂跑,可叫爹娘擔心死了……」回望中年人,卻見他濃眉顫抖,臉色漲紫,似在竭力克制什麼。
阮星竹忍不住伸手去扶,不料中年人一揮袖,將她拂開,阮星竹氣急,正想責怪,忽聽中年人抱拳道:「在下段正淳,久仰風大俠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聲音清朗洪勁,然而風逸卻聽出他中氣不足,這是故作堅強。
段正淳乃是大理國皇太弟,他年輕時遊歷中原,風流自賞,不免到處留情。
其實富貴人家三妻四妾本屬常事,段正淳以皇子之尊,多蓄內寵原亦尋常。
只是他段家出自中原武林世家,雖在大理稱帝,一切起居飲食,始終遵從祖訓,不敢忘本而過份豪奢。
段正淳的元配夫人刀白鳳,是雲南擺夷大酋長的女兒,段家與之結親,原有籠絡擺夷、以固皇位之意。其時雲南漢人為數不多,若不得擺夷人擁戴,段氏這皇位就說什麼也坐不穩。
擺夷人自來一夫一妻,刀白鳳更自幼尊貴,便也不許段正淳娶二房,為了他不絕的拈花惹草,竟致憤而出家,做了道姑。
段正淳和木婉清之母秦紅棉、鍾萬仇之妻甘寶寶、阿紫的母親阮星竹這些女子,當年各有一段情史。
段正淳早聽風逸之名,自家仇人段延慶就是被他殺的,可他自恃武功了得,內力深厚,想要一試。
可風逸內力何等深厚,拂袖一揮之下,袖風堅凝渾成,又涵蓋甚廣,再加上內勁中的冰蠶寒毒,這就讓段正淳極不好受。
只是段正淳極為要強,不願在屬下以及女人、兒女面前丟了面子,這才故作無事。
風逸拱手一揖道:「區區賤名,何足段王爺掛齒!」說著拉著阿紫從屋頂跳了下來。
剛開始跑,那是不知者不罪,現在叫破了身份,這老丈人與丈母娘不見也得見了。
阮星竹立刻搶上前抱住阿紫,喜極而泣道:「阿紫,快讓娘好好看看,天可憐見,長的真好。」她見女兒一年沒見,不但身材長高了些,氣色更好,心中很是高興。
阿紫心中有氣,抿嘴道:「伱心裡除了爹爹,還有我這女兒嗎?」
阮星竹面上一紅,笑罵道:「臭丫頭,一年光景,就學得恁般壞了,這樣下去還了得?難怪你爹非要找到你帶回去。」
其實阿紫什麼樣她比誰都清楚,只是當著旁人面,自要將女兒的無禮加以掩飾。
段譽正要向父親行禮問安,卻見他臉色慘白,眉尖顫抖,急道:「爹,你沒事吧!」將他右手袖管向上一捋,就見右小臂腫脹發黑,黑氣已經涌到肘尖。
阮星竹急道:「這是中毒了?」一雙妙目瞪著風逸。
風逸也是不好意思,他真的無心傷人,卻也不好解釋,總不能說我挺看的起老丈人,用了三成力呢,說道:「段兄,你將內力緩緩度入令尊至陽穴,一會就沒事了。」
畢竟只是袖中掌,兩人沒有直接接觸,寒毒入體不深,段正淳內力不弱,有段譽相助,化解不在話下。
段正淳卻一擺手道:「放心,我沒事!」
段正淳為人風流,於「英雄好漢」這四個字的名聲卻甚愛惜。他常自己解嘲,說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就算過不了美人關,總還是個英雄。豈不見楚霸王有虞姬、漢高祖有戚夫人、李世民有武則天?」所以在風逸這裡吃了虧,那是強忍著不想露半點端倪。
誰知阿紫瞧了段正淳一眼,笑道:「爹啊,你不愧是大理鎮南王,到了這步田地,還能旗幟不倒!」
段正淳的屬下都知道鎮南王這個女兒驕縱頑皮,褚萬里昔日被她綁了,對父親也沒半點規矩,都暗中戒懼,生怕她犯到自己身上來。
忽聽阮星竹嘆了口氣,幽幽說道:「阿紫,你怎麼給你爹說話呢?快給爹賠禮!」
阿紫哼了一聲,神色格外倔強。
段正淳臉色陰沉,濃眉緊蹙,形成一個川字,說道:「阿紫,你多大年紀了?」
阿紫愣了愣,道:「我是你女兒,你不知道我多大嗎?」
段正淳微微一笑:「我自然知道,你今年十六,還差半年,才滿十七。風大俠,你看如何?」
風逸心中砰砰亂跳,他對這一切其實已經有所預料,所以才見了段正淳就跑,這時忙對阿紫柔聲道:「有父以怙,有母以恃,這是何等幸福,快去見過父母!」
阿紫聽她語調溫柔,心頭一熱,大聲叫道:「我不去,你要讓我回去,我就不活啦!」
風逸道:「好端端的,怎麼不活啦?」
阿紫道:「我聽起來有爹娘,可他們為了自己的名聲,將我和姐姐送人,我好不容易遇上,可他因為他的屬下,不給我好臉色,還打我下水,差點淹死我……」
她初時不過作戲,說了幾句,想起這些年的遭遇,悽慘處猶有過之,竟爾真箇號啕大哭。
阮星竹玉頰上血色褪盡,段正淳滿臉通紅,隨即轉為慘白。
對於阿朱阿紫姐妹,他們兩人是有愧疚的。段正淳與阮星竹不是正式夫妻,先是生下了阿朱,第二年又生下阿紫,後來段正淳要回大理,阮星竹不放他走,兩人大吵了一場,但終究還是分手。
未婚生子,在任何時代都飽受詬病,更何況是北宋,阮星竹家教很嚴,不敢把姊妹兩帶回家去。只好分送給人家,但盼日後能夠相認,在兩人肩頭都刺了個『段』字。
收養阿朱的人只知她的母親姓阮,所以阿朱在聚賢莊自稱姓阮,至於阿紫只知道自己叫阿紫,其餘一概不知。
後來段正淳與阮星竹多方查找,這兩女兒早就不知道哪裡去了。
眾人都是知曉內情之人,聽得心酸,風逸嘆了一口氣,拉住了阿紫的手,說道:「乖乖的,別哭了。」給她擦了擦眼淚,
阿絮止住了哭說:「你可不許不要我!」
風逸低聲道:「我不會不要你,有什麼話進店在說,我們多少得給你父母留點面子。」
阿紫點了點頭:「我聽你的。」
阮星竹道:「阿紫想必走餓了,你爹爹知道你們你們會經過這裡,包下了鎮上最大的客棧,娘給你親手做了幾樣你最愛吃的小菜,就等你來呢,涼了可不好吃了,我們先進去。」
當下拽著阿紫便走。
眾人一同進店,朱丹臣道:「風大俠,王爺給你定的房在那邊,少停自會送上酒菜,還請留步。」
聽話聽音,風逸自然明白,這是故意冷落自己。
阿紫轉過頭來,就要開口,卻見風逸微微搖頭,暗示她不要說話,拱手道:「那就不打擾幾位敘家常了。」
段正淳哼了一聲。
段譽見狀心裡笑翻:「風兄啊風兄,最難消受美人恩,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他心裡這麼一想,又自嘲一笑,自己為情所困,比風逸更加難堪了。
想著就聽段正淳道:「譽兒,你跟我來!」
段譽隨爹爹走進了另一件屋子,而阮星竹拉著阿紫去了別屋。
段正淳這才詢問段譽,風逸與阿紫在擂鼓山的情形,段譽將一切都講了。
段正淳聽了,說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去找朱兄弟他們。我得去看看你妹妹。」
段譽道:「爹爹,你為何對風兄如此無禮?」
「無禮?」段正淳眉頭一軒:「他才是對我無禮,你……」欲言又止,又去找阮星竹母女。
原來段正淳乃是過來人,一眼就看出女兒處子之身不在。
段譽卻是不知,便去與大理四衛等人相聚,邊吃邊聊,原來風逸適才在店外所見的陌生人乃是大理三公華赫艮、范驊、巴天石,以及崔百泉、過彥之等人。
這崔百泉是伏牛派掌門柯百歲的師弟,多年前曾經見過慕容博,被他用手段整治的半死,所以隱姓埋名,在大理王府做掌柜。
一年前柯百歲被殺,他的弟子過彥之才來找師叔崔百泉,二人一同離開段家,去慕容家報仇,卻碰上了鳩摩智與段譽。
這一次,師叔侄從伏牛山本門中人處得到訊息,大理鎮南王到了河南,當即前來拜會。正巧段正淳得到華赫艮等人稟報,知道了一件大事,急忙帶著屬下要來接應赴棋會的段譽,阮星竹便也跟著一同前來。
先遇到了被段譽、阿紫先打發走的大理四衛,他們騎馬而行,長途趕路自然比用輕功更快。朱丹臣向段正淳稟報,說段譽在棋會中如何見到姑蘇慕容家的一位美貌姑娘,如何對她目不轉睛地呆視,如何失魂落魄。
又說了風逸與阿紫之事,此時兩人陪同世子要去找那位姑娘,段正淳等人知道這是南行的必經之路,所以在此等候。
巴天石說道:「王爺得知公子與小姐與慕容氏有了糾纏,好一陣擔心。所幸得天之佑,兩位安然無恙,叫人鬆了一口氣。」
段譽皺眉道:「此話何意?」
范驊道:「公子爺,這慕容氏一家詭秘得很,以後遇上了可得小心在意。」
段譽道:「怎麼?」
原來段正淳原本奉皇兄之命,前赴大理陸涼州身戒寺,查察少林寺玄悲大師遭人害死的情形,不久即得悉愛子為番僧鳩摩智擒去,不知下落,心中甚是焦急,派人稟明皇兄,便帶同三公華赫艮、范驊、巴天石,以及四大護衛來到中原,盼救出段譽,再訪查玄悲大師被害的真相。
他在蘇州逗留很久,得知段譽返回了大理,這才去了中州與阮星竹相會。
後來秦紅棉母女又追了上來,段正淳又高興又感激又尷尬,阮星竹能言善辯,將秦紅棉輕鬆擺平。
可兩個夫人在一起,慢慢的段正淳也有些力不從心,實在是秦紅棉與阮星竹性格不同,太過強勢,他一碗水難端平。
便以要去查詢玄悲之死為由脫身,秦紅棉母女脾氣暴躁,當即就離開了。
段正淳又回來在阮星竹這裡大享清福,只是派遣大理三公,前赴蘇州燕子塢慕容氏家中查察,要瞧瞧有什麼蛛絲馬跡,少林派玄悲大師到底是不是慕容氏害死的。
三公沒明著求見,只暗中查察,慕容氏家裡沒男女主人只剩下些婢僕。偌大幾座院莊,半點異狀也沒有。
風逸一個人在客房,不一會兒的工夫,已有人送進一桌酒菜,肴饌精美,酒味極佳,他潦草吃了幾口,就聽見阿紫與段正淳、阮星竹大呼小叫,推窗外望,一鉤新月斜掛天際。
月色如水,風逸的身形亦如水流一樣,飄逸無聲地掠至對面的屋頂上。
他要聽聽他們再吵什麼。先是聽到段譽與人交談,原來是大理段氏的人去了慕容家,屋子裡的人功力不俗,耳力超卓,然而風逸輕功精妙,行走無聲,沒人知曉。
就聽范驊道:「我們想著那鳩摩智說要將公子爺帶到慕容博墓前,華大哥一聽到這個『墓』字,登時手癢,說道:『說不定這老兒的墓中有什麼古怪,咱們掘進去瞧瞧。』
我和巴兄都不大讚成,姑蘇慕容氏名滿天下,咱們段家去掘他的墓,太也說不過去。
華大哥卻道:『咱們悄悄打地道進去,神不知,鬼不覺,有誰知道了?』
我們二人拗他不過,也就聽他的。那墓便葬在莊子之後,甚是僻靜隱秘,還真不容易找到。我們三人掘進墓壙,打開棺材,崔兄,你道見到什麼?」
崔百泉和過彥之同時站起,問道:「什麼?」
范驊道:「棺材裡是空的,沒死屍。」崔過二人張大了嘴,半晌合不攏來。
過了良久,崔百泉一拍大腿,說道:「那慕容博沒死。他叫兒子在中原到處露面,自己卻在幾千里外殺人,故弄玄虛。我師哥……我師哥定是慕容博這惡賊殺的!」
范驊搖頭道:「崔兄曾說,這慕容博武功深不可測,他要殺人,盡可使別的手段,為什麼定要留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功夫,好讓人人知道是他姑蘇慕容氏下的手?若想武林中知道他的厲害,卻為什麼又要裝假死?要不是華大哥有這能耐,又有誰能查知他這個秘密?」
崔百泉頹然坐倒,本來似已見到了光明,霎時間眼前又是一團迷霧。
風逸心想:「慕容博是既想旁人知道慕容家的厲害,又自知惹不起少林寺,只能假死!否則少林寺因為被騙,誤傷人命,找他算帳,慕容別說復國,武林中都難以立足!」
又聽段譽還在發痴,嘴裡念叨著:「天下各門各派的絕技成千成萬,要一一明白其中的來龍去脈,當真難如登天,可偏偏她有這等聰明智慧,什麼武功都了如指掌……」
崔百泉道:「是啊,好像我師哥這招『天靈千裂』,是我伏牛派的不傳之秘,他又怎麼懂得,竟以這記絕招害了我師哥性命?」
段譽搖頭道:「她當然懂得,不過她手無縛雞之力,雖懂得各家各派的武功,自己卻一招也不會使,她為人良善,更不會去害人性命。」
屋子裡的人聽他牛頭不對馬嘴,都是面面相覷,過了半晌,一齊緩緩搖頭。
風逸暗暗好笑,段譽在無崖子面前,就曾來了這麼一出,說什麼那樣冰清玉潔的女子,甘願為一個男人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旁人只道他說的是李秋水,其實是指王語嫣。
而在另一間雅致的房內,阮星竹溫言道:「你們父女兩個,有什麼好爭的,一家人和和睦睦才對!」
阿紫沒好氣道:「什麼一家人?你又不是王妃,我只是個私生女……」
風逸身子射出,仿佛輕煙,飄到了那套三室精舍的屋頂上,就聽段正淳道:「也罷,我將你直接帶回大理,從前的事,只當從沒發生過。」
阮星竹笑了笑,不置可否,一轉眼,只見阿紫眼中透出無比惱恨,門吱的一聲,阿紫就要出門,段正淳扯住她道:「你幹什麼去?」
阿紫妙目睜圓,一雙黛眉如飛蛾撲翅,叫道:「你以為我稀罕去大理嗎?我媽媽又不是真的王妃,我到了大理,王府中勾心鬥角的事兒多著呢!你那些手下人個個恨得我要命,我非給人害死不可。我寧可在江湖上流浪,日子總過得開心些。」
這話落在段正淳耳中,自然覺得十分可惡,氣得幾乎昏厥,阿紫手一甩,身影一晃,已經不見了蹤影。
阮星竹見女兒竟然有了這麼大的本事,喟然道:「兒大不由娘了,你何必非要反對他與風公子的事呢?」
段正淳悶聲道:「你不知道?」拂袖進屋。
阮星竹道:「誰知道你打什麼啞謎?」
段正淳怒道:「打啞謎?你沒看出阿紫已經失身給他了?」
阮星竹呸了一聲,說道:「你當自己很聰明麼?你那豬腦子能看出來,我怎就不知?
可風公子一表人才,又一路護著阿紫,他連你們段家的大惡人段延慶都給殺了,這樣大的本領,阿紫有他做靠山,這一生必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了。況且阿紫對他意態親熱,一往情深,這本就是天作之合啊!」
段正淳氣道:「什麼天作之合?阿紫年幼無知,他風逸卻是成名的武林豪傑,未稟我們,就將阿……這不但對不起阿紫,更是玷辱了我大理段氏的清白聲譽!」
忽聽阮星竹一聲冷哼,聲音雖輕,段正淳卻是臉色大變,轉眼望去,阮星竹纖腰一擰,作勢出門,
段正淳忙將她拉住,道:「你又上哪兒去?」
阮星竹冷笑道:「你大理段氏有聲譽,我大宋阮家就沒有家門名聲,免得呆在這兒惹你大理鎮南王生氣。」
段正淳將她抱住,苦著臉說:「這是從何說起啊!」
阮星竹冷冷道:「當年你明明有妻子,卻花言巧語,騙的我失身給你,今兒個你倒是這一派君子名門的風範了,我知道你的心思。
你是大理鎮南王,皇太弟,你自然在乎段家名聲,阿紫姓段,你就覺得她失身為大,無論是做樣子也好,真心實意也罷,你都得擺出一副不讓風逸好過的姿態!
可我當初是什麼?
我就不是黃花姑娘?
我的清白身子又算什麼?
你將我我阮家名聲放在哪裡?
我未婚生女,不敢回家,不得不將兩個女兒送人,這麼多年,她們過的好不好,你在乎過嗎?」說到這裡,滿腹委屈驟然迸發,眼淚如決堤一般流了下來。
風逸聽的大覺感激,也瞬間恍然,為何段正淳這幅姿態,心下冷哼:「老丈人,我看你怎麼收場!」頗有些幸災樂禍,
但他又能理解段正淳。
人都是烏鴉落在豬身上,看不到自己黑。
尤其在男女之事上,自己把妹的時候,那自然希望女子褲腰帶松,若是不松,自己花費時間心力,豈不變成了舔狗,備受唾棄?
但輪到自己姐妹女兒被人把的時候,那又是另外一種想法。生怕白菜剛長好,就被拱了,必須得看嚴實了。
風逸就是這樣,自忖誰若敢像自己對待女人一樣,對待他的女兒,必殺之,臨走還得吐一口:什麼玩意兒,你也配!
段正淳也沒想到自己給女兒出頭,竟然會引火燒身,望著阮星竹,心中忽悲忽怒,不覺呆了。
這時忽又聽啜泣之聲,轉頭望去,卻見阿紫站在門口,扁著小嘴,臉上滿是淚水,不覺皺眉道:「阿紫,你又哭什麼?」
阿紫哽咽道:「我,我也不知為什麼,就,就是想哭……」
阮星竹一把抱住女兒,母女兩一起大哭起來。
段正淳跌足道:「你們兩個,是真的不懂我的苦心。阿星,我絕沒有看輕你的意思,只是我的事與風逸阿紫不同!
我多情之事本來只有你們幾個可心人知道,可隨著紅棉與婉清之事,在大理傳開,整個江湖都知道我段正淳風流多情。
而風逸在江湖上也是大有名頭,他現在走到哪裡,都是萬眾矚目,阿紫是我的女兒,不日也會傳開。他做的這混帳事,只要江湖上稍有閱歷之人,都能看出阿紫不是處子之身。
今日若不落個清楚明白,傳到江湖上去,大家一定會說,段正淳風流多情,她的女兒也不知檢點。
人言可畏,這麼一傳再傳,以訛傳訛,傳到最後,或許就變成了『大理段氏門風不正,男的用情不專、風流浪蕩、專門勾引女子,女的就不知自愛,見男人就撲,要是這樣,不光我大理段氏一門沒有臉面立足於世,就是你這母親臉上也不好看!」
阮星竹聽著聽著,忙忙收淚不迭,怒道:「誰敢這麼亂說,我割了他的舌頭。」
口風雖硬,心中卻極不安:「段郎的話,也有道理,如果真是這樣,流言一旦傳開,敗壞大理段氏清名事小,連我阮家的聲譽都不能免,我九泉之下的爹爹不得氣活過來?」
想著又岔開話題道:「還是我家阿紫乖,知道心疼娘!」給阿紫擦乾了眼淚。
阿紫道:「娘,我來是跟你說個事,你一定會高興的!」
阮星竹輕輕笑道:「只要你在我身邊,娘就最高興了!」
阿紫哼道:「那可未必,我知道阿朱姐姐在哪裡!」
「什麼?」阮星竹與段正淳俱是喜形於色:「在哪裡?」
阿紫道:「我聽風大哥說,喬峰是我姐夫……」
「什麼?」段正淳又是一驚。
阮星竹急道:「阿紫,你快將風逸叫來!」
「哦!」
阿紫轉身出去。
風逸心想:「阿朱是阿紫的姐姐,這是我的先知優勢,可要給人家父母說,我又如何說的清楚?
自己要了阿紫身子,終究理虧。難道還跟段正淳說你做的,我風逸憑什麼做不得?」
關於阿紫倒也好扯,隨便編個鎖牌什麼的,可關於阿朱怎麼說?難道我也看了人家身子,得到了證實?
這不光侮辱了阿朱,更是侮辱了喬峰!
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吧!」
便在這時,忽然人影一閃,一人從屋裡飛身躍了進來,月光下看的清楚,那人手裡拿著一根髮簪,眼中登時閃過一絲狂熱,瞬間沒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正是段譽。
風逸知道,他定然捨不得王語嫣。
阮星竹見段正淳面色陰晴不定,雙手握拳,似是心中又激動又憤怒,卻不明真由,輕輕道:「段郎,你怎麼了?」
段正淳這才回過神來,搓手連連,訥訥道:「我大理段氏這是造了什麼孽!」
阮星竹道:「又怎麼了?」
段正淳說道:「你不知道,喬峰忘恩負義,殘忍好色,阿紫說是她姐夫,你說,這……」
阮星竹一聽當即紅了臉,風逸這個女婿與他老丈人一樣不要臉,誰想喬峰竟然也是?
這言下之意,她阮星竹生下的女兒都是這麼不成氣候唄,高聲道:「你胡說什麼?」
段正淳嘆氣道:「你不知道!」
遂將喬峰殺師殺義父母,又帶一女子去聚賢莊求醫的事略略說了。
喬峰臭名昭著,備受天下唾罵,段正淳此時未見過喬峰,自然也是這種認知。
阮星竹卻冷笑一聲,說道:「喬峰為了女子敢單身赴會,分明是個情長之人。那就是大好人,別的幹什麼都不打緊。
你段王爺不也是殘忍好色?只不過你對情人好色負義,對女兒殘忍忘恩!」
段正淳眼中滿含慚愧,說道:「阿星,我們再說女兒的事,你老是扯我幹什麼?當著我的下屬與兒女,你給我留點顏面吧。」
阮星竹撲哧一笑,道:「雖說如此,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要能讓我找到女兒,管女婿怎麼樣呢!」
段正淳神色稍緩,點了點頭:「但願是真吧!」
風逸眼見阿紫到了自己房間,大叫自己腳下微動,如燕子一般掠過,正與步出屋子的阿紫對個正著。
風逸握住阿紫的手,說道:「段王爺,令千金天性愛自由,一味受人約束,豈不是暴殄天物?」
「說的好。」阿紫拍手大笑:「人來世間一遭,若不能自由自在、為所欲為,豈非白來。」
段正淳道:「閣下為所欲為,所以才招惹我的女兒?」
風逸聽他語帶譏嘲,嘿了一聲,道:「有些事容後圖報,風逸就此告辭。」腳下微動,兩人騰身而起,消失在了客棧之內。
阿紫叫道:「我大哥可是逍遙派掌門,正所謂逍遙法外,無法無天!」她也是個不喜歡被人管的性,自然隨著風逸一起跑了。
風逸哈哈笑道:「正所謂且自逍遙任誰管?妙極,妙極!」
段正淳道:「你何必要急一時半刻,我還有話要請教!」
風逸道:「他日有暇,自當拜候!」
段正淳與阮星竹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兒被人拐走,相對無言。
……
慕容復一行人從擂鼓山上下來,王語嫣見表哥一路若有所思,不發一言,輕聲問道:「表哥,在想什麼?」
包不同心直口快:「公子爺可是在想對付風逸之法麼?」
眾人一時靜了下來。
要說風逸武功有多高,人人看到丁春秋被殺,可他等於是在圍攻之下,用柔絲索這種暗器制住,才被蘇星河所殺。唯獨慕容復跟他真正見了手,自是了解最深。
「哦!」慕容復仿佛才從沉思中清醒過來,嘆了口氣說道:「你們不知道,我慕容家斗轉星移的原理。實際上是功行全身,渾圓無間,就如一個旋轉的大陀螺般,任何加諸其上的外力均被反彈回去,所以才有『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之說。」
(本章完)